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首次出现融合型新党“莎拉联盟”

9月，德国东部三州选举结果已出，极右翼选择党成为第一或第二大党。莎拉·瓦根克内希特联盟（BSW，简称莎拉联盟）表现也极为亮眼，在萨克森州、图林根州和勃兰登堡州分别取得了11.8%、15.8%和13.5%的战绩，稳坐德国东部第三大党位置，并有望参加州政府组建，其目标直指2025年德国秋季联邦大选。

莎拉联盟是今年1月才成立的新政党，大多数创始成员曾属于德国左翼党，名称也是来自左翼党前副主席莎拉·瓦根克内希特，她是该党联合创始人之一。其实早在今年6月欧洲议会选举中，莎拉联盟得票率已达6.2%，不但高于“老东家”左翼党（2.7%），还超过当前德国执政联盟之一的自民党（5.2%）。可见，莎拉联盟在成立不到一年时间内，在两次重要选举中成绩斐然。

“跨极端主义”政党

莎拉联盟崭露头角与其领导人个人魅力有关。瓦根克内希特在德国是位家喻户晓的政治人物，凭借出色口才成为政治脱口秀节目的常客。瓦根克内希特出生在东德图林根州耶拿市，1989年加入东德执政党统一社会党，随后统一社会党演变为左翼党，2009年她作为左翼党候选人当选联邦议院议员，曾多年担任党内“共产主义纲领”派别发言人，影响力颇高。此外，瓦根克内希特还拥有较强的家庭政治助力，丈夫是社民党前主席拉方丹。因党内争执，拉方丹退出社民党后加入左翼党，支持并帮助妻子成立莎拉联盟。

莎拉联盟成功吸引了抗议型左翼选民的支持。作为新型抗议型政党，莎拉联盟在内政议题上反对德国政府的绿色议程，支持投资核电站。外交议题上，该党被视为亲俄与亲华派，批评德国在乌克兰危机中向乌运送武器，未努力寻求和平方案，这对德国社会造成灾难性影响，引发经济动荡，要求德国终止对乌军事援助以及通过谈判解决乌克兰危机。莎拉联盟支持中国经济和工业政策，称其为“管理国民经济典范”，反对德国联邦国防军介入“印太”事务。该党还批评北约为“军国主义、帝国主义联盟”，是乌克兰危机升级的推手，反对美国在德国部署中远程导弹。它持有疑欧主义立场，要求欧盟机构赋予成员国更多决策权。

莎拉联eda4c4dcf83443d5411b0c3c35c93870d6f997ac9a1ec3dca0095d5f0645d630盟赢得了长期被忽视的传统左翼选民支持。该党在建党声明中就批评左翼党忽视经济问题却对社会边缘群体过分关注，指责“左派生活方式”，即认为左派将大量资金投入身份政治和道德优越感方面，忽视因移民和海外市场竞争压力而处于不利地位的德国蓝领工人利益。瓦根克内希特认为这种“左派生活方式”不仅造成欧洲极右翼势力扩张，而且令左翼党失去核心选民，工人阶级无法在左翼政治纲领中找到归属感，由此转向极右翼选择党，以表达对现有政治的抗议。而莎拉联盟则回归传统左翼立场，支持经济干预、财富再分配和广泛的社会福利政策。

莎拉联盟也为德国东部选民提供了另一种政治选择。该党的自我定位是“跨极端主义”政党，既非极右翼也非极左翼。它拥有不同政治标签，如左翼民粹主义者、社会主义者、文化保守主义者和欧洲怀疑论者等。不少德国学者将其称为“融合型”政党，即将右翼保守的社会文化政策与左翼的社会主义经济与福利政策相结合，这在德国政治光谱中属首次出现。它为德国东部选民提供了一种既可表达抗议、却又更温和的路线选择。德国统一后，东、西部裂痕并未缓解，比如德国东部对俄理解的态度要强于西部。莎拉联盟和选择党支持者均主要分布在德国东部，前者也成为后者的一种“替代方案”，二者立场虽有重叠之处，莎拉联盟却没有那么极端。

2024年9月1日，莎拉·瓦根克内希特联盟（BSW）党魁莎拉·瓦根克内希特接受采访。

影响力几何

莎拉联盟已改变德国东部政治格局。它的政治主张符合东部民众流行观点，虽与选择党立场有所重合，但以尊重德国基本法为前提。德国媒体认为，瓦根克内希特是一个让对手和原“东家”都感到痛苦的人。莎拉联盟进一步削弱左翼党势力，并与极右翼选择党展开激烈争夺，其目标是在东部夺回左翼党曾输给选择党的选票。德国电视一台9月初民调显示，流向莎拉联盟阵营的左翼党选民最多，超过7万人，左翼党失去在德国东部的根基。从选择党流向莎拉联盟的选民也超2万人。

随着莎拉联盟的崛起，德国政党碎片化趋势加剧。当前包括莎拉联盟在内的德国各党派均拒绝与极右翼选择党合作。但莎拉联盟与选择党同属反建制派，两党在德国东部三州斩获超40%选票，德国建制派政党的基本盘将被大幅压缩，政党碎片化形势加剧。基民盟、社民党、莎拉联盟、绿党、自由选民党将不得不克服意识形态差异而组阁。可以预见，未来执政伙伴之间将相互掣肘。德国联邦层面由社民党（中左翼）、绿党（左翼）与自民党（右翼）组成的“交通灯”联盟的差劲表现便是前车之鉴。根据今年9月初州选前的民调，86%的德国受访者对现政府工作表示不满。

反建制派在州选中高歌猛进也为德国联邦大选敲响警钟，倒逼德国建制派政党改变政策。当前，德国建制派政党在移民政策上愈发强硬。2022年起默茨领导的反对派基民盟推动社会政策右转，在移民和气候议题上的立场趋于保守，积极准备在2025年德国大选中入阁。德国总理朔尔茨领导的“交通灯”政府也一改往日的亲移民共识，推进非法移民遣返工作。

从欧盟整体层面观察，莎拉联盟在欧洲议会中尚需伙伴。欧洲议会选举前，德国选择党因其极端观点而被议会中的认同与民主党团除名。其后，德国选择党、荷兰民主论坛党、保加利亚复兴党等联合创立“主权国家欧洲”党团，在欧洲议会中被归类为极右翼党团。此外，因德国左翼党阻力，莎拉联盟排除了加入现有左翼派别的可能性，尚未寻得议会盟友。建立一个新的左派政党团体，至少需要来自七个成员国的23名议员支持，当前欧洲议会内持反移民、反乌克兰危机立场以及支持社会福利政策的政党并不少见，比如斯洛伐克总理菲佐领导的方向—社会民主党，因此，一个包含莎拉联盟在内的新党团的成立或指日可待。

（本文受到中国社科院青年启动项目“德国外交与安全政策转型对中德关系的影响”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