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羊方尊:我的身上依然有未解之谜

2024-10-25 00:00:00段西洋
光明少年 2024年10期

想必大家对“尊”并不陌生。在中国古代青铜器中,这是一类非常重要的器型,一般指形制上“侈口,腹部粗而鼓张,高圈足,形体较宽”的器物。用“尊”来命名具体的一类器物,是北宋时期金石学家遗留下来的传统。而在先秦文献中,“尊”泛指酒器。因此,虽然许多青铜器铭文中带有“尊”字,但这些器物在现代考古类型学分类中并不一定属于尊。目前一般认为,青铜尊在中原和关中地区的流行时间,可早至商代的前期偏晚,一直延续至西周中期,而在汉淮和江南地区,春秋时期仍有极少数尊存在。

一波三折的出土记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末,正值时局动荡,我被古董商盯上。正当国内外各方富贾争相出价,想要将我纳入囊中时,关于我现世的消息不胫而走。最终,经由长沙县政府,我被转交并保存在湖南省银行。抗日战争期间,我一度消息全无。直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期,湖南省文物专家才在银行仓库中找到了破损严重的我,经过专家精心细致的修复,我才恢复成往日的模样。

我最初被发现时的情况和位置几乎无人知晓,大家一直认为我是在宁乡市沩山观音庵出土的。1959年7月,湖南省博物馆的高至喜先生赴宁乡市黄材镇调查炭河里遗址和这里出土的文物,同时收获了关于我的信息,我真正的出生地这才揭晓。1938年春天,宁乡市的一户姜姓农民兄弟在黄材镇西北12公里处的转耳轮山腰上垦荒挖土,他们意外发现了我。出土时,我曾被挖坏,姜姓农民家里一直保存着我的残片,后经对比,这残片是我口沿的一部分。1977年6月,时隔39年后,这残片连同一只残断的羊角被上交到有关部门,如今,它们被收藏在湖南博物院。

我的巧思与秘密

我与一般方尊最大的不同,在于器身上的四只羊,因此得名“四羊方尊”。我的肩部四角伸出四只巨大的羊首圆雕,它们都有一对向内勾卷的角。不同于其他圆雕附饰,它们并不是独立的兽首,你看,器腹部的鳞纹和鸟纹描绘着羊的身体,圈足上的浮雕勾勒出羊的腿和蹄,较大的卷云纹还勾画出了羊的膝盖。通过圆雕、浮雕和平面纹饰,四只栩栩如生的羊和方尊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在四羊之间,我的肩部还装饰着一头双身的浮雕龙纹,同样具有圆雕的兽首。因为我的造型和结构极尽巧思,研究学者对我的铸造工艺十分好奇,讨论不休。

最早的关于我的铸造工艺的研究,发表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当时的铸造技术专家和化学家认为,像我这样造型复杂的器物不可能通过范铸法成功铸成,一定采用了失蜡法。时间来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新研究确认,我是一件范铸法成型的器物,但肩部的圆雕龙首以及羊首上的角和耳朵是分开铸成的,也就是说,我并不是一次浇铸而成的。自此,学者们重新讨论我的工艺。现在可以确定,八只勾卷的羊角是事先铸好,嵌入外范,最后才与羊首铸接成一体。但目前依然无法证明,圆雕羊首究竟是不是与器身分开铸造的。无论如何,我身上存在的大量证据,如合范的范缝、垫片等,足以说明我是通过范铸法制成的青铜器,这一观点也在实验室考古证据中得到了证实。研究者对湖南省博收藏的两件残片进行了金相组织和合金成分检测,结果表明,羊角和器物主体都是铸造成形的。其中,羊角的成分为铜锡合金,而器身则是铜锡铅三元合金,这再次证实了羊角与器身并非一次铸成的。

我独一无二的特殊形制和时至今日尚未完全揭秘的精湛工艺,使我成为商代青铜器的重要代表作之一,我的存在是当时高度发达的工艺技术和艺术审美的证明。从意外出土,到历经战乱遗失受损,最终得到精心修复,成为举世闻名的国宝之一,我的故事见证了文物保护和修复的历史,更书写了中华文化传承的重要篇章。

作者单位 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中国科学院大学

你知道吗?

由于我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并且在修复后仍较为脆弱,2013年8月,我被国家文物局列入了第三批禁止出境展览的文物名单,以确保我的安全和完整。如今,海外还有两件与我同为湖南出土、同是将羊与传统器型相融合的商代青铜尊,它们分别是收藏在日本根津美术馆和英国大英博物馆的双羊尊。尽管我们的形制并不完全相同,但相似的羊首、羊角形状,以及器身大片的鳞纹装饰,都证明了我们就是同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