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流逝与变迁 古埃及的哈布城

2024-11-06 00:00:00蔡敏超
大众考古 2024年7期

哈布城,也被称作美迪奈特哈布,坐落于古埃及底比斯大墓地的南端,与尼罗河西岸的现代埃及城镇卢克索相对。哈布城是古埃及第二十王朝(约公元前1200—前1085年)法老拉美西斯三世(约公元前1198—前1166年)的葬祭庙所在地,其主体为拉美西斯三世神庙,还包括建于拉美西斯三世统治前后的各类小型建筑,其建筑历史从法老时代一直延续到希腊—罗马时期。

在古埃及,神庙是人们敬奉神灵的场所,在神庙中供奉的神灵通常具有明显的地方性。哈布城地处底比斯西部,阿蒙是底比斯的地方神祇,并且在新王国时期成为全国的主神,因此哈布城内供奉的主要是阿蒙神。如今考古学家的发掘,为我们缓缓揭开了这座古城神秘的面纱。

保存与重现

哈布城在面积上仅次于卡尔纳克城,是古埃及法老时代最后一座大型建筑工程,城内包括神庙、宫殿、储藏室、作坊等。即使新王国衰落以后,哈布城也没有立马荒废。在9世纪之前,仍有科普特人在此居住,之后便被突然遗弃,其中的缘由究竟是战争、瘟疫还是宗教迫害尚未可知。如今哈布城的核心—拉美西斯三世神庙是保存最为完好的古埃及神庙之一,拥有数量众多的浮雕和壁画。

然而建筑的保存并非易事,古埃及频繁的建筑事业经常导致建筑材料不足,建造者常将早期的建筑当作采石场,第十九王朝(公元前1320—前1200年)的法老美楞普塔修建自己的葬祭庙时就主要取材于第十八王朝(公元前1567—前1320年)的阿蒙霍特普三世神庙,目前阿蒙霍特普三世神庙仅留下了门前的两座门农巨像。哈布城之所以能避免这样的灾难,主要是因为拉美西斯三世的直接继任者拉美西斯四世在位时间(公元前1166—前1160年)太短,仅仅统治了6年便突然去世,其建筑工程都没有完成,更谈不上向哈布城取材了。随着埃及帝国的衰落,大规模的建筑工程也逐渐停滞,这使得哈布城得以避免被进一步破坏。此外,与许多神庙不同,哈布城还建有内部围墙、外部围墙以及大围墙(The Great Girdle Wall)等多重防御性建筑,这让它在第二十王朝末期埃及陷入动乱之时避免了被掠夺。

对哈布城遗址的考察可以追溯到约19世纪初。1798—1801年间,拿破仑率领法国军队远征埃及,随队的学者们对埃及进行了深入观察和研究,并提供了大量草图和明确描述。此后,1828年商博良以及1845年由理查德·莱普修斯领导的普鲁士远征队也在哈布城进行过考察,莱普修斯绘制了哈布城第一张有用的平面图。而哈布城在今天的重现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两个组织:埃及文物局和芝加哥大学东方研究所。

1858年,埃及政府成立文物局,聘任法国人马里埃特为局长主管一切发掘工作。1859— 1863年,在马里埃特的领导下,埃及文物局对哈布城进行了系统发掘。之后,乔治·达雷西负责清理拉美西斯三世神庙的内部及神庙以东的外部区域,包括东面的高门(The High Gate);西奥多·戴维斯进一步发掘清理了神庙的宫殿区域。经过埃及文物局的清理工作,神庙内的科普特建筑被拆除,游客也因此更容易进入遗址。1919年,在约翰·洛克菲勒的捐助下,詹姆斯·亨利·布雷斯特德教授为芝加哥大学建立了东方研究所。1924年,布雷斯特德获得了记录和清理哈布城的授权,在他的指导下,同一年成立了铭文调查组织。该组织由哈罗德·海登·纳尔逊教授领导,负责记录哈布城内建筑上的浮雕和铭文,其中对于拉美西斯三世神庙和东面高门的记录工作一直持续到20世纪60年代。1926年,布雷斯特德又委托乌沃·霍尔舍尔教授对哈布城的建筑展开调查,调查工作从1927年持续到1933年,为厘清哈布城的建筑历史作出了杰出的贡献。

至今,哈布城的考古与保护工作仍在继续,这些工作大多基于东方研究所的铭文和建筑调查,包括对哈布城内圣甲虫和印章等文物的进一步发掘和统计,以及2007—2011年间对哈布城内大部分碎片材料的转移和保存。正是在历代考古学家的努力下,哈布城成为埃及为数不多的被广泛记录的神庙之一。

历史变迁

严格来说哈布城的整体布局是从东南向西北方向排列,但人们一般将面向尼罗河的那一面称为东面,即哈布城的正面,东面的高门是如今进入哈布城的唯一入口。过去高门前曾有一个码头,通过运河与尼罗河相连,每逢节日,法老都会乘船经由此处来到哈布城。高门两侧的塔楼外墙上装饰有法老在阿蒙神面前击打敌人的浮雕,门楼上层房间的墙壁上有展现国王私人生活场景的浮雕。穿过高门,正对着的便是拉美西斯三世神庙的第一塔门,在高门与神庙之间,左侧是公元前8—前6世纪之间为“阿蒙神之妻”所建的舍易斯礼拜堂,右侧则是第十八王朝由哈特舍普苏特和图特摩斯三世所建的献给阿蒙神的“小神庙”。小神庙、拉美西斯三世神庙以及舍易斯礼拜堂建于不同时期,从整体上反映了哈布城的历史变迁。

小神庙

当拉美西斯三世选定在哈布城修建自己的葬祭庙之前,此地已有一座小型建筑存在,法老的建筑师们不得不将其纳入神庙的整体规划之中。同样,在哈布城的西北角,建筑师们为了避开附近阿伊(约公元前1352—前1348年)与郝列姆赫布(约公元前1348—前1320年)的葬祭庙,被迫在围墙的西北端做了转角处理,这一点从哈布城的平面图中清晰可见。

这座小型建筑的核心部分由哈特舍普苏特开始建造,并在图特摩斯三世时期完成,一般称其为“小神庙”。该神庙在第十八王朝期间由两部分构成,后半部分是圣所区域,完成于哈特舍普苏特去世前,而前半部分的建筑在哈特舍普苏特去世前并没有完成,后来图特摩斯三世修改了原定的建筑规划,最终完成了这座神庙。圣所区域有6个房间,其中5个房间彼此打通,另一个房间则独立存在,该房间也被称为“国王的圣所”,其墙上浮雕有国王坐在宝座上受到祭司们供养的场景,其他5间房装饰的则是日常供奉阿蒙神的浮雕,此处描绘的阿蒙神有两种形象,一种是常见的头戴双羽冠的形象,另外一种则是作为生育之神的形象。前半部分的建筑是一个柱廊厅,其内部是用于安置圣舟的房间(Bark Room)。圣舟是古埃及的一种便携式神龛,是宗教仪式的重要组成部分。每逢宗教节日,祭司们便会扛起载着圣舟的轿子游行,每位神祇都有自己的圣舟,象征着神祇的存在以及与尼罗河的联系。在圣所的大部分地方,哈特舍普苏特的名字都被图特摩斯三世抹去了,并被替换成他父亲和祖父的名字。

小神庙在后来的王朝中被反复扩建和改建,现存遗址与第十八王朝时期的神庙原貌大为不同,因此在哈布城内既是最早也是最新的建筑。首先,在拉美西斯三世时期,由于被纳入拉美西斯三世神庙的建筑计划,其东侧围墙被拆除,西边的围墙则被另一堵墙(位于高门与第一塔门之间,现已消失)取代。值得注意的是,新墙并未与小神庙的后墙保持平行,目的是更好地适应哈布城的整体布局。不过拉美西斯三世在位时期并未对小神庙进行大改动,只是在没有装饰的墙壁上增添了浮雕和铭文,这一做法或许旨在彰显他对于前代建筑的宽容与大度。拉美西斯三世时期的浮雕作品规模宏大,风格粗犷,与十八王朝的优雅建筑和精致装饰风格相差甚远。

小神庙最引人注目的变化是后来者对其前庭的改动。第二十五王朝期间(公元前716—前656年),或称之为库什王朝,在旧神庙的前面修建了一条长廊,作为神庙的入口走廊,长廊向东与塔门相连。塔门的建造者是法老夏巴卡,但墙上法老的名字被故意抹去,可能是对其在位期间不抵抗亚述的惩罚。小神庙的下一个扩建部分是一个开放式的门廊,位于塔门之前,可能是由第二十六王朝(公元前664—前525年)的某位法老建造的,但其名字也被抹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第三十王朝(公元前380—前343年)的创始人涅克塔尼布一世。此后一直到托勒密王朝(公元前305—前30年)的后半期,小神庙只经历了一些细小的变动和修复。大规模的扩建和改建从托勒密九世(约公元前116—前80年,中间时有缺位)开始,第二十五王朝时期修建的长廊被一个多柱大厅取代,其后托勒密塔门在第二十六王朝门廊前竖立起来,塔门的所有装饰都集中在华丽的大门上,上面刻着丰富的浮雕,其中尤为引人注目的是门楣浮雕,它以排列整齐的彩色芦苇叶为背景,衬托出一个巨大的带翼圆盘。最后的扩建发生在罗马统治时期(公元前30—公元641年),罗马皇帝安敦尼(138—161年)曾计划将托勒密式的两柱门廊扩建成一个更宽的、有八柱的门廊,并在前面新建一个大前庭,但这一计划并未实现,只有两根柱子被立起来。

小神庙在一系列的扩建下超出了原本哈布城外墙所限定的范围,在整个哈布城的建筑历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拉美西斯三世神庙

哈布城的主体建筑是拉美西斯三世神庙,建筑年代稍晚于第十八王朝时期的小神庙,可能始建于拉美西斯三世统治初期。最初的建筑项目仅限于拉美西斯三世神庙以及内部围墙和通往尼罗河的运河,在其统治的后半期,拉美西斯三世开始大规模扩建,修建了包括外部围墙、东西高门和大围墙在内的一系列建筑。

拉美西斯三世神庙的全称是“上埃及和下埃及国王的百万年之屋:‘拉美西斯三世,拥有永恒’,在底比斯西部的阿蒙庄园”。正如其全称所描绘的那样,在神庙内部,很容易就能找到与阿蒙神相关的痕迹。从东面高门往里走,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拉美西斯三世神庙的第一塔门。两侧塔楼的外墙上分别刻绘了法老拉美西斯三世在阿蒙·拉和阿蒙·拉·哈拉凯悌面前打击外国俘虏的场景浮雕。在北面塔楼的浮雕中,法老头戴象征下埃及的红冠;在南面塔楼的浮雕中,法老头戴红白双冠,白冠是上埃及的象征。红白双冠合二为一则代表上下埃及的统一,这里的浮雕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王权的“二元”性。在整座神庙建筑中,第一塔门的保存情况较为良好,南面塔楼比北面塔楼更为完整。门的两边各有两处壁龛,大约有塔门的一半高,这些壁龛中原本立有四根旗杆,通过解读壁龛旁的铭文,可以得知这四根旗杆分别象征着古埃及的四位女神:奈赫贝特、瓦吉特、伊西斯和奈芙蒂斯。在第一塔门的北侧有一个入口,人们可以顺着楼梯攀升至塔门上方的平台,并且可以继续往上走到两座塔楼的顶部。进入神庙之前,视线不妨先在塔门的北墙稍作停留,这里浮雕有历史上重要的战斗和胜利场景,包括拉美西斯三世在第一次和第二次利比亚战争以及在海战中作战指挥的画面。这些主题在第一塔门后的第一庭院中也得到了延续,其中一个场景便是法老的抄写员正在统计死去的敌人数量,这从侧面体现出拉美西斯三世在征服外敌方面的成就。

第一庭院的北侧柱廊由刻着法老雕像的七根柱子支撑,所有的雕像都相似—拉美西斯三世头戴阿特夫冠,双臂交叉在胸前,以奥西里斯的姿势站立,右手握着赫卡权杖,左手持连枷,两边各立着一个无名的小型雕像,西面是王子,东面是公主。这些雕像大多被科普特人毁坏了,幸运的是西北角的一座保存完好,足以让我们窥见其原貌。

第一庭院和第二庭院通过第二塔门相隔,第二塔门在形状上与第一塔门类似,只是略小,其入口处是神庙中唯一使用花岗岩建造的地方。穿过第二塔门便步入了第二庭院,庭院环绕以柱廊,南北两侧是单排纸莎草花蕾柱,东西两侧的柱子上则镶有法老的奥西里斯雕像。值得一提的是,西侧的石柱位于台阶之上,并和后方的一排纸莎草柱共同构成了一个门廊。在第二庭院的浮雕中,最为瞩目的是展示两个节日大游行的场景:一处刻在南墙的上半部分和东墙的下半部分,描绘了索卡节庆祝活动;另一处刻在北墙和东墙的上部,描绘的是敏节游行。在所有这些场景中,法老或他的代表庆祝节日,供奉祭品,以保证法老与神明之间的联系。

从第二庭院再往里走,进入的是一个较为复杂的庭院,内部的建筑以多柱厅为主。沿着神庙的中轴线从东向西依次有3个多柱厅,其旁围绕着形状各异的小房间,根据考古学家的统计,小房间的数量将近50个。如今,多柱厅只遗留了一些断柱,最高的仅2.6米。第一个多柱厅也被称为大多柱厅,其北侧有4间礼拜堂,供奉着各种神灵,其中最大的是第四间礼拜堂,与它相对的南侧礼拜堂属于神圣的拉美西斯二世(公元前1304—前1237年),值得注意的是,拉美西斯三世神庙在很多方面都模仿了拉美西斯二世的葬祭庙。在大多柱厅南侧,5个相互连通的房间构成了皇家藏宝室,从室内的浮雕和铭文可以窥见,这里曾经存放着属于神庙的各种贵重物品,包括金、银、昂贵的器皿和装在袋子里的贵重材料等。在第二多柱厅北侧,靠近庭院墙壁的两个房间被称为“屠宰场”,室内有描绘屠宰动物的浮雕,实际上屠宰是在神庙外进行的,并通过位于北墙的侧门将祭品带入庙内。北侧与第二多柱厅相连的一组房间,太阳神拉·哈拉凯悌及其日轮装饰物在这里接受崇拜。中轴线上位于第三多柱厅之后的是阿蒙神的圣舟房间,其左右两侧的房间分别属于底比斯三柱神中的另外两神—穆特和孔苏,其后则是属于阿蒙的至圣所,通过至圣所可以前往后面的几个房间。

拉美西斯三世神庙本体建成后在法老时代并未有大规模扩建或改建。建于神庙南侧的皇家宫殿不仅在拉美西斯三世统治时期进行了改建,而且在整个建筑群中是唯一紧邻神庙的,因此也可以视为拉美西斯三世神庙的一部分。先回到神庙中的第一庭院,南墙亦为宫殿的外墙,在南墙的中心有一个长方形的开口,被称为“皇家显现之窗”,显现之窗以及另外三扇门将拉美西斯三世神庙和皇家宫殿连接起来,位于显现之窗两侧的两扇门通往宫殿的前厅,另一扇最西侧的门则通往一个庭院。过去每当有节日或仪式举行时,法老就从宫殿穿过前厅,走到显现之窗前主持活动。现如今宫殿遗址只留有地基部分以及一些修复过的宫殿痕迹,通过考古可知这里原先存在过两座宫殿。考虑到皇家宫殿与拉美西斯三世神庙在建筑上的配合,第一座宫殿显然是与神庙同时建造的,而在拉美西斯三世统治的后半期,他决定先拆除原来的宫殿并新建第二座宫殿,且第二座宫殿的地基铺设的高度和深度都与原先的宫殿不同,这使得考古学家能够区分出两座建筑的地基。宫殿的改建首先表现在显现之窗上,它由一个窗口变为露台;其次两座宫殿在平面布局上也有很大区别,最为直观的变化是前厅比原先的规模缩小了很多;另外宫殿内的各个单元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相互独立,而是变得更加连通,简而言之,第二座宫殿变得更为生活化了。通常而言,神庙建筑群中的宫殿与日常居住的宫殿是不同的,前者往往只作为临时住所,用于庆祝活动前的准备,包括洗礼和装扮。根据宫殿入口处的铭文记载,拉美西斯三世曾在这里参加了哈布城举办的庆祝活动,出席了底比斯西部盛大的山谷节以及从卡尔纳克至卢克索的奥佩特节游行庆典。因此,霍尔舍尔教授推测拉美西斯三世在底比斯可能没有其他的宫殿,而他的主要住所则可能位于埃及北部,那当他在底比斯停留时就只有哈布城内的宫殿可以使用,这样似乎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原先的宫殿会被一座更大、更舒适的宫殿所取代。

舍易斯礼拜堂

现存的舍易斯礼拜堂主要建于第二十五王朝和第二十六王朝(舍易斯王朝)期间,原本由4座小礼拜堂组成,如今只能看到其中的两座建筑遗址。礼拜堂的实际功能是作为“阿蒙神之妻”的墓室,同时,古埃及民众也在此供奉神灵,祈求庇护与福祉。最早关于“神妻”的记录可以追溯到中王国时期,然而,这一头衔的完整形式—“阿蒙神之妻”直到第十八王朝时才被正式使用。

第一位拥有“阿蒙神之妻”头衔的是法老阿赫摩斯一世(公元前1570—前1546年)的妻子阿赫摩斯·奈菲尔塔利王后,“神妻”在这时一般由法老的妻子担任,两人所生的儿子则被视为唯一合法的王位继承人。到第二十五和第二十六王朝,“神妻”的人选已经发生了转变,通常由王室的公主来担任,并且不再嫁给世俗的法老,而只有“阿蒙”这一个丈夫,“神妻”的继承则是基于收养关系,由“母亲”将这一身份传给“继女”。作为底比斯名义上的统治者,她们在位期间行使一定的政治权力。

4座小礼拜堂从东向西依次建造,最东侧的小礼拜堂是最早的,其上层结构如今已几乎荡然无存,考古学家推测其可能属于第二十三王朝(约公元前818—前715年)法老奥索尔康三世(约公元前787—前759年)的女儿舍频维帕特一世,她是在努比亚王控制底比斯前的最后几年被其父亲任命的,而关于最东侧的小礼拜堂的实际建造者,现存的遗址并不能给出明确的答案。

西侧紧靠它的第二间礼拜堂保存相对完好,这里供奉的是继舍频维帕特一世之后的“阿蒙神之妻”,第二十五王朝法老夏巴卡的姐姐阿蒙尼尔迪丝一世。在底比斯失去独立的动荡时期,舍频维帕特一世不得不选择收养阿蒙尼尔迪丝一世作为她的继承人。阿蒙尼尔迪丝一世之后的“阿蒙神之妻”是她的侄女,也就是努比亚法老皮耶(公元前747—前716年)的女儿舍频维帕特二世。阿蒙尼尔迪丝一世礼拜堂内部的浮雕显示,第二座礼拜堂实际上是舍频维帕特二世为其修建的。

第三座礼拜堂原是舍频维帕特二世为自己准备的,然而她在位的后半期埃及不断受到亚述人的侵犯,努比亚王对上埃及的控制不久就崩溃了,因此她原定的建筑计划并未完成。之后在第二十六王朝埃及重新统一,王朝的创建者普撒美提克一世(公元前664—前610年)将其女儿尼托克丽丝派到底比斯作为新一任的“阿蒙神之妻”。舍频维帕特二世未竟的建筑计划便由尼托克丽丝继承,尼托克丽丝并未新建礼拜堂,而是在第三座礼拜堂的基础上为自己新增了一个墓室。她的母亲也葬在这里,位于第三座礼拜堂内更西侧的位置。

第四座礼拜堂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只有从第三座礼拜堂西墙上的一些痕迹推测出它的存在,它所属的“阿蒙神之妻”可能是安柯内斯内弗瑞布拉,她是法老普撒美提克二世(公元前595—前589年)的女儿,也是历史上最后一位“阿蒙神之妻”。

舍易斯礼拜堂为何会建在哈布城内?最主要的原因是哈布城当时是底比斯的行政中心,而且周围有厚重的围墙保护,在大动乱的背景下,哈布城似乎成为一个不错的陵墓选址。

永恒遗产

哈布城内的各个建筑虽然建造于不同时期,但总的来说都处于拉美西斯三世所规划的框架内。如果没有拉美西斯三世主持建造的外部围墙和大围墙,哈布城的命运可能和古埃及其他一些神庙一样,在法老死后便陷入沉寂。因此,哈布城无疑是拉美西斯三世留给后世的重要遗产。

哈布城在历史上首先是作为神庙而出现的,因此有必要对其神圣属性的由来进行溯源。通过更深入的考古发掘,考古学家在小神庙地基下发现一座更古老的神庙遗迹,而神庙内后期(第二十五王朝至第三十王朝)雕刻的铭文也揭示出这座神庙崇拜的阿蒙神与古埃及创世神话中的八神团(希腊文“Ogdoad”,意为“八”)有关,可能此地很早就被认为是八神团的埋葬地,并为其建造神庙。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哈特舍普苏特和拉美西斯三世都选择在此地建立神庙,以及为什么小神庙会经过如此反复的扩建和改建。而这片区域神圣的宗教属性也通过哈布城得以延续,致使哈布城在被遗弃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仍然被视为一个特别神圣的地方。

拉美西斯三世之后,哈布城更多是作为底比斯西部的行政中心而发挥作用。相关证据可以从一位名叫布特哈蒙的古埃及陵墓文员的家庭档案中找到。这些珍贵的纸草文书揭示,布特哈蒙曾参与搬迁并重新埋葬法老木乃伊的工作,在第二十王朝最后一位法老拉美西斯十一世(公元前1113—前1085年BGLhNoOcTSYT7PUkmLa2Cg==)统治期间,为了避免利比亚人的掠夺,包括布特哈蒙在内的陵墓建造工匠从戴尔美迪纳工人村搬到了哈布城内,利用哈布城的围墙来保护自己。而布特哈蒙在哈布城的住所带有明显的办公性质,进一步证实了哈布城的行政功能。此外,当在帝王谷建造法老陵墓的工人罢工时,他们也来到这里讨要工钱。随着第二十王朝的终结,古埃及进入一段动荡的分裂时期,南方的底比斯为阿蒙僧侣集团所掌控,此时哈布城作为行政中心的地位便更加凸显。哈布城还屡次扮演过避难所的角色,其大围墙在抵御利比亚人、努比亚人以及亚述人等外敌侵袭时发挥过巨大的作用,而它的持久存在也离不开后续几任法老对围墙的修补和重建。值得关注的是,拉美西斯三世在神庙建设的后期提出要增建外部围墙、大围墙和东西高门等建筑,或许是他经过连年的战争已经意识到埃及帝国的衰落趋势,并提前为此做了准备。

今天哈布城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虽然现在它只不过是一个旅游景点,然而哈布城所保存下来的浮雕、铭文和壁画将过去的种种都记录下来,其作为文化遗产的价值将成为永恒。哈布城最后一次出现在历史文献中是作为科普特人的城镇。科普特人是埃及本土信奉基督教的民众,基督教传入埃及大约在公元1世纪中后期,当时埃及正处于罗马的统治之下,由于境内的基督教徒拒绝崇拜罗马皇帝,因此受到了罗马统治者的迫害。他们最初选择哈布城作为城镇居所或许正是出于躲避迫害的缘故。然而,科普特人对哈布城的占据,尤其是对拉美西斯三世神庙的占用,带来了严重破坏。在他们占据哈布城期间,神庙第二庭院被用作教堂,其余地方几乎都被科普特人的住宅占据。为了给教堂腾出空间,第二庭院北侧柱廊中间的柱子被拆除,大部分法老的奥西里斯石柱也被毁坏,可能是因为这些石柱触犯了他们的信仰。科普特人对哈布城的占领一直持续到公元8世纪或9世纪,科普特人离开后,哈布城似乎再也无法满足人们的期待,逐渐在沙尘中销声匿迹了近一千年。

(作者为天津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欧洲文明研究院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