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布尔塞维克》是大革命失败后中共创办的首份中央机关刊物,对中国革命道路的探索作出了重要的历史贡献。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从理论和现实两个维度深刻揭露了国民党的反动本质,粉碎社会各界对国民党的幻想,从而使广大革命群众不致误入歧途,背离正确的革命道路;二是通过各种形式的宣传阐释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介绍国际无产阶级运动经验以及批判“改组派”“人权派”“托陈取消派”等的各种错误思想,为革命道路的开辟提供了科学理论指引;三是将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具体实践相结合,正确分析中国的国情问题,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回答中国革命对象、任务、动力、性质、前途、策略等诸多重大问题,最终推动中国革命在曲折中前进。
【关键词】《布尔塞维克》 土地革命 革命道路 马克思主义 社会性质
1927年,蒋介石、汪精卫相继背叛革命,在白色恐怖下,革命组织和进步团体或受重创或被摧毁,大批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惨遭杀害,国民革命至此失败。此后,“中国革命向何处去”成为摆在中国共产党人面前一个亟待解决的关系生死存亡的重大问题。《布尔塞维克》创刊于1927年10月24日,终刊于1932年7月1日,共出版5卷52期,作为大革命失败后中共创办的首份中央机关刊物,较为完整地记录了土地革命战争十年间前五年党中央探索革命道路的曲折历程。本文以《布尔塞维克》为中心,并结合相关文献资料,对这一时期党中央关于中国革命道路探索的历程进行探讨,以期更完整展现我们党对于革命道路探索的全貌。
一、《布尔塞维克》创刊及其编纂群体
1927年7月18日,中共中央第一份公开的政治机关报《向导》由于大革命的失败而被迫停刊,国民党趁此污蔑中国共产党杀人放火,鉴于此,中共中央起初计划“《向导》重新恢复出版,篇幅减少一半,其性质偏重政治的分析,其他关于理论的文字,即从前容纳于《新青年》者,将来印小册子出版”[1],然而由于g67IXQ+BtFeRIyzGwAJ0Lj0yVeECMSN18RC1ypnKrhA=中共所领导的出版发行机构陷入瘫痪,中共中央也于同年9、10月间由武汉迁往上海,原先以“积极宣传党的统一战线政策,推动国共合作的实现与发展”为任务的《向导》也不再适合形势发展的需要,根据党的时局的变化和党的中心任务的转移,中央常委决议最终将出版的中央机关报定名为“《布尔塞维克》”。《布尔塞维克》起初被赋予承担“政治分析”和“理论宣传”的双重使命,直至1928年11月,《红旗》创刊,才转变为中央理论机关报。
1927年10月24日,《布尔塞维克》在上海正式发刊,编委会主任瞿秋白亲笔题写刊名并撰写发刊词《布尔塞维克发刊露布》,在发刊词中,瞿秋白不仅深刻分析了革命局势、揭露了国民党叛变革命及其反动统治,而且从思想、精神和组织三个方面阐释了创刊的原因。该刊起初为周刊,由于国民党当局施行严厉的新闻检查制度,此后改为半月、月刊和不定期刊,为了突破检查,从1929年起,还经常采取伪装封面和变换刊名的方式出版,先后使用过《少女怀春》《爱的丛书》《新时代国语教科书》等10余种刊名,是大革命失败后中国共产党艰难发展的一个缩影。《布尔塞维克》是党中央领导下的一个坚强战斗集体,其“编辑委员会在中央常委的监督和指导之下开展工作,编委会成员及主任亦由中央常委决定”,并且“中央各委员都有参加编辑工作投稿之义务”“各局及各省委必须定期寄通讯”[2],因此与当时盛行的文人办报、同人办报不同,该刊是政治家办报、革命家办报的典型。通过对该刊所刊登的文章进行全样本分析,考证、统计其作者群体(编委会成员亦是重要的撰稿人),可以得知他们或是中共中央各个机关的主要领导人,或是各地方党的主要负责人,此外还有联共(布)以及共产国际的领导人,因此通过对其进行考察,一定程度上可以揭示这一时期党中央对于中国革命道路问题的认知。
二、深刻揭露了国民党的反动本质
对国民党的态度问题,毫无疑问是同中国共产党人对中国革命当前形势、性质、动力和对象等诸问题的考虑密切联系在一起的。《布尔塞维克》用接近十分之一的篇幅从理论和现实两个维度深刻揭露了国民党的反动本质,力图粉碎社会各界对于国民党的幻想。
(一)从理论维度系统驳斥了国民党奉行的“三民主义”
“三民主义”是国民党及其政权奉行的主义和纲领,也是第一次国共合作的政治基础,大革命既已失败,联合战线既已破裂,在揭露国民党反动本质时必然要涉及如何认识“国民党由革命党蜕化为反革命党”与三民主义的关系,以及如何对待三民主义的问题。孙中山去世后不久,国民党右派“理论家”戴季陶就企图将三民主义变成反共理论。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人根据1925年2月5日、3月14日由中共中央和共产国际相继发布的《中共中央通告第五号——关于孙中山逝世后之宣传问题》以及《共产国际就孙中山逝世致中国人民大众书》与蓄谋歪曲孙中山三民主义的人进行坚决斗争,在进行三民主义宣传时重点在于举出具体的事实,而非空泛的谈理论,并且避免将其与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进行比较,对于民生主义亦不作更多的解释。
《布尔塞维克》第一卷第一期刊发的瞿秋白《国民党死灭后中国革命的新道路》是该刊最早阐释国民党的反动与三民主义的关系的文章,认为国民党因违背孙中山的“三民主义”而变成了反民族反民权反民生的三反主义的反动的国民党。时任中共赣西特委书记的袁玉冰对此表示了不同的见解,他在《国民党果为违反三民主义而死灭吗?》中提出“国民党的死灭并非因违反三民主义,而是因为三民主义的真面目,根本是反动的,是违反革命的”[3]。《布尔塞维克》编委会对此予以回应,明确指出,中国革命“惟有完全建立在马克思列宁主义之上的理论,才能够真正指导中国革命到真实的胜利”,中国共产党人向来绝不认为国民党的三民主义能彻底指导中国革命,同时表明“三民主义”并非完全反革命的,但其革命性只在于它提出了中国革命客观上所要求的“民族解放”“民权扩张”和“民生改善”,而并非指“三民主义”的具体内容,且强调经过共产党影响的经国民党一大重新阐释的“三民主义”才具有一定的革命性。在第一卷第七期中,瞿秋白署名“立夫”发表《反革命的国民党的新政纲》,一方面指责国民党“公开的抛弃三民主义了”“抛弃孙文主义了”,另一面声明“我们根本不承认三民主义”[4]。随之第八期刊登的《三民主义倒还没有什么?》一文也批判道:国民党的民族主义、民权主义至多是代表中国资产阶级的民族和民权,民生主义是“要置工农阶级于死地的主义罢了”,指出这样的三民主义非但决不是“还没有什么”,简直是了不得!并得出结论“三民主义就等于资本主义”[5]。以上文章表明中共对三民主义的态度由承认其革命性到以否定态度为主的转变,事实上发出了党中央系统批判三民主义,并大力宣扬自己的主义即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先声。
1927年12月31日,《中央通告第二十五号——对国民党的工作》就要求“根据中央的策略和布报的文章在理论上批评孙中山的三民主义,驳斥国民党一切反革命的决议和宣传”[6],“布报”即《布尔塞维克》。此后瞿秋白在第一卷第十一、十二、十四至十八、二十六至二十八期上接连发表《马克思主义还是民生主义?》《民权主义与苏维埃制度》《世界革命中的民族主义》等多篇文章,通过对比方式,系统批判了民生、民权、民族的三民主义,同时又阐明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学说,从而在“破”与“立”中澄清了广大革命群众思想上的混乱。
(二)从现实维度深刻揭示了国民党对内剥削、对外卖国的真面目
除了批判国民党的理论基础外,《布尔塞维克》还刊登了大量国民党对内相互混战抢夺地盘,欺骗、剥削、屠杀工农群众、镇压工农运动,对外妥协投降帝国主义出卖民族利益的事实,从现实维度深刻揭示了国民党已经变成帝国主义支持下的代表地主豪绅买办资产阶级的反革命集团。
1927年9月20日,宁汉合流后的国民政府在南京发表宣言,表示要“继续北伐,以完成全国之统一”,《布尔塞维克》即发表《民众的战争反对所谓北伐!》揭示国民党所谓北伐只是军阀间的混战:“现时的所谓北伐只是军阀间的战争,反映各部分买办豪绅资产阶级之间的冲突”,指出不管战争结果如何都只是军阀而不是民众的胜利,并号召“变军阀战争为民众反军阀的战争”[7]。《反对南京武汉的军阀斗争!》《广东的新军阀又混战起来了》《福建之军阀与国民党》《江西军阀的暗斗与工农暴动的割据局面》《军阀冲突的最近趋势》《军阀混战和汪精卫》等文章则批判了国民党各派系相互混战使工农群众所受的压迫剥削更加深重,毫无革命性质。
《惨无人道之中国白色恐怖》《白色恐怖的统计》等则记载了国民党对于工农及其他革命分子的血腥屠杀情况,涉及江苏、浙江、福建、广东、广西、湖南、湖北等十余省份,如“五月十七日、五月二十一日夏斗寅、许克祥分别在鄂南和湖南各处屠杀工农群众数千人”“广西南宁九月十八日已枪毙雷沛涛等十三人,十月十三日又枪毙陈齐等四十人”等,文中还批判国民党“不惜以最卑鄙龌龊的手段,造作蜚语,诬这些同志为贪生为怕死”,从而还原事实真相。
《布尔塞维克》对于国民党的各种会议决策即时进行解读,揭示其欺骗性和虚假性。如《国民党的中央会议》《经济会议和财政会议》《掩耳盗铃的裁兵会议》《新督军阀会议——国民党的“五中全会”》《已死亡的国民党之五次会议》《国民会议上蒋介石说些什么?》等。1928年8月,国民党召开二届五中全会,宣告“军政时期”结束,“训政时期”开始,其实质是一党独裁专政,《布尔塞维克》指出:“定期今日开幕的国民党的五次中央全体会议,是一个新式的督军团会议”“所谓‘裁兵’‘统一财政’‘废除苛捐杂税’‘恢复民众运动’……一切好听的话,他们是心心相印;并非真话,只可以欺骗百姓。他们在会议以后,各自用‘训政’的名义去做他一个区域中的皇帝,尽量压榨鞭笞屠杀其他的民众,这是五次全会后之党国,可无疑义。”[8]
《南北军阀统治下的外交》《国民党“对俄绝交”的代价——博得与帝国主义者的“合作”》《帝国主义与国民党勾结中的海关问题》《国民党卖国的新事实》等指责国民党外交“今不如昔”,“中国的国际地位已经重新落在五卅运动前的水平线以下”,《中国现状与共产党的任务决议案》更明确指出:“资产阶级军阀的反革命,在国际关系上,便是完全降伏于外国资本主义,而增加帝国主义的侵略”[9],并以英国和日本等帝国主义占领中国大片领土的事实说明国民党的所谓“反帝国主义宣传”只是为了掩饰它卖国的实质,表面上想利用帝国主义之间的冲突矛盾,实际上则充当了帝国主义统治中国的工具。
从创刊之日起该刊开辟了《寸铁》专栏,“寸铁”原为“短小或极少的兵器”之意,这也表明该专栏的文章非常短小但却十分犀利,能够达到手笔如刀的效果。中共党团机关刊物《前锋》《向导》《中国青年》等都曾设置《寸铁》一栏,而《布尔塞维克》的“寸铁”主要将矛头直指国民党反动派,至1928年8月30日第二十七期,该专栏共刊文170篇,文章不仅对国民党的官僚政客和新军阀头目蒋介石、汪精卫、吴稚晖等近20余人进行了逐一批判,如《汪精卫是第五代反共者》《还是吴稚晖说老实话!》《蒋介石是向田中求婚吧!》,而且对国民党的腐朽统治进行了全方位批判,文字极具穿透力和讽刺意味。《布尔塞维克》还从第十一期起开辟《我们的死者》栏目,纪念在白色恐怖下死难的先烈,不仅能够激励广大革命群众坚毅前行,而且使国民党对先烈的诬蔑之词不攻自破,使广大群众清晰认识到国民党的反动、腐败和妥协。
三、宣传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和实践并批判其他错误思想
理论准备不足是大革命后期党内出现右倾机会主义的重要原因之一,“党的指导有机会主义错误,……正确些说,是对于这些问题没有布尔塞维克的马克斯的主义的了解”[10]。故而1929年中共六届二中全会便明确指示“特别要注意使党的理论机关报布尔什维克的内容充实起来,使经常担负介绍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并指导在实际问题中如何应用马克思列宁主义”。[11]《布尔塞维克》引用列宁“没有革命的理论,便不能有革命的运动”一语,不仅宣传阐述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而且刊登了国际无产阶级运动的经验,以及批判了其他妥协思想,为中国革命道路的开辟提供了理论指引。
(一)宣传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
《布尔塞维克》通过多种方式阐释传播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其一直接译介经典著作,列宁的《工农革命民权独裁》强调“资产阶级民权革命任务,如果没有革命的工农独裁,是不能完成的”[12],他的《多数派与小资产阶级》则指出“农民土地斗争的胜利,乃是俄国资产阶级革命胜利之现代的经济基础”“引导民主的小资产阶级,特别是农民,使之与自由派绝缘,促成自由资产阶级的不凝固性,并推动群众彻底摧毁一切农奴制度残存(连地主经济在内)的斗争”[13]。其二刊登研究论著,《武装暴动的策略与左倾冒险主义》认为“列宁关于武装暴动的理论是整个列宁主义主要的一部份”,并阐述列宁关于武装暴动取得胜利的五条基本原则,并列举了武装暴动出现左倾冒险主义和右倾机会主义的具体案例,总结了武装暴动之前要做好的军事政治,组织技术和策略的准备。[14]《布尔塞维克党的组织路线——列宁论“党的组织”》则参考列宁《论“党的组织”》、薄保夫著《苏联党史》、斯大林著《列宁主义概论》和斯徒夸夫著《无产阶级阶级斗争的战术和策略》等对“党报是一个集体的组织者”“党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和无产阶级专政的工具”“列宁对组织问题的基本原则”“中国党的布尔塞维克化”等十一个问题进行了探讨。[15]其三对经典著作的主要内容或择其要点进行介绍,《布尔塞维克》在第一卷第二、第三、第七期正文最后均介绍了一些经典著作,如布哈林著《共产主义的ABC》等十余部书籍;第二卷第七期则刊载了五则“缀白裘”,均摘自于列宁的经典言论;第五卷第一期还详细介绍了列宁《国家与革命》和《一九一七年革命文选》等著作。可以说《布尔塞维克》针对当时中国革命亟须解决的问题,如武装暴动、土地革命、党的建设、政权建设、军队建设等,进行了极具针对性、时效性的理论指导。
(二)介绍国际无产阶级运动经验
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工农苏维埃政权,宣告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诞生,由此开辟了世界革命的新纪元。中国共产党人很早就意识到中国革命是世界革命的一部分,因此《布尔塞维克》刊登了20余篇与俄国革命和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的相关内容,而且还设置了《十月革命十周年纪念周》专栏以及“八一国际赤色日纪念号”等专刊,以此为中国革命提供经验借鉴。
1927年11月7日《布尔塞维克》第一卷第三期就发表了《十月革命十周年纪念》等6篇文章。十月革命十一周年纪念时任中共中央宣传部秘书的潘文郁署名“问友”在第二卷第二期发表《十月革命对于中国革命之经验》,文章指出“十月革命的发展,告诉我们资产阶级是怎样的欺骗,反革命;无产阶级之最后的出路,只有武装暴动起来,夺取政权,建设自己的专政;在无产阶级革命的时候,只有贫苦的农民是忠实的同盟者……”认为“关于小资产阶级政党之作用及无产阶级对他之态度的问题”“关于革命的转变问题”“党的作用问题”以及“革命的环境问题”四个问题对于当前中国革命问题非常重要,并进行了详细阐述。[16]第四卷第六期亦发表了《十月革命十四周年纪念提纲》。
《苏联七小时工作制》《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工作——苏联的五年经济计划的研究》《大变化之一年——苏联五年计划之第一年的成功》《苏联十三年建设的成绩》等系列文章贯穿《布尔塞维克》创刊之初至终刊,主要是关于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的成绩、总结与经验的内容。
此外,《布尔塞维克》还刊登了其他国家无产阶级革命的现状,如《印度的“五卅运动”》《关于德国及其他各国党内右倾派别的决议》《走投无路之朝鲜农民》等,并号召“非资本主义的中国革命必须联合世界上反帝国主义的无产阶级被压迫民族,及反帝国主义的国家如苏联,共同奋斗,才能打倒压迫中国最凶恶的敌人帝国主义”。
(三)批判其他各种错误思想
《布尔塞维克》除了较为系统地批判了国民党的“三民主义”外,对于其他党派如“改组派”“人权派”以及“托陈取消派”等的错误思想也进行了深刻批判,坚决捍卫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指导地位。
“改组派”,1928年下半年成立于上海,是南京国民政府初期,政府内部的主要反对派,被改组派拥为领袖的汪精卫和总部负责人陈公博都是大革命的叛徒,他们提出“打倒蒋介石”等口号向蒋介石争权夺利,并努力“扫除共产党”,“讨蒋铲共”是当时改组派自诩的“两大责任”。《布尔塞维克》相继刊登《国民党的新理论家——陈公博》《陈公博的三个主张》《论国民党改组派》等对改组派的政治立场和政治主张进行了批驳,揭示其理论所称“代表农工小资产阶级”实质是代表豪绅资产阶级,所主张的“超越各阶级力量的党的专政”实质上是一党专政,其反共理论主要体现为“第一点是反对共产党争革命的领导权,第二点便是反对阶级斗争特别是反对土地革命”,文章并对其理论依据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批判,提出“我们所要的不是甚么工农小资产阶级联盟,而是工农兵贫民苏维埃”,号召“格外努力反对改组派的斗争”“明显的指出工农推翻豪绅资产阶级的整个统治,反对整个的反革命营垒;反对一切军阀的方针”。[17]
“人权派”是20世纪20年代末30年代初在中国出现的一个资产阶级改良派别,由一批留美归国的学者名流为骨干组成,其主要代表人物有胡适、罗隆基等,他们主要宣扬西方“文明”,鼓吹资产阶级改良主义,反对马克思主义,反对中国共产党。1930年12月,罗隆基发表《论中国的共产——为共产问题忠告国民党》一文,不仅希望“国民党剿共及早成功”,而且还提供了所谓解决“今日中国的共产问题”的策略即“自由”和“民治”。[18]对此,《布尔塞维克》发表瞿秋白《中国人权派的真面目》一文,对人权派的反共思想进行了较为系统且深入的批判,在该文中瞿秋白首先指出“人权派表面上是反对国民党,实际上是反对共产党,是‘忠告’国民党反共不得法”,随之指出人权派反对国民党,是用“共产嫌疑”恐吓国民党,进而指出人权派的小聪明小常识也是有限的,并批判了人权派用“共产足以召共管”来吓人,最后指出人权派的“理想”,其实“不过是欧美式的宪政,国会制度”,“民治”“自由”只是欺骗。[19]
中国托派的最初来源,是直接受到托洛茨基及托洛茨基主义影响的少数中国留苏学生,他们中的一些人于1927年底和1929年先后回到国内,从事托派活动,大力宣传托洛茨基关于中国革命的观点,并引起了大革命时期曾在中共中央担任领导职务的陈独秀、彭述之等人的共鸣,并随即在党内组织“左派反对派”,至1931年5月,各托派小组织在上海联合召开统一大会,成立了以陈独秀为书记的所谓“中国共产党左派反对派”,并抛出《中国左派共产主义反对派政纲》,进一步宣传“取消革命”的思想,其根本观点是认为“中国革命失败了,资产阶级取得了胜利,在政治上对各阶级取得了优越地位,取得了帝国主义的让步与帮助”,如此一来取消派“取消了反帝国主义的斗争,取消反封建势力的斗争,自然根本把整个的革命都取消了”。1931年5月10日,《布尔塞维克》第四卷第三期发表张闻天《是取消派取消中国革命,还是中国革命取消取消派?》一文,对托陈取消派的“政纲”的核心内容即关于中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已经终结的谬论进行了有力的批判,不仅揭示了取消派的实质所在,而且指明了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客观必然性,并强调“中国共产党要以革命,要以武装暴动来实现他的政纲”“不是取消派取消中国革命,而是中国革命将取消取消派!”[20]
四、深化了党对于中国革命诸问题的认识
《布尔塞维克》创刊以前,负责政治宣传的中央机关报是《向导》,但是多偏重于一些简单的政治煽动,不大注重理论的问题,负责理论宣传的机关报是《新青年》。“《新青年》虽是理论的机关报,但那里面的理论都是专门著作式的理论,可以说是‘死的’理论,而不是活的理论。”[21]《布尔塞维克》注重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在《中国革命目前几个重要的理论问题》一文中就提到“革命的理论是活的,是要时时刻刻适应于实际的,是要吸收实际的经验以充实其内容的”“我们尽可以应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方法’来研究中国的特殊条件,求得正确的结论,以指导中国革命走上胜利的道路。”[22]由此深化了党对于中国革命诸问题的认识。
(一)正确分析了中国的国情问题
毛泽东在《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一文中就明确指出:“认清中国的国情,乃是认清一切革命问题的基本的依据。”[23]在这以前,《布尔塞维克》就曾刊文表达过相同的观点,《中国革命目前几个重要的理论问题》就提出:“关于中国的所谓‘国情’问题……这是建立中国革命理论之先决的问题。”
大革命失败后,广大群众对于包括中国革命性质在内的诸多问题感到困惑,对于确定中国革命性质的主要依据即中国的社会性质,亦即中国国情的认知亦存在分歧。“托陈取消派”最先在党内挑起关于社会性质的论争,此后论争逐步从党内扩展到社会上,从而形成了20世纪20-30年代中国社会性质问题大论战。
关于中国社会性质问题,《布尔塞维克》一开始就明确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第二卷第一期刊登的《中国革命的性质及其前途》一文就指出:“封建残余,在全中国还占很重要的地位”“中国是半殖民地”,并驳斥了“中国农村业已资本主义化,封建残余已不占重要地位”[24]的观点。随之第二卷第二期刊登的《中国共产党第六次大会政治议决案》《中国共产党第六次大会土地问题决议案》更明确指出,“中国革命是半殖民地的革命”“现在的中国经济政治制度,的确应当规定为半封建制度”“中国经济的特点,土地关系的特点,很明显的是半封建制度”,由此可知《布尔塞维克》正确认识到大革命失败后中国的半殖民地地位和半封建状况并未改变。
在中国社会性质论战进入高潮后,《布尔塞维克》还配合《新思潮》等党刊驳斥了“新生命派”“动力派”等的各种错误观点,1930年至1932年间先后发表《中国革命的根本问题》《反对派对于中国问题的错误》《中国经济的性质》《第三时期的中国经济》《关于“金贵银贱”与无产阶级运动的几个问题》《中国的经济和阶级关系》等系列文章。这些文章内容关于中国的社会性质既有宏观判断也有微观论述,既有政治现象分析,亦有经济实质分析,对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性质的论证和阐述更加科学和系统。
总之,《布尔塞维克》为使“中国的国情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这一重大结论为更多的国人所接受、为使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思想更加深入人心作出了不小的贡献。
(二)进一步回答了中国革命的对象、任务、动力、性质、前途、策略等问题
在正确认识中国社会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性质的基础上,《布尔塞维克》进一步回答了中国革命的主要对象是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故而革命任务即是推翻这二者的压迫,《中国革命中无产阶级的新策略》一文就提及:“中国革命对外的任务,是推翻帝国主义的统治”[25],《广州暴动之意义与教训》中也指出:“国民党资产阶级背叛革命之后,民族问题不但不丧失了意义,而且比以前一时期更有严重的意义。力争完全解放中国于帝国主义压迫之下的斗争,仍旧是中国革命的中心任务”[26],而反对封建主义就是在政治上推翻封建军阀的专制独裁统治,在经济上消灭封建剥削制度,尤其是地主土地所有制。由于国民党新军阀取代了旧军阀的统治,成为代表地主豪绅买办资产阶级的政党,《布尔塞维克》第一卷第二期即刊登《中国共产党反对军阀战争宣言》,号召:“我们应当反对一切军阀的战争!我们应当推翻一切军阀”[27],《中国的苏维埃政权与社会主义》也指出:“革命的最直接的目标,是推翻地主豪绅资产阶级的政权。”[28]此后刊登的《中国共产党第六次大会政治议决案》更加明确:“推翻帝国主义及土地革命是当前的两大任务”,并且《布尔塞维克》还认识到这两大任务之间是相互关联的,《我们放弃了反帝国主义运动吗?》一文就指出,“只有坚决的歼灭豪绅地主,坚决的实行土地革命,才可以动摇帝国主义的统治,砍脱帝国主义的手脚”,由此反驳了那种将民族革命和民主革命视为截然不同的两个革命阶段的错误观点。
《布尔塞维克》吸取大革命失败的经验教训,在革命动力问题上深刻认识到农民阶级的重要性,《中国革命与共产党的任务》一文就指出:“农民与城市贫民是无产阶级在反对帝国主义军阀与封建争斗之中唯一可靠的同盟者”“中国工人阶级及其领导者——共产党,若不与农民缔结同盟,便不能取得胜利”,同时正确认识到无产阶级和中国共产党要牢牢掌握革命的领导权;《中国革命和农民运动的策略》一文强调:“无产阶级必须取得对农民群众的领导权,必须站到土地革命的领袖地位”[29];《国民党死灭后中国革命的新道路》也指出:“中国现在唯一的革命党,便是无产阶级的政党——共产党,他应当是革命的唯一领导者。”[30]
关于中国革命的性质,《布尔塞维克》刊文指出“革命的性质只是由其任务而决定,不是由其动力而决定的”,由于“现在的革命任务,在于推翻帝国主义与消灭封建阶级”,因此革命性质是丝毫“没有超过资产阶级性的民主革命的”,但同时也认识到现时中国的资产阶级民权革命已不同于过去旧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最主要表现在革命的动力和效果的不同,例如“这一革命的领导者不是资产阶级而是无产阶级”[31]“革命的前途是非资本主义,亦就是社会主义”等等。
在革命策略方面,《布尔塞维克》已经形成了“工农武装割据”思想的雏形,1927年12月19日第一卷第十期刊登的瞿秋白《武装暴动的问题》便极具代表性。该文不仅正确认识到农民武装暴动的客观必然性,而且十分重视“游击战争”这一特殊的斗争策略,同时指明武装斗争并非仅仅是某一武装队的游击战争,它不能与群众相脱离,而必须应当是群众斗争发动出来的,而后在此基础上成立有集中指挥的武装队,从而发展壮大革命武装力量。并且,要用群众的武装力量,推翻统治阶级,使他们自己得到政权和土地,从武装斗争进而建立与扩大政治斗争和革命地域。最后强调“必须确切的了解游击战争的意义,和明显的树立创造革命地域的目标”,以这种斗争策略“使革命势力汇合起来,创造尽可能的大范围内工农政权胜利的局面”[32]。可知该文已经意识到要将武装斗争、土地革命和农村革命根据地三者结合起来,并以星星之火,起燎原之势。
五、结语
《布尔塞维克》在党的发展史上起到了承上启下的重要作用,是党从大革命失败的愤怒悲痛中奋起,以及在国民党白色恐怖下坚毅前行的一盏指路明灯,有读者甚至反映:“先后获读了继承《向导》发刊的《布尔塞维克》第一二三各期内容,不禁高呼这是革命群众的福音,中国革命成功的保障,顿觉赤光照耀,万丈光芒,岂仅明灯而已哉!”[33]《布尔塞维克》作为大革命失败后中共创办的首份中央机关刊物,努力完成了党赋予其继续探索中国革命道路的重大使命,虽然囿于共产国际的错误指示以及党内“左倾”错误等因素的影响,其在探索中国革命道路上存在诸多局限性,但是不可否认它如实反映了中国共产党人探索革命道路的曲折历程,正是其“党性”的真实体现。
【本文为高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师研究专项重大课题攻关项目“新发展阶段马克思主义理论本科专业人才培养研究”(项目编号:21JDSZKZ09)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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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忠发.要求坚决切实的奋斗——致党内党外的同志们[J].布尔塞维克,1928(01).
[32]秋白.武装暴动的问题[J].布尔塞维克,1927(10).
作者简介:唐燕,兰州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成都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
编辑:王洪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