黑土
尤加利树不需要黑色的土壤。
手中有无处安放的种子,不是瓜,也不是豆,不可名状,无法定义,但我确定,她们需要黑色的安稳,干燥的,类似故乡的。
在繁花之间想起雪是矫情的,连母亲都不允许儿女惦念她。
在中途停下来,如果道路都是无辜的,为何脚步开始变得沉重?那些黄色的、红色的、褐色的尘土,来自不同的版图。
告别仪式像风吹走蒲公英一样简单。
只能呈递一个人的名字,在残败的落叶中我已经完成今生的筛选,而天色已晚,夕阳被城市的楼宇阻挡,他是个不知情者,关于黑土。
盲从或者深爱,迷途无返,请跟我来。
单曲
我一边翻转塔罗牌,一边自言自语:不要循环。我的时间只够听一遍。
是不是说成Single,单曲的单就更确切,我盲目地划伤黑胶片,企图剔除那些过往的杂音、和弦、鼓点,让这首歌仅剩纯净的声色,用歌咏者的气息突破黎明前的黑暗,打破凝噎的哭泣,成为暖色调的光芒,从耳朵到眼睛,唤醒并抚慰惊怵于短梦的我。
三十五年前,北京的有轨电车的导线总是绞进去旁逸斜出的枝叶,低贱的阔叶杨有着宠辱不惊的秉性,没有座位的我不属于“老、弱、病、残、孕”的任意一种,我青春傲立,但因营养不良,在异乡的第一个朋友是索尼随身听,单曲循环《大约在冬季》。
从此,
我一直是冬天的患者。
时而低烧,时而盗汗,时而咳嗽不止。先后依赖于甘草、川贝、枇杷,每个冬天都会乱投医,并对草木的谎言深信不疑。
一首歌的病灶,用一生的时间浸润全身,那丢失的单放机一直未停歇播放一支单曲,我无法找寻它的定位,也无法控制开关的频率,无法停止循环,就将耗尽我所有的冬天。
扔弃
我把生根的紫竹扔弃了。
她总是用蜷缩的病态在控诉我的照顾不周,桶装的纯净水、维生素片、磷肥,我都给过她了,我对她的期望不存在魅惑之姿或惊若翩鸿,只要颜色偏紫,只要气质略像竹子。
多么绝望,同时扔弃心血和幻想,关于竹林的一角,翠鸟欢叫的清晨,细雨不耽搁日影移动……
而我又如此轻松,不再担忧土壤和水源,不再害怕幻灭,不再心疼漫天紫色的繁星,一颗一颗逃走。
香奴,祖籍山东,现居珠海。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著有《佛香》《不如怀念》《南行记》《伶仃岛上》《蔓草集》及散文诗合集《锦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