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相

优秀记叙文精评细赏

河北 董金定 邢剑良

“再这么搞，我就不认你这女儿！”

手机“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李巧吓得往沙发里缩了一截。父亲青铜雕塑般的脸此时格外凌厉，每处转折都昭示着愤怒。

“可是，爸，”李巧慢慢坐起来，为自己辩解，“咱这是稀有剧种，哪像京剧昆曲什么的……不在网上发视频，就更没人看了。”

父亲僵着身子咽了一口唾沫，喉结带动青筋分明的血管上下移动，像是在往后退。

“我不管，反正不许你这样搞。这样一截一截的视频，人不人、鬼不鬼，哪是什么宣传，分明是在败坏戏班百年来的名声！”（采用悬念法，将父女间用不用视频宣传的矛盾冲突升级到顶点，暗扣戏曲“亮相”网络，激发读者阅读兴趣。）

父亲李文是稀有剧种汉调桄桄的最后一代传人。这种融合了秦腔激越之美与汉调婉转柔和之韵的戏，如今已到了门可罗雀的境地。李巧在父亲练戏时偷偷录了一段视频，视频中父亲扮演的刘高舞着大刀亮相，在细细的凳子扶手上娴练跳跃——正是桄桄戏的绝活“跳凳子”。视频出人意料地收获了很好的反响，短短几天便有几千个点赞，李巧原本觉得自己已经看到桄桄戏起死回生的希望了。（引发回忆，追叙往事，揭示争吵原因，并用对比手法点出百年汉调桄桄如今的尴尬处境，表明网络宣传的可能性。）

又到了开戏的日子，临开场，戏园里也只寥寥坐了三四个人。李巧扶着幕布叹了口气，父亲又要失望了。（承上启下，为后面情节突转作铺垫。）

灯光渐暗，帘幕开启，父亲在舞台上亮相了。他身着五彩的将军战袍，威风凛凛、声如洪钟，宛如翻动巨浪一般，以一己之力把凝滞的空气带得活了起来。但随着时间拉长，那几名观众还是陆陆续续离开了。李巧望向父亲，他仍在表演，仍在以最雄壮的气力吼出每一句词，仍在用最投入的姿态完成每一个动作。灯光就这样打在他身上，使他成为空旷戏园中唯一一处明亮。从那里，他望向黑暗中一排排空座位，它们由舞台绵延至视线尽头，仿佛广袤深邃的海洋。（明扣戏曲“亮相”，父亲在舞台上倾力表演挽留观众，但仍以失败告终，留给传人的是无尽的黑暗。）

那天晚上父亲沉默着，坐在阳台抽了大半夜的烟。李巧看着他死盯着地板的砖缝，像是要把它看穿。最后他张开干裂的嘴唇，沙哑着嗓子缓缓道：“你说的那个视频……是怎么搞？”

李巧默默地把手机递给他，父亲颤抖着手指向下翻评论，布满皱纹的眼角竟流出泪水。“他们这么喜欢我的戏……他们这么喜欢我的戏……”（情节突然转折，父亲现实中再受打击后，不得不转向网络宣传方式，却好评如潮，与前文形成鲜明对比。）

父亲第一次直播演戏那天李巧从早忙到晚。她跟摄影师确定了好几遍拍摄流程，又把机位调了又调。开播前直播间便有了好几百位观众，而且数字还在不断增长。李巧趴在摄像机前，看到镜头中幕布拉开，父亲饰演的梁王朱温戴金冠、穿龙袍亮相，举手投足间尽是一代帝王的沉稳狠辣，听闻儿子被杀却大惊失色。摄影师把镜头拉近，李巧看到父亲脸上每块肌肉都融进了戏里。只听父亲唱道：

“冷汗淋淋湿衣裳。灵魂儿正向十里往，耳听两旁喘声忙。慢挣扎双眼用目望，原是还在金殿上……”（高潮处结尾，留下想象空间。作为稀有剧种汉调桄桄传人的父亲正式“亮相”网络，女儿为其保驾护航，实现双赢。）

（2023年北京卷）

【技法揭秘】

本文结构安排巧妙，先以父女冲突设悬念，后追叙往事表原因，再顺叙事件发展至高潮，结尾戛然而止，余味无穷。扣题巧妙，既有网络上的“亮相”，又有现实表演中的“亮相”，最后交融一体，升华主题。整篇文章语言流畅，情节曲折有致，人物塑造巧妙，细节描写精准到位，是一篇考场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