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待五百年后人论定

2024-10-26 00:00王琪森
上海采风月刊 2024年5期

近日,中华艺术宫(上海美术馆)和上海中国画院举办的“海上奇峰——吴湖帆诞辰130周年艺术展”,这是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海派书画大师吴湖帆的个展,集艺术性、研究性、学术性为一体。应当确认:只有在海派城市文化环境及历史时空中,才能出现吴湖帆这样一位文化艺术上的集大成者。而吴湖帆也以他卓越的文化成就及杰出的艺术贡献提升了整个海派文化的艺术地位与历史影响。

我们对吴湖帆的解读与评述,恕我直言,至今还停留在世俗的层面和局限于常规的范式。我们应从一个更高迈的历史背景和更宏阔的时代氛围来走向他。由此我想到傅雷在罗曼·罗兰所著的《贝多芬传》译后记中写道:“所以说贝多芬是古典时代与浪漫时代的过渡人物,实在是低估了他的价值,低估了他艺术的独立性与特殊性。”

把徐悲鸿“五百年来一大千”的评语用在他身上也并不为过:“五百年来一湖帆”。这是一个不可复制的天才型全才,也是一个只可有一、不可有二的里程碑式的人物。而吴湖帆本人只是谦虚地自白,或是调侃地自嘲:“留待五百年后人论定。”

优越的簪缨门第世家资源

吴湖帆(1894—1968),出身于苏州南仓桥一个簪缨世家、书香门第。吴湖帆父亲是吴本善,其母是川沙名门“内使第”沈树庸之女,祖父就是一代名臣大吏吴大澂。

吴湖帆四五岁起就跟随吴大澂的幕僚陆廉夫看图识字及学习绘画,八岁时所写书法就得到了吴大澂的称赞,“此子他日后必有所成”。1902年吴大澂病故时,将所收藏的彝鼎、字画、古籍、碑帖等大多归吴湖帆。吴湖帆在苏州读完小学后,12岁即遵祖父生前所嘱,到上海中国公学就读。一年后,因中国公学迁校,他因上学不便而退学返回苏州。不久,与同学东渡日本,作扶桑游三月,使他感受到了日本书画界受中国之影响及艺风独特的浮世绘。

旅日归来后,他进入了苏州草桥学舍,这所位于苏州王府基的名校,实际上也是一所贵族之校。师资雄厚,人才辈出,与吴湖帆同辈的学友就有叶圣陶、顾颉刚、江小鹣、范烟桥、王伯祥、颜文梁、陈子清、郑逸梅等,吴湖帆与他们志同道合,相处友善。学校中当时有书画丹青的名家,一是工于画梅的国文教师胡石予,一是擅长山水的图画课教师罗树敏,在胡、罗二师的认真指导、严格训练下,吴湖帆打下了相当扎实的传统技法,也从此决定了他情系丹青的终生抉择。

人生的理想,事业的标杆,维系着命运的走向。从草桥学舍毕业后走出的吴湖帆,在审时度势后,凭借着良好的家境及祖上的遗产,决定潜心笔墨,专攻丹青。从绘画上他开始主攻清“四王”山水(王时敏、王鉴、王翚、王原祁)。吴湖帆此段时期的生活好似林下风流的名士做派,实际上奠定了他今后那种高逸的人生形态及从艺方式。

1918年,年仅24岁的吴湖帆开始悬格鬻画,以山水为主,其从“四王”出的画风严谨细腻、雅致缜丽,再加上他贵胄的身世,人言之“愙斋孙”,因而颇得时誉,订件不断。这对于吴湖帆来说具有重大的人生格局奠定意义,标志着他作为一个终生职业画家的开始。

1915年21岁的吴湖帆与苏州的名门望族之后潘静淑喜结良缘,潘静淑的伯父潘祖荫曾任清廷军机大臣,而且是晚清顶级的收藏巨擘。潘氏“攀古楼”所藏历代文物富甲东南,潘静淑的嫁妆中就有宋拓欧阳询《化度寺塔铭》《九成宫醴泉铭》《皇甫诞碑》三帖,加上吴家原有的欧阳询《虞恭公碑》,吴湖帆遂将画斋取名为“四欧堂”。吴湖帆与潘静淑婚后琴瑟相和,恩爱有加,吴湖帆不仅得到了人生的另一半,而且在艺术创作及收藏鉴赏上,从潘静淑那里得到了高端的合作和丰富的资源。

1924年,江苏军阀齐燮元与浙江军阀卢永祥开战,吴湖帆宁静的画斋生活被打破了。为躲避战乱,“而立之年”的他来到了上海,在嵩山路租赁了两幢三层楼房,开始了他在海上从艺鬻画的生涯。吴湖帆告别古城姑苏来到都市上海,这在他人生之路上具有重大的转折意义,他由此走进了中国现代美术史。20世纪中期的上海已进入了城市发展的全盛期,吴湖帆与之邂逅相逢的是一个大时代、大格局,他加盟并进入了海派大文化圈。

海派书画家中最纯粹的艺术家

上海城市化的进程:一是开埠(1843年)至辛亥革命(1911年),为租界发展、外资兴业、城市拓展期;二是民国(1912年)成立期至1930年代,为中国民族资本大发展、中外经济相交融的繁荣期。而“三吴一冯”崛起的年代正是处于20至30年代这个上海都市发展黄金期。这个时期的上海已成为中国乃至东南亚的大都市,其发达的经济、繁荣的商贸、兴盛的金融、先进的工业等物化条件,为海派文化艺术的发展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和宽广的空间,由此而形成了海派文化艺术圈的全面昌盛,在众多领域开风立派、成就卓然。各路精英相继汇集,大师以群体阵容出现,这可以讲是形成了中国近代文化艺术史上十分特殊的阶段。但令人感到遗憾的是,我们至今对这个发生于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历史结构及社会形态的研究是相当不到位的。

吴湖帆入住上海嵩山路后,将二幢楼上的主室分别命名为“四欧堂”“玉华仙馆”“宝董室”“梅景书屋”,弥散出丰逸而浓厚的书香气息和高雅氛围。为了更好地在上海从艺及生活,他在楼底和在苏州时的好友陈子清合办了一个书画事务所,作为一个对外联络的窗口和艺术交往的平台,具体的日常事务均由陈子清负责,而他主要还是从事书画创作、鉴藏研究、设帐教学及社会文化交往,这样的从艺格局和生活形态,是相当睿智而务实的。

客观地看:他有着厚实而高大上的家族遗产,这在艺术圈中似乎无人可与之相比,而他本人的鬻画从一开始就走红市场,得到受众青睐。而大部分书画家的笔墨生涯总要有一个阶段乃至相当长的一个时期才被市场接受,如赵之谦、任伯年、吴昌硕、沈曾植、黄宾虹等。这就使他很少受到生存的压力,减去了为五斗米奔走的辛劳,使他拥有相对宽松而自由的从艺空间。再加上他自小深受家庭影响,喜好艺事、潜心笔墨、性格儒雅,颇有名士气派、士大夫气度及贵族气质。因此,在海派书画家中他是一个最纯粹的艺术家。如当时有的书画家迫于生计,仿制历代名家(尤其是明清)之作,有的为了快速走市场,同一题材批量生产。有的则在成名后为满足市场,应酬之作流出,而吴湖帆的创作是相当严谨认真的。即使在今天来看他当时创作的作品,大都是精品力作,这是一种从骨子里彰显的贵族精神。吴湖帆的这种贵族精神在海派书画家中是具有标杆意义的,这也是海派书画家宝贵而独特的精神家底和艺脉遗绪。

吴湖帆是带着丰富典雅、雍容明媚的江南文化走进开放包容、璀璨瑰丽的海派文化的。从千年古城的姑苏到百年开埠的上海,从历史的延续、岁月的相守到时代的抉择,吴湖帆的双城记是极富有命运转变意义及社会转型作用的。试想,如果吴湖帆不走出苏州,终老于故乡,那么他最多是一个老式的传统书画家,不会名满天下。当他从江南文化艺术圈融入海派文化艺术圈时,他实际上是告别一个时代,迎接一个时代,这不仅是人生的轮回,而是生命的涅槃。吴湖帆作为一个艺术个体,作为一个海派书画家群体中的一员,现在回过头来看,当他来到上海,在嵩山路设斋从艺时,就意味着凭借着他的底蕴、才华、能量及条件,他就绝不再是一个单纯的书画家和鉴藏家,而是江南士大夫文化最后一个集大成者,海派文化最优秀的经典创造者。

海派文化最经典代表者之一

吴湖帆以自己深厚的功力造诣及敏锐的融贯变法的精神,崛起于名家云集的海派画坛,成为“三吴一冯”“海上四大名家”的领军,这是相当不易而实至名归的。但吴湖帆并不满足于此,而是以其名士气质做派及贵族参与精神,投身于风起云涌的海派文化圈,他除了结交书画界的耆宿名家如王一亭、冯超然、赵叔孺、张大千、吴子深、吴待秋、谢稚柳、沈尹默、黄宾虹、钱瘦铁、潘伯鹰、郑午昌、白蕉、陈巨来外,还和海上学术界、史学界、文学界、戏剧界、新闻界、围棋界、收藏界名流大家交谊,如叶恭绰、冒鹤亭、叶圣陶、范烟桥、庞莱臣、狄平子、杨杏佛、孙伯渊、叶楚伧、梅兰芳、周信芳、黄炎培、郎静山、容庚等,成为海派文化艺术群体中标志性人物,而他在嵩山路的“梅景书屋”成为各界人士聚会雅集的海上高端沙龙,可谓是谈笑有鸿儒,往来皆精英,从而展示了海派文化壮观的实力和豪华的阵容,使“梅景书屋”继王一亭的“梓园”后,已成为一张亮丽的海上文化名片,产生了广泛的社会影响,代表着都市现代文明的高度成就。

20世纪二三十年代,正是海派文化从全盛期走向鼎盛期,而正在此时,吴湖帆来到了上海,契入了这个海上文化艺术的黄金时代。而他又以自己友善的处世、广泛的人脉、杰出的才华、殷实的家底及豪爽的性格,不仅进入了海派文化艺术圈的最高层次,而且迅速地成为这个少长咸集、群贤毕至群体中的领军人物。我们应当看到并确认:吴湖帆山水画的创作、收藏的成就、鉴赏的水平、培养的学生、文化的造诣等,是当时上海乃至全国的执牛耳者,为海派文化艺术的整合与发展,作出了积极的贡献。正是吴湖帆所具有的这种独特的名士气派和贵族精神,使他颇有家国情怀、公共意识和群体理念。他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是海派文化艺术群体中契盟结社的主要倡导者和领导者之一。

早在1928年10月,他时值35岁,就和王济远、江小鹣、朱屺瞻等人发起组织了综合性艺术团体“艺苑”,加盟者有王一亭、王师子、狄子平、李秋君、张善孖、张大千、徐悲鸿、潘天寿、郑午昌等。1930年元月,吴湖帆又和王一亭、杨杏佛、冯君木、徐志摩、况又韩成立了观海艺苑,其宗旨是以研究创作中西绘画、书画金石、诗文词章为主。1933年11月,中国美术会成立于南京,吴湖帆是主要发起人之一。1934年4月《美术生活》月刊创刊,吴湖帆、钱瘦铁、郎静山等为责任编辑。同年,吴湖帆以上海博物馆筹备委员及董事身份受故宫邀请,前往北京鉴定文物并担任故宫评审委员,可见他在全国文物界的地位。其最有影响的是1943年,吴湖帆正值五十岁寿庆,他与梅兰芳、周信芳、范烟桥、汪亚尘、郑午昌、席德炯、杨一萍、凌禹门、孙伯绳、蔡申白、张君谋、李祖夔、洪警铃等二十个生于甲午年的同龄人相聚于沪上万寿山酒家,结甲午同庚会,共饮千岁酒,后摄影于肇嘉浜路魏家花园。这二十位同龄人均是上海文化艺术各界标志性的人物,代表着海派文化的整体形象与群体影响,他们分别以书画、诗文、戏剧等形式抒发爱国情怀,相约发扬民族气节,誓不为日伪效力,期盼早日光复。此次甲午同庚会在当时的上海及海内外产生了巨大的反响,产生了积极的社会影响。1946年3月,吴湖帆参与发起成立上海美术会,这是当时上海最大的综合美术团体。1947年国民政府上海教育局发起组织“上海美术馆筹备处”,吴湖帆、沈尹默、张道藩、张大千、汪亚尘等任指导委员。

吴湖帆还为海派文化艺术界培养了一批精英弟子,有的学生成了大师级人物,他是继吴昌硕之后,为海派艺苑输送人才成就突出的一个。吴湖帆对此是颇有艺术使命感与历史责任感的,从梅景书屋中先后走出的山水画大家有宋文治、俞子才,花卉画名家有陆抑非、张守成,人物画高手有朱梅邨等,而大名鼎鼎的王季迁、徐邦达除了能挥洒丹青外,更是享誉国际的书画鉴定大师。

吴湖帆的收藏背景是青箱家学,渊源有自,他拥有清末三大顶级收藏家族吴大澂、潘祖荫、沈树镛为得天独厚的背景支撑。20世纪30年代初,他仅三十多岁就成了上海博物馆筹备委员及董事,1934年41岁时就以此身份接受北平故宫博物院的邀请,成为其评审委员,并从故宫收藏的历代7000多件书画中剔除了相当数量的伪作赝品,遴选出一批唐宋元明清真正的精品之作。因此,他被尊为全国书画收藏界的“一只眼”。吴湖帆本人的收藏也相当精湛高古、名振藏界,有极珍稀的宋拓欧帖四种、唐高宗临虞世南《千字文》、怀素《千字文》、宋高宗《千字文》、米芾《多景楼诗》、黄庭坚《太白诗草》、刘松年《四皓图》、元赵孟頫的《枯木竹石图》、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王蒙的《松窗读书图》、倪瓒的《秋浦渔林图》等彪炳于艺术史的名作。另外,吴氏所收藏的72把苏州历代状元扇也是大宗的专题特色收藏。

综上所述,当我们在考量吴湖帆的人生理念、社会形态和从艺方式时,可见他早就突破了书画、鉴藏等的局限,而是以自己完善的智能结构、多元的艺术才华和巨大的社会能量,成为海派文化艺术大系统中的中坚人物,从而凸显了江南士大夫文化的属性:文以载道、儒雅博学、结社契盟、责任担当。特别是他祖父吴大澂那种刚正不阿、博综宏肆、生当人杰的气派,对他贵族精神的形成起了很好的作用。而他来到上海后,东方大都市东西文化的交融、社会形制开放包容的张力,城市经济多元发展的效应,艺术群体精英荟萃的活力,海派文化追求卓越的取向等,使他成为海派文化最优秀而杰出的成员之一,也正是吴湖帆的加盟,使海派文化艺术圈得到了整体性的提升和时代性的进步。

变汇融通出新风

吴湖帆的绘画以优秀的传承、深厚的造诣、精湛的笔墨、南北的变通、鲜明的风格而在大师辈出、名家林立的海派画苑独树一帜,不仅在艺术创作上是难能可贵的,更是在审美抉择上是富有学术价值的,在画学思想上更是彰显了启迪意义。

从师承取法到变汇融通,从感悟践行到抉择突破,是一个画家艺术审美的追求与职责,更是一位大师丹青创作的使命与担当。吴湖帆在初宗清“四王”后,又取法明“四家”,沈周的秀雅沉雄、文徴明的高逸华润、唐寅的俊秀婉约、仇英的青绿重彩,不仅是对吴湖帆学清“四王”的充实与提升,而且使他笔墨技法更全面,图式表现更完善,从而取得了吴门画派的“淡而弥厚,实而弥清”的笔墨真传。但绘画之道虽是以技传法,以法显术,但最高之境是以术载道,以道承思。于是,吴湖帆又把眼光聚焦于华亭画派领袖董其昌,董的山水超越了单纯的技法层面,上升到了意境哲理、气韵内蕴。最典型的代表就是“山水南北宗论”。而他的外祖沈树庸是董其昌的“粉丝”,“内使第”中董的藏品是大宗。于是他朝夕用功,精勤不懈。同时亦学董其昌的书法与画论。其后,他又上窥唐之“二李”、王维,宋之董源、巨然到元之王蒙、倪瓒等,笔墨古逸而气韵幽然。也就是说在他正式进入上海之前,他已完成了个人绘画的四级跳,从清“四王”到明“四家”,从“董其昌”到“唐宋元”,他在流派追踪、前贤师法、技法修炼、审美感悟与画风取向上已具有了不凡的水准、精深的造诣和雄厚的实力。他已进入了如前辈吴昌硕所说的境界:“十指参成香色味,一拳打破去来今。”而此时他还三十岁不到。

吴湖帆三十岁来上海后,他面对的是群体性的挑战和精英群的竞争。在当时的海派山水画苑中,名列前茅的大家名流就有笔墨朴茂的吴待秋、气韵苍逸的吴子深、法度醇严的冯超然、古奥华密的黄宾虹、秀雅古穆的赵叔孺、才气横溢的张大千、沉厚酣畅的贺天健、清朗明润的郑午昌等,可谓是名家云集、强手如林。吴湖帆毕竟是具有大师资质与名家意识的领军级人物,此时,王翚的那段著名画论再次成为他的座右:“以元人笔墨,运以宋人丘壑,而泽以唐人气韵,乃为大成。”于是,他进行了“心骛万仞,神游八极”的宏观思考,“甄陶天机,融化物我”的融变突破,笔墨精湛灵秀、缜丽婉约,设色典雅富丽、洇润华滋、气韵丰赡深邃、超逸悠然。其代表作就是他1936年发表在《美术杂志》封面上的《云表奇峰》。

《云表奇峰》构图严谨奇崛中见生动灵秀,笔墨清逸精湛中见工致丰腴,设色明丽婉约中见雍容富美,气韵典雅和畅而格古韵新。整个画面中奇峰秀谷,远山列岫,云表萦绕,白雾氤氲,交相辉映。翠松清溪、林隐古寺呵成一气,具有峰峦隽丽、丘壑烟云的山水空间形式美感,亦有云岚飘逸、明润葱郁的诗意视觉审美张力。在笔法上则综合运用了解索皴、披麻皴及少量的小斧劈皴,将山峦丘谷表现得极富自然质感及浑朴渊穆之气。在设色上则运用了没骨之法,用青绿烘润晕染,缜丽清朗而气象万千。因此,此幅作品一经发表,即引起了整个美术界极大的震撼。吴湖帆的好友谢稚柳评其谓:“以清逸明丽、雅腴灵秀、似古实新的面貌,独树一帜,成为那个时代最发光华的画家。”如果作历史的横向比较的话,此时海派山水画的冯超然、张大千、赵叔孺等,京派山水画有溥濡等在传统的变法、创新的运用上,还都没有取得这样大的突破。因此,我们今天应当确认:吴湖帆在当时已然成为中国最优秀的山水画第一人。可见他《云表奇峰》的发表,不仅是他个人艺术创作的里程碑,而且在现代美术史上具有编年史的地位。其后,他精益求精、更上层楼,推出了系列力作,如《晓云碧嶂》《海野云冈》《云中山顶》《密林巨嶂》等,尤其在青绿山水上更有成就,对宋元明清的山水画及南北宗作了集大成式的变汇融通及开拓性的变法更新,崛起了一种新海派的城市画风,从而为中国山水画的更新作出了时代性的贡献,也成为风华绝代的海上文化亮丽的一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