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表弟是怎么消失的?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壮汉。他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手和脚都突然变得那么大,稍微跑跳几下,楼板就沉重地震动起来,经过身边时,会带起一阵风,让我不自觉地闪躲。
直到坐进小轿车,一同出发回老家拜年时,我都没法承认这个说话时我必须后退几步才能看见全貌的人是我表弟。当然,他也不搭理我。
我的表弟原本是个圆头圆脑的孩子,他的眼睛黑而亮,和他经常抱着一起玩的黄狗一样,扑闪扑闪的,追随着我的身影。他喜欢做手工,我搭不起来的积木淘汰给他,立马就能被组成五六种我想都想不到的模样。
他不爱学习,尤其背不了古诗,记性差得好像一条金鱼。但我去他家做客时,他却单独拿给我一个小碗,说:“姐姐不吃葱。”
我的记性很好,所以我始终记得那年我们一起回外婆家,土灶里埋着几只瘦长的红薯,已经被灶火的余烬烧得漆黑滚烫。大人将红薯夹出来放在桌上,让我们孩子随意吃,表弟抢先就拿走最大的那只。
不屑于争抢的我慢悠悠地等待红薯冷却,瞧着根本拿不住烫手的红薯,却还是攥在手里,在寒冷中急着剥皮的表弟发笑。等他剥得差不多了,甜蜜的味道溢在空气里,我也咽了一下口水,正准备挑一只红薯下手的时候—
那个被剥好的红薯被塞到了我的手里。
表弟的手沾满了黑灰,眼睛还是亮闪闪的,如同星星一样:“我厉害吧!”
“给我的?”
“嗯嗯,你快吃!”表弟一边催,一边剥起了下一根红薯。
我低头吃红薯的时候,脸颊被眼泪烫了一下。
一转眼,我们已经阔别数年。
车子停了。
下车,拜年,在冷风中寒暄,沉默不言。就在我和老家的鸡和羊挨个儿眼对眼的时候,一阵陌生而熟悉的甜味从我身后传来,下一秒,黄澄澄的蜜薯被举在我眼前。
“姐,你先吃。”
多年不见的隔阂被这颗热腾腾的红薯瞬间击碎,我笑嘻嘻地抓住了表弟剥过红薯后黑乎乎的手,使劲儿摇了摇:“表弟,过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