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训地已高温预警多日。晌午,烈日已将周围的红色山体灼烧得滚烫。
“呼哧呼哧”……我跟随战友们穿梭在驻训场庞大的山体间,攀爬不到半个钟头,钢盔里的头发就被汗水浸透,大颗汗珠顺势滑落,滴在干涸的土地上。
算起来,部队抵达驻训场已两月有余。回想时,初到驻训场的手忙脚乱,依然历历在目。
女兵宿舍位于驻训场营区西北角,距离训练场地有点远。清晨,每当响亮的军号声传来,宿舍里就会紧张忙碌起来:快速洗漱,抓紧时间打背囊……然后,一路小跑去集合。
刚迈出门槛,便见朝阳在东面山顶悄悄露头,沉寂一晚的群山被骤然唤醒。
望远镜、枪支、对讲机……女兵仿佛成为活脱脱的人形挂件,上重下轻很不协调,但也并没有影响大家的步伐。
“哐哐哐……”驻训场土块异常坚硬,用工兵锹修筑工事,我们想不使出浑身力气都不行。
搭设指挥帐篷,两组人马排兵布阵、相互比拼,“快点”“撑杆”“赶紧搭伪装网”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响彻山谷。
随着时间推移,热浪来袭,风卷尘土,我们毫不在意,争分夺秒地战斗,忙得不亦乐乎。终于大功告成,看着效果还算不错的杰作,我们心中充满成就感……
休息间隙,我们喜欢隐匿在伪装网巨大的阴影下谈天说地,伪装网遮住了铺天盖地的浓烈日光,总算带来一丝阴凉。因为剩余水源还需支撑后续大半的日程,尽管口渴难耐,大家也不敢放肆牛饮。水,一度成为最宝贵的资源。
渐渐地,热闹消散,我们默契地席地而坐,盯着头顶上方发呆,偶尔有风吹来,帐篷便“哗啦啦”作响……不经意看向天空,白云被伪装网分割成无数碎块,停留片刻又飘忽向远方,留下一片纯净的湛蓝。
不到半个月,我们便逐渐适应了紧张的训练节奏,以及艰苦的生活环境。休息时间里,大地就是舞台,我们又唱又跳,载歌载舞。战友们开始苦中作乐,就连此前从未留意的事,在这里也会成为“热点新闻”。
比如,帐篷外偶尔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响动,一群人循声探去,只见碗口大的洞穴里,一只老鼠正在打洞。小家伙全然不顾围观人群,奋力往下钻。有战友拿来工兵锹企图打断它的忙碌,没想到洞口向前延伸数米,根本看不见尽头。
再比如,一双燕子清晨光顾,听说在我们来之前它们已经在这里安身立命,不知道是我们占领了它们的家,还是它们闯入了我们的领地,好在彼此相处愉悦,都默认了对方的存在。
除此之外,要数有四个1元硬币那么大的蜘蛛最为骇人。那天,一声尖叫声响彻宿舍,原来,地上一个硕大的蜘蛛正来回挪动……
正是这些不经意间的小插曲,为驻训生活增添了一抹特别的味道。
热情的驻训地并不只有燥热的一面,要是赶上“心情郁结”的时候,“大哭一场”更是常态。豆大的雨点把帐篷砸得“啪啪”作响,可不到两分钟,又骤然停止。雨水浸泡过的土地四分五裂,在伪装网下明暗交替,长圆形的光斑起起伏伏,不多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未曾留下一丝痕迹……让我们恍然以为只是一场午睡的梦境。
一个周末,疾风骤雨一整夜,我们蜷缩在被子内瑟瑟发抖,天气骤然转凉让大家措手不及。但忙碌一周,我们早已疲惫不堪。很快,帐篷内再次传来鼾声,风雨仿佛成了摇篮曲。尽管雨水时常滴落在脸上、被褥上,也未曾惊醒熟睡的我们——来到驻训场后,大家的睡眠质量变得出奇地好。
次日,听说男兵帐篷被大风吹翻了,水灌进去没过小腿,抢救了一夜。很快,这又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男兵们会惟妙惟肖地描述当时的紧急状态,其中不乏夸张渲染成分,表情和语气总会逗得女兵们哈哈大笑……
那些日子,训练往往持续到夜晚。天空青白,山色乌黑,月亮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攀上夜空,稀稀疏疏的星辰若隐若现,平滑的山脊线弯弯曲曲延伸向远方,偶然发现一个人影在山脊上忽隐忽现,定是放缆的战士忙碌归来,直到消失在黑暗里。
此刻,驻训场营区上空出现两个月亮,一个是天体,一个是探照灯发出耀眼明亮的光芒。
8月底,在驻训场停留的最后一夜,安排完返程事宜后,我从帐篷往外走,只见北面天空的残月周围笼罩一圈光晕,皎洁无瑕。美好的月光,就是这片天地赠予驻训官兵最好的离别礼物。
凉风习习,我裹紧身上迷彩服,还是不自觉打了冷战……
翌日清晨,我们乘车依次撤场。车篷内,战友们默契地远眺渐行渐远的驻训场,沉默不语。
那些日子,汗水和泪水交织,青春和梦想碰撞,女兵们白嫩的皮肤变得黝黑,肩上留下枪背带压出的痕迹,身上到处淤青,但大家笑得灿烂若阳,眼神中透露出不可名状的坚毅和勇敢。
我问坐在旁边的一名女兵:“明年驻训,还来吗?”
她毫不犹豫地大声说:“来,一起……”
“哐哐……”突然,一阵巨大的颠簸声淹没了她后半段话,我却心领神会,笑着回答道:“好,一起来。”
(作者单位:69348部队)
编辑/吴萍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