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最爱游山水、森林草原,每次走进自然,我总是心旷神怡。内心的疲惫仿若在邂逅自然的一刹那倾泻而出,心里满是欢喜,眼里满是生机的绿意。说走就走,我同女儿丫丫选了一个周末去肇庆游山玩水,看人间烟火。
鼎湖山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湿,扑面而来的爽肤水感,凉凉的,黏黏的。女儿丫丫驾轻就熟地带着我走进爬山道,一路怪石嶙峋,泉溪淙淙。我快步向前,还未踏上古朴的石阶,蓦然间整个人往后倒,双手在空中比画了一番。丫丫左手一伸,一把拽住惊魂未定的我。
低头定睛一看,发现随处可见的苔藓,绿得浓郁。一层苔藓覆盖在裸露的石块上,黑不溜秋。溪流岸边更是层层陷阱,一脚下去,苔藓死伤无数。抬头惊叹,林壑幽深,差点以为自己误入《倩女幽魂》的片场。棵棵大树仿若穿上绒毛衣,触手轻抚,顿感惊奇。我不由得小声惊呼:“绝了,这触感软绵绵的!”两人在山道上探头探脑,踮脚弯腰,捏捏、翻翻林下的土壤表面,试图辨认有多少种苔藓。
不得不说,鼎湖山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苔藓王国。据山道旁的科普牌显示,鼎湖山共有47科91属187种形态各异的苔藓。作为大自然的拓荒者,苔藓用迷你优雅的身躯无微不至地支持鼎湖山林的运行。
继续往前走,来到庆云寺、飞水潭。“飞瀑漱苍崖,山空响逾远。”瀑布撞击声“哗哗”作响,两边众藤相聚,密密麻麻,弯弯绕绕。细看有扁担藤、龙须藤、四方藤、刺果藤、牛白藤等。相互缠绕的藤蔓家族与周围的乔木、底下的灌木等形成暗黑系森林。
藤蔓们或像电线密密匝匝地平摊在地面匍匐向前,或像蟒蛇缠缠绕绕,螺旋式攀附着笔直的树干奋力挣扎着,试图从大如盖的绿伞上破壁而出,直冲千里云霄,只为与阳光的一时邂逅。想要穿过藤蔓丛林,那是非常困难的。它们上下攀缘,互相交织,密不透风。
倘若再仔细观察,还会发现其中有数棵细叶榕。区别于藤蔓用身躯占据生存空间,细叶榕利用生机勃勃的气根,紧紧缠绕其他植物。日积月累,气根越加繁复,互相织就成网,团团裹住某些倒霉的植物。绞杀的力度越发强盛,树冠越加繁茂,被绞杀的植物丧失了阳光的垂青,无法进行光合作用,在死寂中渐渐腐朽。最后,细叶榕等绞杀植物的根系形成了一个中空的圆筒形状,独立生活。
鼎湖山不愧“天然氧吧”的大名,湿润清新的空气让人流连忘返。这里仿佛没有四季,只有四时不退的潮湿,植物层层叠叠,不断生死轮换,落叶、抽芽、开花。潺潺流水,飞瀑千尺,林木苍郁,行走其间,都市生活的喧闹尽数消失,只留细细的虫鸣鸟声和泉溪叮叮咚咚的响声。
鼎湖山虽奇,山水相映,但太过精巧,小半天就能逛完。七星岩的知名度更显,面积大,一天都未必能走完。它有“广东小桂林”之称,平平坦坦,适合家庭出游散步。
生命中有许多惊喜出现在转角处。转一个弯,阳光曲斜,轻飘飘落在行人墨发、脸颊边,微风带来一抹绿意,似一种无言的浪漫碾过岁月。七星岩的转角就是这样藏着一个又一个小惊喜的地方,只待游人用心发掘。
转过七星岩北门,丫丫和我怔怔地立在原地。金黄的初阳照在整片落羽水杉林上,调皮地穿梭在翠绿的枝丫间,让这里宛若童话世界。不远处一汪如蓝如黛、清澈见底的湖水倒映着层峦叠嶂的青山,落羽水杉点缀其中,挺拔又俏生生的,耀眼极了。
我俩惊喜地一蹦一跳漫步其间,看着层层羽毛状的杉树叶漏泄而出的阳光,深绿的叶子如水墨画晕染了一方圆湖。我忍不住伸手触碰那一缕绚烂的阳光,目光紧紧盯着那一片在湖中的落羽水杉林,此情此景令人怦然心动!
依依不舍地告别这一抹盛景后,绕过一个凉亭,突然被一条条悬挂在细枝上的硕大的椭圆果实吸引。我拉着丫丫的手围绕着这几棵奇特的树绕了好几圈。树形粗壮,树姿优美,亭亭玉立于湖畔。它有一个有趣的名字:吊瓜树。吊瓜树又名吊灯树,春末夏初开花,一串长长的花序垂落,花朵如纤纤玉手尤其美丽,呈褐红色或者橘黄。果实吊挂,甚是喜人,但坚硬又有很重的泥腥味。很可惜,它那大如炮弹的果实不能吃。
继续走走逛逛,还未行至尽头,看到红墙绿瓦转角处有一片亮眼的淡红色。丫丫和我猜测:难道这里有红枫?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那片红隐在一座寺庙里,而那片红是菩提树。
我很幸运,第一次看到红色菩提树。实际上,菩提树是常绿植物,但是旱季有落叶期。新旧交换时,新叶呈现娇嫩的红色,日照渐强,叶子逐渐褪红而转绿。这种红色是花青素累积的结果,能够保护娇嫩的幼叶不被强烈的阳光灼伤。
驱车回肇庆市区时,巍巍城墙映入眼帘。原来是位于端州区赫赫有名的古城墙,它是宋城墙,约长3千米,有“小万里长城”的美称。漆黑夜空星星点点,晚风习习,我俩站在城墙西北段最高处的披云楼面前眺望整座城。刹那间,仿佛穿越千年,岁月侵蚀下斑驳城墙褪去灰色,露出青砖原本的新色。
古有城墙始为防御外敌,砖石垒起的高耸城墙给足了先民满满的安全感。后来,北宋端州军民筑土作墙,还有防洪救民之用。我的脑海里瞬间闪现一张水陆地形图。
肇庆市,古称端州。位于西江中下游,与中游的梧州同属山区盆地地形。在聚水盆地作用下,广东西边所有降水都会“争先恐后”地汇入西江。受夏季风和南北走向的雨带影响,西江还需承担来自上、中游及各大支流的袭击。据记载,西江的洪峰流量仅次于长江。肇庆所在盆地会形成巨大的洪峰,来势汹汹,持续时间长。在这样的天然条件下,历代端州百姓深受洪患之害。
过去以城墙为界,城外汪洋一片,城内岁月静好。今日,肇庆古城墙历经宋元明清等数个朝代的修葺,保存相当完整,傲然挺立,不坠“救命墙”之名。城墙上的层层砖石,年龄迥异,竟也成为历史的见证。
思绪回神,定睛一看,那使劲钻出墙缝的顽强小草在风中摇曳,与这座历尽沧桑的城墙同在。夜晚的城墙安静又肃穆,无声中依然坚守着自己的“职责”,止一时水,护一方民。
“惟有洗心人,行来不辞晚。”与大自然各种各样的植物邂逅,与人间物语,吾心之所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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