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时钟拨回20世纪70年代。
杭州市上城区文化馆,“藏身”于官巷口附近闹市区一条曲里拐弯的小弄堂,破旧的三层小楼里挤满了求上进或者说想学点儿啥来填补空虚的年轻人。
我的二弟在一楼学画画,我在三楼学写作。
美术课,画完石膏头像,学生们要画真人。画真人需要模特,老师想了一下说:“我这就给你们找一位来。”
老师就是文化馆的馆长,姓庄。庄老师“噔噔噔”跑上楼,跑到我们教室门口,朝里张望了一圈,把我叫了出去。
我跟着庄老师走进二弟所在的美术教室,被安排在中央坐下,一盏侧灯打过来照着我的脸,后排的学生调整着位置,把我团团围住。
一开始,我还有点新鲜感,渐渐地,脖子酸了,坐姿僵了,熬了两小时,终于下课了。
我有五个弟弟,学画画那会儿,二弟是小学老师,我在文具店当营业员,其余四个弟弟全都下乡了。
1977年恢复高考,五个弟弟在两年内相继考上了大学或中专,后来全都当了教师,我磕磕绊绊上了不脱产的电大,后来考进报社当记者。
一转眼,50多年过去了。
我70岁生日那天,五个弟弟悉数到场,包括在北京的小弟和在加拿大的三弟。
生日宴是大弟和我女儿策划的,全程神神秘秘,只知道他们每个人都有节目。节目一一亮相,大弟送我一方篆刻,三弟说了一段脱口秀(揭我小时候的短),四弟吉他弹唱,小弟唱的是京剧。
二弟在他的双肩包里掏呀掏,掏出一幅画,展开,大家都惊呆了,那是50年前我的肖像画。
二弟热爱绘画,油画、水粉、素描、速写,画了无数,也搬过很多次家,竟然还保留着这一张肖像画,而且数十年从未提及,我也几乎忘了这件事。
细看那画:30度侧脸,平静无笑意。这是庄老师吩咐的,他说,如果你笑的话,两小时下来脸会僵掉的。
我身上穿着那时盛行的棉袄加罩衫,罩衫是橘色的,年轻姑娘的追求体现在几粒纽扣上,用同色布包上特大的纽扣,叫“包扣”,很显眼,很时尚。
我找到了庄老师选我的理由。当时在繁华十字街角当营业员的我比较臭美,烫了辫梢,还烫了刘海。30度侧脸,卷发完美呈现,轮廓相对立体。
云卷云舒,岁月真正让人懂得了值得珍视的人和事 ,比如二弟保存了50多年的肖像画。
(编辑" 张建" 445718228@qq.com,西米绘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