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喜的探索 质感的佳作

2023年7月，中国言实出版社出版了当代小小说文体倡导者杨晓敏和小小说金麻雀奖获得者符浩勇共同主编的系列小小说选集《刻骨的冰川》，发行以来，好评如潮，很受广大作家和读者朋友的喜爱。研读此以金麻雀奖获得者为主创作的系列小小说选集，发现作家们对“新时代系列小小说”模式作出了可喜的探索，创作了很多精品佳作，赋予了系列小小说文学性质的飞跃。

以往出版的小小说选集，每人一篇小小说，虽能单独成篇，但受字数限制，读后往往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而这部《刻骨的冰川》每位作家的作品都以系列的形式呈现，即这些小说的领域空间、背景时间、主题意蕴、情感维系和人物延伸互相关联，互为映照，单篇小小说独立成篇，系列连读又是一个完整的短篇小说。这是小小说在新时期发展的必然结果，全国许多小小说作家，此前已进行了各自的不懈探索。近年来，中国作协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副主席、第六届小小说金麻雀奖获得者符浩勇，中国作协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第五届小小说金麻雀奖获得者陈力娇，中国作协会员、河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第九届金麻雀奖获得者秦俑，中国作协会员、福建省传记文学学会创会副会长、第十届金麻雀奖获得者练建安等小小说实力派作家，致力于“新时代系列小小说”研究，初步探索出一个新的“创作模式”，并在长期的写作实践中得到佐证，形成共识。这种系列小小说的创作模式是：第一篇小小说中引出第二篇小小说的主人公，第二篇小小说中引出第三篇小小说的主人公，第三篇小小说中，前两篇小小说的主人公贯穿其中，形成一个生动、曲折、有趣的故事链。这样，每篇小小说既能单独成篇，又相辅相成，是一个有机的统一体，集中排列在一起，就是一篇非常优秀的短篇小说。本书集中展示了新时代系列小小说的创作成果，具有很高的文学研究价值。

收入书中的系列小小说，就是由3篇或3篇以上的小小说组成，题材意蕴聚焦，地域集中，人物承接牵引，事件延伸渗透，格调风格一致，既可单独成篇，又能突出短篇小说的文学元素。

《教授与量子纠缠》作为《刻骨的冰川》的首篇，它体现了三方面的追求与价值，一是量子纠缠理论在世界得到公认以后，它在民众间产生的效应及其认证。多少年来人类与它相伴、互濡、排斥、博弈，却从没有真正地接纳过它，人们每天都与它纠缠在一起，离得那么近，又似那么远。作者就是由此切入，灵动地表述了量子纠缠理论不但存在，还与人类共舞，人类虽没有正眼看过它，然而最不起眼的，却是最重要的。二是《教授与量子纠缠》巧妙地辨析了人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这个亘古的话题，作者用老子《道德经》的观点，揭示了人对生死的甄别、看开和欣悦受祜。进而肯定了人的生命就是从道中来，又到道中去，所以生与死没有区别，不过是遵循了道的规律。同时也提示人们，量子纠缠不只是今天的产物，它更是老子与中华民族对世界的贡献。三是《教授与量子纠缠》的主题呈多元化，除了以上两点，它更进一步映现了量子纠缠被人们的拒绝与对立，固守成为对道的反抗，成为对量子纠缠的妄自菲薄。可是当反抗面对着坚持时，它又是多么的渺小与可笑。旧枷锁和新力量永远都在抗衡中，又岂能用掩耳盗铃自我慰藉，人类的愚钝在于在不懂中盲目拒绝。在这组系列小小说中，她用了三个小故事，把量子纠缠与人类的关系、生死与道的关系、道与量子纠缠的关系阐述得精致而不露声色。第一个故事是《上课》，当一位西装革履的教授到酒店给人上课时，他以什么样的方式？完成的是什么？这些都超出读者的预期之外，看完有点心酸。第二个故事是《究底》，教授的学生小六，他的妈妈死了，小六很悲伤，想从教授那里知道妈妈去了哪里。教授告诉他，他的妈妈去了道的那里。第三个故事是《警钟》，是教授与庙宇的故事，体现了新与旧的对峙。教授从钟不敲自鸣中，用量子纠缠理论断定出乌米山要崩塌，可是老和尚与小和尚不相信，并充满底气，把教授贴在树上的纸条，看成了“封条”，致使“钟还在响，纸条在飘，彼此任性地辉映”。《教授与量子纠缠》很广阔，它不仅仅是小说，更是作者对生命意识的检索和重新起机。

秦俑的《心灵花园》，是研读系列小小说的经典之作。《患者》中，作为心理咨询师的“我”，在S城开了家“心灵花园”心理咨询室，接待了“这个男人”的心理咨询。得知“这个男人”在一家精神病院做了20多年的后勤，越来越厌恶这份工作。整个医院似乎只有他正常，包括那些医生，看所有人都是精神病患者。后来开了一间小饭店，发现光顾饭店的客人，都与他在精神病院看到的病人没有两样。《医者》中，“我”到了B城，走进一家“心灵港湾”的心理咨询室，与之探讨“生活的意义”，越谈越投机，最后签订一项君子协定。《孤独》中，“心灵花园”咨询室开张的第七天，终于迎来了第一位女主顾。女主顾说她很孤独，除了爱看芒果卫视的《晚间新闻》外，再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属于让“我”头痛的那类顾客。在这组小小说中，医者可能是患者，患者也可能是医者，每个人看似正常，其实不太正常，与女主顾一样孤独，都在“咨询”生活的答案。

练建安的《耵聍过多》之《纳吉》《一分钱不能少》《一根稻草》《城郊毛坯房》《“特殊”饭局》系列小小说，是这部书的亮点。练建安作为闽西客家人，对客家文化颇有研究，他笔下的故事特别精彩，有非常浓郁的地域特色，所塑造的人物，一个个有血有肉，栩栩如生，读后不禁拍案叫绝。名医“李一刀”是这组小小说的主要人物，在《纳吉》中，华哥的儿子鹤鹏是榕城师大副教授，与李一刀的女儿倩倩谈恋爱，按照习俗，男方要到女方家提亲。酒过三巡，李一刀盯着华哥的左耳，觉得眼熟。回来的路上，华哥才说明了原委，当年高考上了重点大学分数线，在县医院体检时，李一刀在体检表上写下“耵聍过多”四个字，导致没被大学录取，只好上了家乡师专，那种失落感可想而知。这篇不足2000字的小小说，把《纳吉》中的几个核心人物，刻画得入木三分，从一波三折的情节中，让读者领略到名家独特的表现手法和驾驭故事的超凡能力。在《“特殊”饭局》中，从刘厅长“约法三章”到讲“家乡笑话”，从李一刀想拿到“正高职称”给刘厅长送上“大信封”，直到李一刀明白刘厅长并不是什么“厅长”后，方知上当受骗，才向公安机关报案。在曾队约李一刀详谈案情送他到电梯口时，一句“李医生，当年我们高考体检，是你写的‘耵聍过多’吗？”，把情节推上了高潮，特别是那“耵聍过多”四个字，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非鱼家居河南三门峡，她的《河上有风》系列，与黄河有关。河这边是三门峡市区，河那边是平陆县农村，河上有座黄河公路大桥。闲暇时，非鱼喜欢在桥上行走，听风、观雨、看景，一个个创作灵感如桥下奔流不息的黄河水，喷薄而出，从2019年6月到2023年8月，三年多时间，借用天干地支的排序，完成了22篇河上有风系列小小说创作。书里收入《河上有风》之《刘某甲》《韩某乙》《齐某丙》《赵某丁》系列小小说，是这组系列小小说中的前四篇。每篇作品都以“我”这个可能的心理咨询师贯穿其中，人物生动，故事精彩，读后不禁拍案叫绝。“河上有风系列内涵丰富，意蕴厚重，充满着自信、宁静、庄重、淳朴的理性精神，尤其致力于对底层人物精神世界的人文关怀，完美体现了生命个体的生存状态和精神世界。在尊重生命价值和崇尚情感尊严的前提下，非鱼通过黄河大桥这个舞台塑造了一系列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全景式多维度地揭示了桥上行走者隐秘的内心世界。这对于短平快的微型小说来说，创作难度已接近天花板，属于非常人能及的殿堂级写作。”从著名作家夏阳的评价中，可以看出，河上有风系列在中国文坛的地位举足轻重。

深圳小小说学会会长徐东，作为深圳小小说的领军人物，各种文学活动搞得风生水起，系列小小说创作研究也颇有建树。书中编入了他的《不开心先生记》系列小小说之《不开心先生》《不开心先生与不开心小姐》《不开心小姐》《不开心先生与有钱人》，均与不开心先生有关。“我”就是“不开心先生”，“不开心先生”就是“我”，不过“我”是现实的理性的，而住在“我”内心的“不开心先生”是理想化的感性的，两个经常为现实中的问题发生争论，结果谁也说服不了谁，尽管各有各的理由。不开心先生与不开心小姐、与有钱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从小喜欢写作，都有一个“作家梦”，也曾为这个梦想而奋斗过。然而，他们都是充满问题的人，感到人生不如意，感到失落和不开心，要么缺少关爱，要么有钱后又有新的苦楚，同病相怜的人，都能感受到对方“那颗孤独而潮湿的心”“那颗纯粹而有爱的灵魂”。作品就是这样反反复复、曲曲折折，直抵灵魂深处，让人百读不厌，悟出生活的真谛：生活本来就有阴晴圆缺，应多看到积极的一面，向上向善，心中有阳光，便不惧黑暗！

夏阳的《明星露露的3月18日》之《保安李小菊》《保姆秀嫂》《奥迪TT》系列小小说，视角独到，结构新颖，给人耳目一新之感。小说中的“我”，与主人公露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然而，此“我”非彼“我”，“我”“我”皆不同。《保安李小菊》中的“我”，指的是李小菊，《保姆秀嫂》中的“我”，指的是露露的一个远房亲戚秀嫂，《奥迪TT》中的“我”，指的是奥迪TT车。小说写的是明星露露的3月18日那天，与保安李小菊、保姆秀嫂、奥迪TT车之间发生的故事。特别是在第三篇《奥迪TT》中，以奥迪TT的视角，写出了露露成为大明星的背后所付出的艰辛。成名后的露露，起初是惊喜，然后是麻木，最后是惶恐。深圳的王总出钱在广州一个群山环抱的湖中小岛上为她买一栋别墅，让她有一个心灵安放的家园，在身心疲惫时，可以消失一会儿，放飞自我。然而，现实又怎么样呢？看过这篇小说的读者，一定会有自己的答案。

王荀的系列小小说《松鹤延年图》，步步制造悬念，层层不断反转。《卖画》中，旭阳画廊的主人旭阳外出参加活动，妻子欣红在画廊上班，张娟兰为给公公过八十岁生日，专门前来买画，因资金不足，想让画廊低价出售。欣红想起张娟兰公公是她的救命恩人，就垫资把画卖给张娟兰。《追画》中，旭阳回来看到那幅画被卖，说是赝品，忙去张娟兰家追画，发现大门紧锁，一了解才知道她推着公公上街装裱画去了，问了几家装裱店，都没见到张娟兰。正在这时，看到愁眉苦脸的张娟兰推着公公来到画廊，说途中不慎将画弄丢了，旭阳贴出告示继续追画。《赠画》中，旭阳画完《松鹤延年图》，看到一个小伙子拿画进来，正是丢失的那幅画，就让支付五千元奖金。小伙子拿着钱，看到旭阳撕画，因是赝品不能外传，被旭阳的人格所折服，主动返还两千元钱离去。旭阳没追到小伙子，上张娟兰家赠画。小说的情节，就是这样环环相扣，步步推进，既单独成篇，又上下连贯。

符浩勇主编思维超前，创新意识强，是中国系列小小说探索的先行者之一，近年来，他创作了近百篇系列小小说，见诸报刊后，引起业界反响。他认为，所谓系列小小说，就是由3篇或3篇以上的小小说组成，题材意蕴聚焦，地域集中，人物承接牵引，事件延伸渗透，格调风格一致，既可单独成篇，又能突出短篇小说的文学元素。符浩勇系列小小说代表作《刻骨的冰川》，巧妙运用“闭环式叙事结构”和突转、误会、悬疑、留白、对比、重复等多种表现笔法，非常精彩曲折，不读完佳作，很难想到结局。《西望花期》中，陈嘉辉大学时暗恋女同学刘巧云，正要去表白时，因一场误会，这对有情人阴差阳错，失之交臂，毕业后各自组成了家庭。9年后的同学聚会，两人误会缘由终于解开。《好人好梦》中，陈嘉辉想与刘巧云重燃旧情，但知书达理的刘巧云，不想伤害陈嘉辉贤惠的妻子，将那不易察觉的“出轨火苗”，“浇灭”在萌芽状态。《刻骨铭心》中，陈嘉辉两年后再见到刘巧云，是那次刻骨铭心的环岛旅游，本以为刘巧云会将自己彻底遗忘，得知刘巧云给孩子取的乳名是他的外号“犟牛”时，泪水早已成行。这三篇系列小小说，先以误会设置悬念、再以斜升进行反转、最后又以斜升解开悬念，第一篇失望中的刘巧云反复书写“犟牛”，第三篇刘巧云将自己儿子的乳名叫“犟牛”，前呼后应，成功塑造了人物，达到理智与情感的和谐统一。

《刻骨的冰川》的出版发行，填补了我国系列小小说选集出版的空白，是一部集小小说创作培训、教学和研究于一体的优秀读物，可视为系列小小说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里程碑。这部书出版发行后，多地报纸、网络新媒体，相继续报道相关消息，很多小小说名家、小小说研究专家，给予高度评价。半年多来，《刻骨的冰川》稳居中国言实出版社店铺销售榜第二名。

本辑责任编辑：马洪滔 杨 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