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围绕主次、虚实、留白等概念,对其“真假有无”关系进行分析与研究。结合中国传统文学名著《红楼梦》里的一副对联展开思维律动,分析版式设计中关于“真与假”“有与无”的转化关系,并对“假作真时”与“无为有处”两种特殊的视觉流程进行了重点探讨,得出:好的版式设计并不是在试图按照已被检验过的技巧与方法去创造无懈可击的画面,它首先要为创意的构思服务,其次是如何发挥商品的宣传效应,最后还需融合一些设计师自我的个性体现;这一理论研究对我们更好地进行版式设计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关 键 词] 真假;有无;版式;设计
一、真与假
在《红楼梦》第五回中,贾宝玉游历太虚幻境时看到一副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很久以来,每读到此处总觉得它与版式设计似乎存在着某些关联。细细想来,其中的真假、有无实际上道出了版式设计的“口诀”。
我们常说真假、虚实,因此真与假可理解为虚与实,它们之间体现着“对比”的本质与“依存”的关联。在视觉中虚实常给人以前与后的视觉体验,如画中近景与远景一样,近者实远者虚,明处实而暗处虚,色纯处实而淡处虚,物大处实而小处虚,着眼处实而余光处虚等。这种视觉所营造出的远近、前后、深浅的空间关系,是一幅画面生出层次感与韵律美的根源。
在版式设计中,同样注重虚实对比所孕育的层次感与韵律美,也多借助色彩的明暗、纯度,以及布局、文字、构图等方面的综合处理来加以体现。概括地说,版式设计主要分为三层,即背景层、图形层、信息层。
对于初学版式者来说,对这三层的驾驭并不容易。不妨先从色彩明暗与纯度的对比关系中去感悟层次的魅力。首先,有彩色与无彩色搭配的层次关系训练。无彩色黑、白、灰当面对有彩色时,其先天的尊卑使其甘为辅助,充当起绿叶角色,以衬托彩色的绚丽。在熟悉与掌握了有彩色与无彩色的层次对比之后,可进行单色层次与无彩色组合搭配的层次训练。在版式设计中,只有一种颜色的版面层次差异很容易从明暗、纯度的关系中体现出来。因此,设计时只要先理性地分析所要表达的视觉要素的主次关系,即可以用明暗的不同来与之附应。
其次,多色间的搭配与运用的层次感训练。我们已知的七种颜色,它们在明度、纯度、色相等方面各有其独特的魅力与层次的差异,若巧妙地加以调配,如借助主题的色彩倾向去附着他色以衬托,借助感性的激发与理性的安置等,总之,一切绞尽脑汁的尝试都是设计师在探寻一条形式美的出路。
二、有与无
说白了,版式设计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在交代视觉观赏的先后顺序,而层次感的训练是首要的。因为不了解层次间的前后关系的话,就不能敏锐地察觉画面信息对视觉的先后影响,若不能感悟这种视觉的先后影响的话,也就不会具备对“视觉流程”进行主动安置的意识与能力。
在版式设计中,“有”代表安置,“无”代表留白。 一处版面是该有还是该无全凭设计师对视觉流程的安排与形式美的酝酿。如果说虚实所产生的层次是一种前后关系的话,那么对“有无”的组织所产生的视觉流程则是一种“视觉空间的运动”。它是设计师有意将图形、图片、文字等排版要素进行逻辑的梳理与合理的安置,因此,版式设计在这一点上所体现得更多的是“理性之美”。
好的流程设计会给人以合理、舒适、极其悦目的视觉体验。这也反映了版式设计所要达到的目的,即通过对版式各要素的结构做均衡的考量,营造出一种视觉美的节奏与韵律。为达成这一目的,设计者就要在排版之前,先分清信息要素的关系,再根据版面的大小、尺寸、样式等合理地安排布置,做到该有的地方有,该无的地方则无,重视内容与留白相依共存的事实。同时,以便于人的欣赏与易于信息的传达为根本,再去思考如何通过人的视觉来作用于人的内心世界,使观赏者能够对设计产生关注、喜好,乃至生发记忆。
对于如何贴近生活地去做专业训练,林家阳先生曾讲过一个例子:在他主办的某次招贴大赛中,有一件特别的作品,是一位同学将爷爷、奶奶恋爱的信件做了一系列整理与编排,这些你来我往的信件据说有三百多封,都被编排成优美的画面展示在人们面前。评选时这件作品曾一度引起评委老师们的争议,林先生给予这件作品很高的评价,唯一的缺点是此同学只提交给赛事组织一半的作品,所以本该给个金奖以示肯定,基于此遗憾他只得了银奖。笔者没有查到作品的具体样子,只从林先生的演讲中听得,便已被该生对设计贴近生活的融合与平凡而伟大的举动而感动。那么,生活中除了爷爷、奶奶的情感路线可成为训练版式设计的途径外,自己的情感经历是否存在着未被记录与设计的遗憾呢?
三、假作真时
图形设计中“虚”常被作为“实”来用,如埃德加·鲁宾就是一位善用虚实的视觉大师,他的“阴阳花瓶”至今为人乐道。当人们注视这个图形时,若着眼于白色的杯子,空白就是图形,而黑色的实体部分成了背景,但当你关注画面中左右对称的那两个头影时,头影就是实体而空白的部分则成了背景。我想这便是对“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的最佳诠释。
真假只在人类世界中被沦落为不同,人类之外则毫无意义。大自然从不无聊地区分组成身体各部分的性状,将真与假孤立只是人类一意孤行的“差别心在作怪”,这再次显示了人类的渺小与狭隘。从整个人生历程来看,生命亦不过是包裹着“无限虚无”的一段“无限渺小的过程”,真实只在生命的历程中映照出虚无的本质,任何人在生命终结的那刻,都必将沾染了其痕迹的每一处角落,连同对世界的一切扰攘,归还于原本就无穷、无际、无尽的虚无!
世上有很多美好的事物都是假的,一幅美丽的画是假的,一部好看的电影是假的,一件无与伦比的雕塑是假的……对真假的评定,源自你有意识的关注。若你注意了真,假便是背景;若你关注于假,真既是随从。然而,很多时候我们却只在意生命中那些“微不足道的真”,而忽略了那“概括一切的假”;只关注于生命中那“携带不走的有”而藐视了那“永无止境的无”。
既然,世界皆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附和,那么,一件设计作品便没有理由不包含二者的关联。在版式设计中,我们常拿虚假的事物来顶替实体的位置,以此酝酿一种图底反转的新奇。一杯咖啡对精神世界的激励要比它单纯地满足饥渴更为有价值,那股弥漫于空间里的气息有利于激发人的灵感与活跃人的想象,或许,轻浮弥漫与厚重实在同为慰藉人心灵空寂的应急之物,于真实中给人以“幻境的取笑”,而于虚幻中又予人以“真实的反思”。
“以假当真”是平面设计中惯用的技法,也不失为一种培养版式设计能力的好途径,学校教育实际上一直在运用这种“以假当真”的方法来培养学生,令其懂得人生如设计般需在“真实与虚无之间”学会转换。学校教育的缺点是极易在闭塞的氛围里与真实的生活脱离,今天我们庆幸学生多了、老师多了、课程多了、学习资料与途径多了,但专业的实践却不多。直到现在,我们的设计教育仍像一个“业余画家对待自己的作品那样”——“自娱自乐”,还远达不到立足于“真刀真枪”。在学校教育的诸多弊端中,还有很多活动与实践教学的“真刀真枪”无关,当然,不可否认设计也需要“自娱自乐”的心态,但这些问题仍值得我们去反省与思考。
当然,在学生踏入社会之前与各类商业实用设计大赛进驻学校教育之前,为弥补缺乏实践而导致的学生对未来与职业的迷茫,“实题虚做与虚题实做”的教学模式也不失为一种应急策略。这就如同军事演习,不可能在真实的战争下提升战力时,贴近实战的演练便成了形成战斗力的主要途径,我想对于设计能力的培养来说,这许是“假作真时”的教育意义之所在。
广州美术学院院长赵健教授的观点是:“我们现在教育的培养模式是‘线性的’,像游泳一样,先在岸上讲授理论,在岸上做‘体操式’的山寨版训练,然后,再带上救生圈下水,最后,摘掉救生圈游泳。而‘非线性’的培养是直接丢进水里,被水呛几下,喝上几口再出来,有了下水的体验就会有总结,进而当再被丢下水时自己就会调整动作,主动去寻找平衡与提升应力!”当然,前者没有对下水的生命危险之顾虑,而后者则要面临生死存亡的现实。总之,这两种培养方法各有各的好处,对于学生来说,不可顾此失彼,倒不如相互渗透、相互作用、平等重视的好。
四、无为有处
一个健康的人,其身体中绝不会有多余的东西,因为每一个器官都有它不可替代的功用与存在的意义。在版式设计中,同为器官的每一个点、每一条线、每一个图形、每一段文字、每一笔色彩也都有其自身所要呈现的视觉用途,那些“可有可无的存在”可理解为“设计师盲目而为的过失”,即便是空荡荡的留白亦有它想说的话与想做的事。
例如,在齐白石的一幅只有一只蝴蝶的画里,就提供了大面积的留白来供一只蝴蝶展翅飞舞。对于这只蝴蝶,“无限”是画家刻意营造的“令人产生虚无的倩影”,在此美并不集中于表现有形的实体,而“无”却充当了美的真实面目。
画家常将“有的世界”还于“无”来统治,以此标榜“无为才能无所不为”的格调。在齐白石的画中,蝴蝶作为唯一存在着的“有”,因它的实际存在而令人们更加关注那无限空寂的“无”。又如,约翰凯奇《4分33秒》中的那段无声音乐,若没有演奏者作为“有”的身份存在,单一段“无声的倾诉”无论如何都难以勾起人们对音乐的反省与思考。这段沉默因“有”人的存在而使它的无聊与乏味变得意义非凡,当然,约翰凯奇也因这段“无”声而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音乐奇才,这是一位从无到有的天才。可见,这一切都是“有”与“无”的相辅相成,这也是“无为有处”的奇妙。
也许音乐家与平面设计师不必将关注与创意偏重于对“有”的思考,应分一些神放在对“有”与“无”转化的思考上。笔者认为,一方面设计师要像画家与音乐家一样,竭力利用与开发空间中的留白;另一方面,还要懂得舍,懂得少即多,懂得简洁亦是设计中不可回避的动机。
当然,简洁对于初学版式设计的学生来说可谓毫无意义。对于迷茫的大脑,给的东西多要比给的少更容易去组织与构思,正如给你剧本和演员令你去组织片场,与只给你片名令你物色一切。如你做到了前者,你只是个剧务人员,而后者却是导演才可及的事。因此,要懂得简洁的价值非要先经历了复杂不可!
刚开始,我们可以将版式设计的要素准备得充实一些,只要能整理出井然有序的效果与排列得美一些即可,然后,再达到对每一个要素进行反复地视觉推敲的程度,以培养“不该有的坚决无的决心”,不得不说,此时对“舍”的难度要远大于对“有”的安置。
当然,好的版式设计并不只靠简洁来独得观者的芳心,鲜明的个性与独特的节奏才是令人念念不忘的因由。要知道,好的版式设计并不是在试图按照已被检验过的技巧与方法去创造无懈可击的画面,它首先要为创意的构思服务,其次是如何发挥商品的宣传效应,最后还需融合一些设计师自我的个性体现。这与商家对版式设计的要求不无关联,他们会以宣判者的身份对设计师加以责难式的审讯:是否很好地展现了产品或主题的优点?是否有利于宣传与令消费者产生记忆?而至于“设计艺术中美的问题”则完全依赖于设计师个性魅力的渗透。翻开平面设计史我们不难发现,无论是冈特·兰堡的“土豆”,霍尔戈·马蒂斯的“天鹅湖”,抑或是福田繁雄的“女人大腿”,它们所体现的版式之美无不独具天赋与个性,也许在创作中大师们并不屈尊于“上帝”的旨意,而只单纯地服从于内心对美的见地与灵魂对自我的召唤,那些独特的审美表现促成了一种独特的“体验空间的诀窍”,这种沉溺于直觉的灵逸抒情,势在将大师们塑造成“永能创新的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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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1.苏州大学艺术学院
2.东华理工大学艺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