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我有意穿过茅亭子巷
那条油污破旧的老街
几株高大的日本樱花正在盛开
我望着树下几个老人
围着一张长桌喝茶
说着什么,有滋有味
他们在一个共同的记忆之屋
各自打开一扇窗
窗外樱花树偶尔飘落一瓣
我在这座城市居住多年
依然抱着一个外乡人的心境
当那里一束目光射来,当即转身离去
墙角的下水管
斜挂在龙头上的排插
连着中央空调主机旁边的烘干机
楼上楼下没有交集但在这里
以另一种形式对话:连续的嗡嗡声
突然的一阵咕隆
仿佛各自在不同语境里自说自话
污水汇合怎么能称之为“交流”
晾衣架上一件T恤飘下去不知落到谁家
有些混乱且充满纠缠。没甩干的被单
沉重,皱巴,但是当它开始滴水,渐渐轻盈
在风中飘动而她现在躺在死亡边缘再不能回到那里
那时这里就变成你的悲戚之地:无数画面闪回
裙子垂挂,电器和下水道的声音止息
“做不下去了……”一个胖子青年
说着,眼睛眯成一条苦涩的缝
最后一口米粉在我嘴里依然获得
舌尖好评,他如何会坚持不下去呢
老母亲作为帮手站一旁苦笑
门口灯箱广告不够显眼?对门杀猪粉
太有号召力?小巷安静。偶有一辆小汽车
缓缓通过。以前有一家鸭肉粉超赞,两口子开的
不声不响消失了。我偶而望一眼那个转角
那个胖胖的老板娘,亲切可爱
说话带着浓重的安江口音
现在换成一家咖啡馆。新装修抹去她
一切存在的痕迹,包括一幅雪峰山风景画
锅铲声和煤气火的呼呼声从后厨传来
香樟叶子在雨水中折光
每天都有热点吸引无数眼球
像一只手抓着大把木偶
《罗刹海市》持续引人解读
谁是又鸡,谁又马户
我走过马路,顶着烈日
摩的司机等在雨棚的凉荫里
一个人手指在储物箱上敲打着节拍
另一个正弹掉弯曲的烟灰
短暂的停顿。不构成热点
黄马甲背上的“闪送”
电杆上的“云闪付”
派上“闪存”一词也无以储存
雷电闪闪。湘江水涨。五一桥边三个
吊带或露脐美少女在说笑着什么
一阵大雨。她们飞奔散开,在不远的骑楼下
再次形成一个清凉的“热点”
走进每一个他者可能都耗电
指示灯闪烁。遂转往橘洲的桂花林
月桂锯掉枝丫的地方生出
一个深深的锥形洞
东北松四季茂盛如盖
那是我少时所见烈士公园里
神一般的存在
风现在吹着我的无动于衷
九月麓山一片凋零
峡谷却有一片红蓼开放
(印象中它们曾经做过狂放的酒娘)
流水在草丛隐隐闪光
去广场。圆舞曲转动影子
从秋到春旋出花边
去树林:桂枝多么葱茏,苔衣鲜绿
双脚仿佛也长出根须
想起《斯巴达克斯》的角斗士
新手不懂得脚下鲜血浸透的黄沙即圣地
无不要接受鞭子的严厉教育
哎,大地的营养远胜大酒楼的石斑鱼
走到深秋看见水杉由绿转黄,黄而红
直至一根红针随秋风扎进后脖颈
走久了就真正明白里尔克为什么说
少女们,让我向你们学习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