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密岭,总会给人许多意想不到的惊喜。在小路拐弯处,生着一棵看上去很老很老的树。在老树苍劲的枝丫间,伏着一只听上去就很勤奋的蝉。我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惊到它。但直至我的手指触碰到它的时候,它也丝毫没有要躲避的意思。它栖息于高枝,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却不舍昼夜地鸣唱。晨雾里,许是觉得安全了,它和它的伙伴儿们唱得更欢了。或开怀高歌,如行云流水;或浅唱低吟,似弄筝抚琴;或时断时续,时起时落,像远方缥缈的竹笛……这歌声,织成一张密集的网,散布在山野的每一个角落。内心浮躁之人,听到的是聒噪;心里有一片海的人,听到的是绝妙的天籁之音!
我曾在内蒙古大草原等日出时,亲眼见到马、牛、羊在雾中吃草的情景,惬意而又安然。草原日出,如一场盛会,开场的舞者正是不羁的马、牛、羊。它们比太阳起得还要早,这时,周围氤氲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薄雾。草原上的生灵,大概是最会享受晨雾的。几匹马驹尽情撒欢儿,老牛和小牛犊互相依偎,几只羔羊啃食着那带露珠的嫩草。渐渐地,东边泛起了红晕,很柔和,紫花地丁在这温暖的色调里伸起了懒腰。不久,红霞铺展开来,周围越来越亮,芨芨草在轻风中摇曳的身姿清晰可见。晨雾挥挥手,散去了。露珠眨眨眼,滑走了。定睛一看,太阳变魔术似的,完全跳了出来,一场草原盛会正式开始。
上苍当真不辜负每一个早起的人。薄雾与轻烟笼罩下的世界,迷离恍惚。行至山顶,大风卷起云雾,高深莫测的样子。云雾在脚下翻滚、升腾,忽地聚在一起,如花团锦簇;忽地四散开去,似天女散花;忽地掠过村庄的上空和蜿蜒的溪流,如丝带,似炊烟,又或者是别的什么,难以言状。大自然中的妙趣,总有人力不及描述之处,我们所能做的,只有沉醉其中,边走边悟。那霸道的白,仿佛能让世间的一切湮没其中。远处的山峰只留下浅浅的、淡淡的影子,宛若蓬莱仙岛。花半羞,草含烟,人与雾完全相融,身临其境者,便都成了修行之人。
回首来路,弯弯曲曲,像一根缠绕在山体的藤条。想来,牵牛缠篱笆,南瓜绕柴门,这世上的每一种缠绕,都是命中注定的。晨雾散尽,蝉声依旧,一颗心就安放于此,如同少时与调皮的玩伴游荡在山野果树下,耽搁到天黑前行将迷路的日子。那时候,等我的那盏灯就在山脚的土坎儿下。小小的院子,小小的老屋,温暖而幸福。推门,爷爷在,奶奶在,都在,都在。
(编辑 高倩/图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