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西伯,本名陈民华,1992年生于贵州兴仁,现居四川成都。
1
蜿蜒的山岳与奔忙的人群,对于河流来说,尽是身后事。
你曾在别处见过这条江。伴随城市骄傲的光线,它以谦逊的身姿汇入一条更为宽阔的江河。一路奔袭,不曾停歇——
涛声蔓延。
此刻,在金堂淮口镇,沱江——以更清晰的面貌,猛然呈现眼前。
江水汤汤,交替漂浮着阳光、月光,以及疾风行走千里留下的步履。江的两岸,一边是人群居所,一边是工业园区的灰色厂房与浪花日夜相伴。
你曾在某一瞬记住过一片浪花,却又在无意间遗忘了所有浪花。放荡不羁的外表下,内心却如一湾江水,在园区机器的轰鸣声中决然前行。
沱江迅捷而去,浪花一路随行,如同诗行间跳跃的词汇。
2
江畔,一个高耸的烟囱,犹如园区一只巨型眼睛,专注地仰望天空。
它每日为人们指明方向。缓缓上升的烟雾,是它不倦的眼眸。
无数次,人们猜测:浓重的烟雾会不会带来污染?
“烟囱里排出的气体竟是水蒸气!”惊奇的人们,再次望向这个圆形大烟囱,像望着曾使自己饱受委屈的一个记忆。
路边规整的树木,依次排列的厂房,宽敞的水泥道路……均已被提前规划好。而那些热烈燃烧的煤,线路中穿梭的电流和在季节变换中逐渐枯黄衰败的芦苇,却拥有常人看不见的自由。
在这些具体事物中,谁在设置重重障碍?
停留与位移、此处与彼处、梦与醒之间的关联,是对事物本源空洞的观察。
烟囱不排气体的时候,它在静静思考:哪些事物的脚步引领人类前行。
5
落日洒下夕光,犹如流淌的金属熔液,柔和的光线跟随傍晚覆盖住厂区空阔的道路和办公室空旷的窗台。
办公桌前,键盘的敲击声回应着车间机器的轰鸣声。
软件程序在安装新工业生活的斑斓色彩,拙朴、缄默的土地上,那些熟悉后又被遗忘的面孔,偶尔会像电脑重启了安全模式,重新弹出屏幕,被我们突然记起。
眼前,光滑的墙壁,坚硬却又将迅速被淘汰的机器,一把攥住隐藏在车间深处的男人。KZkX4yq9KZp3ntUWY4mAryJsvl7zbxpfD4wHl34Huhc=
他瘦削的脸,在滚动的机器前也显得锈迹斑斑,如此沧桑,仿佛布满了逃离的路径。
时间和空间会重构。他也要学习和接受“淘汰”一词。
8
鸟群忽而聚合,忽而离散,它们穿梭在云层中,一会儿工笔为画,一会儿狂草为书。它们深知,疾飞、慢飞、奋飞、轻盈地翻飞,是它们一生需要练习的节律。
kPbVTMLEK0uWE6WJz3pFQrguy5SrlXFxNyJoL3MZMxw=如同一辆又一辆远道而来的重卡,把心装满,清空,再装满,再清空,在一声声汽笛声中,适应过上坡、下坡,眼前这条平坦的路对它们来说,就像鸟儿们在轻盈地翻飞。
轻的、重的,你分辨着岁月。于是,你拿起手机,将一只离群的飞鸟定格,将一辆停下的卡车定格,将一位推车叫卖的老人定格……
光与时间暂停的时刻,让你想到,这条大道连接着的另一条大道旁,沱江哗啦啦的水声,正在把工业园区的夜晚打开。
一条还未被命名的街道,见证了科技的新名词:钴酸锂、锰酸锂、磷酸铁锂、镍钴锰酸锂、单晶硅、多晶硅、镀膜……它们是时间的新翅膀——
它们会穿越你抬头看到的云层,建造另外一个天空。
9
把众多金属熔入煅烧中,塑造出全新的材料等于将生活投入熔炉锻造。在煅烧与锤造之后,生活的褶痕得以舒展。
你也正在被锻造,被锤炼。
风吹起繁茂的树冠,园区里那些巍巍挺拔的树木,曾经也做过柔弱的小苗。现在,它们自足、安然地生长。并见证,霜以草叶为室,雪以枝条为家,一颗露珠落地走尽短短一生,一枚果实抢先成熟,等待着被摘和刀削。
你站在办公楼上,见证过树的荣枯与鸟群的迁徙。
就这样,把人生看成一座工业园区,时空不断移动、调换、倒置,又以新的方式重新定位,获得一些光影、一些电能、一些熔断、一些重塑。
所有事物,都有自己的来处和去处。
如同来去自如的沱江水,始终拖拽着世事苍茫,向前。
而人类的智慧,也许是你曾多次望见过的那群善于摹画的飞鸟,也许是你未曾谋面的一只想象中的独角兽。你甚至可以用数字来命名时间的漏洞,以代码构建起容纳万物的空间。
此刻,飞鸟栖落于园区的行道树——
世界将在不断前行中修复自身。
柳荫,本名麻旭亮,1967年生于浙江温岭,现居江苏南京。获南京大学EMBA学位。1980年开始文学写作,诗歌作品曾入选《青年诗选》《江苏青年诗选》等诸多选本,曾获《诗刊》《诗歌报》《读者文摘》等刊物颁发的各类奖项,同时颇好书法、绘画等艺术并有所感悟。出版诗书画集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