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碑

2024-10-14 00:00:00张劭辉
牡丹 2024年19期

讨论

飞虹桥即将落成,村委会开始讨论立碑的事。建桥前曾立下口头契约,捐款在三百元以上的名字可以刻进石碑,只是没有说清楚,具备什么条件的名字才能上碑眼(第一位)。所谓“榜有榜首,碑有碑眼”,这个“眼”是不能小看的。因此,大家讨论很认真。

有人提议,羊肚菌种植大户赵松山的名字应该排在碑眼,他捐了一万元钱,是全村中捐款最多的一个。有人认为,永庆老爷的名字应该排在碑眼,他在村中辈分最高,今年九十三高龄了,还热心为村里做好事,比如今天的飞虹桥,就是在他的倡议下由村委会发动建造起来的。而且,更可贵的是,他捐出的五百元钱,本来是攒着替自己买寿材的。有人认为,老队长王跃进的名字应该排在碑眼,他的小儿子冉冉前不久在西藏中印边界卫国戍边中光荣牺牲了,王跃进自己体弱有病平时日子紧巴巴的,他捐的钱是从民政局给他的抚恤金中拿出来的。可以说,他捐的不是钱,而是一颗心。但也有人指出,村委委员赵立新的名字应该排在碑眼,这次造桥,桥址一端选在他家的厢房,这临河厢房,是全村居住最理想的宝地,赵立新为顾全大局,同意厢房拆迁。因此,不说别的,单凭这点精神,就应该把他的名字排在碑眼,再不行,第二位也该由他坐着。还有人指出,退休干部王红明的名字应该排在碑眼,尽管他捐了两千元钱排不进前三名,但他是这穷山沟里有史以来走出去的级别最高的干部,改革开放后,当过乡长、县长、县委书记、市委组织部部长,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同志。他的存在,就是村里的光荣和骄傲。

但更多的人赞成,应该把洛城银行驻村第一书记张帆的名字排在碑眼,在他当书记的三年时间里,村里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啊!他带领群众种起了稀罕的羊肚菌,这玩意儿金贵着呢,卖到大城市,一斤的价钱能顶一袋麦子,他又帮助村里农业合作社向银行申请贷款,建起了冻干车间,解决了羊肚菌的保存难题,让种植户的效益翻了好几倍,走出了一条山村脱贫致富的新路子,他的事迹见了报,上了电视,不只在本地有名气,市里、省里也出了名,他确实为地方争了光。再说这次集资建桥,他也捐了两千元钱,更重要的是,他懂政策,上乡里跑县上,让建桥通过了规划审批,并且联系洛城慈善总会开设“幸福家园”慈善公益项目,向社会各界募集下来十二万五千块钱的善款,如果不是有这笔巨款垫底,这桥光靠村民集资说啥也建不起来。说句公道话,别说把他的名字排在碑眼,就是为他一个人立块碑yTBPvKKhuImO26oaAx1+9sfex07gpwDNLPzCMrF6g6E=,也是值得的。

讨论没有结果。最后商定,由村委委员张为民去分别征询上述几个人的意见后,再计议定夺。

征询

第一书记张帆出差在外,不在场。委员赵立新却当场表了态,不同意将自己的名字刻在碑眼。他声明:我这样做,老婆可能会埋怨的,说不定,她那张驴嘴,什么难听的话都会说出口,到时有得罪大家的地方,请大家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有什么话,只管来告诉我,我自会狠狠教训她的。

羊肚菌种植大户赵松山:你就为这事来的?真是盲人赶会,瞎热闹!说句丑话,要是能赚到大钱,我赵松山一个人来造座桥,桥名就叫“松山桥”,那才过瘾呢!谁稀罕在那一二百人的人堆里扎个名字——你别误会,我这不是赌气话。说真的,我出了一万元钱,那是娶媳妇打幡儿跟着哄的,万万不想在那碑眼上挤名字。再说,当时人家都出了钱,我不出,说得过去吗?何况现在有些亲戚朋友把我看作唐僧,都想咬一口。俗话说,救急不救穷,我把钱借给他们,让他们去喝酒打牌,还不如出钱去造桥。这样做,虽然一样花钱,一样心疼,但花掉的钱并不冤枉,多少为社会创造了点东西。当然,有的人很想让自己的名字刻上碑眼,这也不奇怪。俗话说,石碑认官不认民。在古代,在新中国成立前,刻碑都是为当官的歌功颂德的,老百姓是挨不着边的。如今风水轮流转,世道变了,当官的和老百姓都平起平坐了,老百姓的名字也可以上石碑了。因此,今天大家想让自己的名字刻进石碑,争争气,威风威风,这是一点也不奇怪的。只是我不这样想。我老伴常常对我说:七八十年代,你是个要饭的,一条麻袋,一只破碗,白天让狗撵,晚上睡祠堂,狗也不如。就是十多年前,你天天在地里干死干活,也常常顾不住家里的六张嘴,一到春上就得东家西家借粮食吃,混一天算一天。如今你借东风“抖”起来了,但也不能忘旧,不能太过分,出风头,更不应该因此爬到人家头上去。她说的话没有错。谁都知道,我这种人,一没地位,二没背景,三没高文化,全靠政策吃饭。政策好,做人还算有出息,生活才有点奔头,政策不好,仍旧狗也不如。所以,眼下虽说有些体面,但没有什么值得出风头的地方。有人说,这回造桥,我出的钱最多,名字肯定会被排在石碑的第一档,到时候可别忘了请客。说句坦白话,让我搞这种“请客”,我才不干呢!我的钱又不是捡来的,而是用心血换来的,这样随随便便糟蹋,像话吗?天理良心说得过去吗?但是,我不想上碑“眼”,这也不是根本原因。——你别笑,我不是在卖关子。其实,说原因也没啥大原因,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不想出名也就算了,想出名,就想出它个大名!一二百人挤一块碑,这算什么?有本事,跟人家一样,干出事业,登报纸,上电视,弄个“民营企业家”当当。——瞧你说的,我还差得远呢。俗话说,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人家不知道比我强多少倍呢?好,我们别说这个了。我看,就这么办吧:你们一定要把我的名字刻进石碑去,那就刻进去吧,否则,明儿人家说我摆架子,说我清高,我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只是你们别把我的名字摆在第一档就好了。第一档应该让给张帆。我这不是在拍他的马屁,实际上,这种人当书记,确实是没话说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当时怎么说的,现在就应当怎么做。当时说,出三百元钱以上的,名字就可以上石碑。那意思很明白,就是说,谁出的钱多,谁的名字就排前一些,谁出的钱少,谁的名字就排后一些。至于出钱的人是什么身份,是什么档次,那就用不着管它,反正在石碑面前人人平等。我这样说,并不是帮自己扳理,因为刚才我声明过了,我并不想让自己的名字刻进石碑。我这样说,只是为你们干部着想。你们想想,要是你们不照当时说的话去做,那么,群众会怎么说?今后你们说话,还会有人听?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有空多来坐坐。

永庆老爷:要按我的脾气,我真懒……懒得跟你们说话。把谁的名字排……排在第一位,那还用得着问吗? ——别气?这就叫上气了?我把整座桥拆平了,又……又怎么样?我问你们,村中百……百起事情,打土匪,求雨,学武艺,滚狮子,舞龙,拉戏班,造祠堂,修谱,打官司,给你们小子起名字,看病,盖房子,娶媳妇,还……还有办丧事,看风水,算命,吭,吭吭吭,这一件件事情,都……都得三请四请,把谁请出来的?有件事,我记得很牢,一世也忘不了。新中国成立那一年腊月,——你听过了?听过了,再听一遍耳朵就发霉啦?唔?那天夜里,伸手不见五指,我起来敲梆。吭,吭,吭吭。我走到祠堂旁边,灯笼蓦地被人打掉了,有个人从后头抱住我,吭,吭吭,另外一个人向……向我太阳穴打了一拳。呸,我是好欺负的?三下两下,就收拾了他们。打起灯笼一看,吓出一身汗,原来是两个“解放军”!倒是他们被我打蒙了,主动交代,是假的,是来抢劫的土匪。他们带着枪,但枪也是假的,是鸟铳。他们还带着铜锣,本来想先干掉我,就打锣,就放枪,把……把村里的人吓跑,好抢个痛快。幸亏我功夫好,收拾了他们,要不,村里就底朝天了。这些土匪心都喂狗的,说不定抢够了,还会放火。放起火来,那……那就完了。——用不着你说好话,我懒得听。我……我也懒得说了。我再问你们,村中谁……谁经历过抗日、解放战争?我还问你们,村中谁能读懂易经八卦,还……还有《道德经》?兔孙们,真是瞎了眼啦!吭,吭,吭吭,吭,吭吭吭,我……我没气力再说了,你们把钱还给我好了,吭吭,吭,我……我还是买……买寿材好,赫,赫,赫,吭,吭,吭,还不走!吭吭吭,吭吭吭,吭吭吭……

老队长王跃进:叫我说,我是实心眼子,说不上来。怎不想想,你们一班人都定不下的事,我能说出个什么名堂来?横竖一句话,你们别把我的名字刻在碑眼上就是了。我出钱,是为了建桥,不是买名声。否则的话,别人说我沾着儿子的光充体面,我还有什么脸皮见人?儿子死都死了,痛都痛不过来,我还有心思去充体面?就算是没有那么一回事吧,我也决计不能答应你们的e8oicBlfneRRS3Qi53zldA==做法。我土都埋到脖子了,做人是好是歹,老病号自己心里明白。明天把我的名字刻在石碑上,过路人见了,说:“哪个王跃进?就是那个拐子王跃进吗?这个人很有意思,当了十多年的大队长,别的没什么能耐,就是吹牛有一手,年年说粮食丰收,却年年队里有人逃荒。”娘的,这样一来,我还怎样做人?——不会说?怎么不会呢?我还亲眼见过这种事呢。前天我去乡里有事,路过一个新建的歇脚亭,这亭造得很讲究,估计没有几万块钱决计造不起来。里头挡土墙上就嵌着块石碑,差不多有桌面那么大,我虽不识字,却听见有个后生在旁边念,念的是某某人出了多少钱,可才念了两句,那个后生就骂道:“呸,不要脸!”我就问他,人家做好事还犯着你了,那后生说,碑上那个人是他村里的老大队长,过去做人很瞎,村里让他搞得很穷,所以今天碑上见到他的名字,心里就有气。后来,我从乡里回来,又细看了一下石碑,发现上头有几个字很邋遢,我就猜,那一定是那大队长的名字,因为别人讨厌他,恨他,所以名字被弄邋遢了。你看,刻个名字让人骂,让人糟蹋,何苦呵!——你这就瞎扯了,我做人怎么样,难道谁比我自己更清楚吗?实际上,我跟那个大队长一样,都是该骂的人。——没错,那不能全怪我自己。那年头,我一家人也没有少饿肚子。我是大队长,也不能随便拿大队的粮食匀给自己的家。我知道,白吃白拿公家的粮,那是眛良心的啊!但是,群众能想得这么多吗?总之,千错万错,错就错在当年我不该稀里糊涂跟着人家把吹牛当饭吃,害了那么多人!好好,不说这个了。反正我这个人有话藏不住,索性给你挑明了吧。我不想让自己的名字上碑“眼”去给人说闲话,挨人骂。我当了十多年的大队长,没有替大队做过一件像模像样的事,想起来,心里很不好受。如今,我很想在死之前,能替村里补做几件好事。那样的话,我死了,也就不欠乡亲们什么了,灵魂也就安生了。因为这个缘故,去年我才自愿将坟地退还给村里。现在土地多珍贵,死人跟活人争地盘,太没道理了。也因为这个缘故,这次造桥,我才一心巴望着你们能收下我的钱。至于什么在碑眼上留个名,我压根儿没想。说真的,要是我与人争着上碑“眼”,别的不说,就是对死去的儿子也是个抹黑。他在前线拼命,为的就是给老子赚个名声吗?唉!——对,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个意思。你别把我的话传歪就是了。

退休干部王红明:大家要把我的名字排在第一位,这说明大家对我的信任和抬举。我真心地谢谢大家。三十多年来,我一直在外地工作,因思想僵化,只讲条条框框,没有替村里做过一件实实在在的事。回想起来,心里真惭愧。有人说,人最怕清醒,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过去在位时,我总觉得工作忙才有意义,乐在其中,但现在退休了静下心来想一想,就感到过去干的许多事情是没有一点意义的,自己再卖力,也是白忙。这里头原因自然很多,也很复杂,是很难用一两句话说清楚的。但是有一点倒很明白,也是根本的,那就是那些年当干部的官僚主义严重,脱离了群众。拿我自己来说,在位时,群众要求我给办的事何止百件、千件,其中有些事,我若答应给他们办一下,那简直是举手之劳。但是我总喜欢寻找出许多理由来,不予理睬,或者用“商量商量”“讨论讨论”“研究研究”等话搪塞过去,事后就撂一边了。说到底,是认为那些事太小了,太琐碎了,不值得去忙,办了更没有意义。那么,哪些事才算是大事,才值得去忙?现在说来也荒唐,那就是开会! ——你觉得可笑吧?那时确实是这样,整天忙于开会,什么大会、小会,上级会议、基层会议,内部会议、扩大会议,联席会议、视频会议,一长串,够你开的,也够你累的。当然,开会也是政府工作的一个重要内容,许多事情不通过开会是很难得到解决的。但问题在于,大多数会议是空对空,既浪费时间,又浪费财力、精力,还带坏了工作作风,本来就不应该召开的。好了,说远了,还是说回来吧。请喝茶。——说句心底话,我真佩服你们,你们这些年轻干部,思想解放,作风扎实,干劲大,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说到做到,虽说做的事不一定件件重要,但大都是好事实事,与群众利益息息相关。比如今天建桥这件事,就全县说来,实在微不足道,就全乡说来,它也算不上是件大事,但乡亲们对它是多么的关心啊!老实说,你们的举动,给我补了一堂课。的确,要评价一位干部的功过得失,不单单看他的党龄、履历有多长,也不应当单单看担任过什么领导职务,而应当着重看他在位时,到底替群众做了多少好事,实事。从这种意义上说,我就比不上你们,也枉做了三十多年的干部,真是惭愧呵!就因为这个,这次你们发起捐款,我也凑了点钱,捐了出去,也算是自己替群众做了件实事。不瞒你们说,我也很想自己的名字能被刻在碑上。不过,我不是想为自己留个名声什么的。论名声,我够大的了,全市什么人不知道我的名字?况且,想留名声,我何苦在家乡小桥的石碑上费心思?我可以到风景区、闹市去动脑筋嘛!你说是不是? ——我之所以想在石碑上留个名字,不为别的,仅仅为能在群众中找到一个位置,表示我总算回到了群众中来,能和群众想到了一块、做到了一块。因而,我希望自己的名字能被排在石碑的下边或中间。至于大家要把我排在第一位,那情我领了,也深表谢意,但我不同意。请你们尊重我的意愿和请求。

计议

为立碑的事,村委会举行了第二次碰头会。现在,把谁的名字安排在碑眼,只要把永庆老爷上不上得到确认就成了。但是大家讨论了一番,永庆老爷竟被否定了。是嘛,大家抬举他,是认为他岁数大,辈分高,见识广,甚至把买寿材的钱捐了出来,精神的确可贵。但不讲道理,满口难听话,还口出狂言,说自己就是把整座桥拆了,看人家又把他怎么样。如此说来,全村就算他对造桥贡献最大?最了不得?老实说,现在是新时代了,倚老卖老是行不通的了。况且,立碑先立风;风格不高,就没资格出人头地。

不过,话说回来,不把永庆老爷的名字排在碑眼,那么,该把谁的名字排在碑眼呢?碑总不能没有“眼”吧,赵松山、王跃进、赵立新、王红明他们已有话在先,自然不能再强人所难,而集资者当中又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看来,唯一的办法,还得把第一书记张帆的名字刻上碑眼,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压得住口声。只是张帆这个人太固执了,要说服他恐怕是不可能的。没办法,“碑眼”只好先空置着,待张帆回村后再开会定夺。

于是,大家又经过一番认真地讨论,最后拟定:除了“碑眼”,其他名次均一律以捐款多少为序。至于捐款数目相同者,则以姓氏笔画为序。理由是:既然是集资建桥,就应该推重和抬举那些捐款比较多的集资者,否则,就失去了立碑的意义。实际上。这也是一个“标准”的问题,没有标准,论次排序,便无从谈起。何况外地立碑刻字的,凡属集资之举,都以捐款多少为序来安排名次的。自然,人家都这样做,我们有什么理由不这样做呢?

只是按照这个规则行事,永庆老爷的名字便一落千丈,被排在第六十九位,显然,这就有点委屈他了。以防节外生枝,村委会又拟定,新建的“飞虹桥”,桥名与碑文就由他书写,取他的墨宝,以取他的欢心。

定夺

张帆出差回来了,他听取了村委主任的汇报。当他听到村委会还要召开会议以研究“碑眼”人选时,他笑笑说:“何苦呢?我看就别再开这种冤枉会了。谁刻在碑眼,这涉及一个村庄的村风问题。至于大家对我有意,那情我领了。这些年我们村的变化,不是我的什么能耐,是党的政策好,是我们金融系统支持乡村振兴的力度大。建‘飞虹桥’,那更是大伙的力量和国家的扶持,再说“幸福家园”慈善项目的善款,归根结底是来自社会大众。论功,碑眼应刻大家和捐款人。这怎么刻呀?我看,那位置还是暂时空着吧!”

石碑终于立起来了。它高两米,宽一米五,立在飞虹桥南端一侧,显得十分厚重、朴实。特别是桥名与碑文,出自永庆老爷的手迹,写的是繁体字,魏碑字体端正凝重,锋收钩敛,显得古朴典雅。但飞虹桥却别有一番气象。它钢筋混凝土结构,成两眼拱形,长二十八米,高九米,宽八米,护栏中间安着塑有“美丽乡村”和“狮子滚绣球”等内容的群雕,栏杆灯柱上装着牡丹造型的华灯,整座桥镶嵌于绿水青山之间,显得热烈、奔放、华丽。

石碑就像一面镜子,南来北往的人经过这儿,总爱站在它面前张量张量。人们交口称赞刻在碑上的人,感谢他们为社会做了件大好事。当然,面对石碑,人们也有不解,也有猜测,也有思索,因为在碑眼的位置上,并不见谁之尊名,却分明是块空白,兀的像一方“眼睛”。

张劭辉,现居洛阳,作品见于《诗刊》《青年文学》《中国铁路文艺》《人民日报》等报刊,出版散文集《收集心灵的阳光》《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