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边防军人的生命感悟与书写

2024-10-08 00:00:00吴传玖
含笑花 2024年5期

如果说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写作的,反映怒江边防部队军人生活的第一篇边防题材的散文处女作《一根拔河绳的故事》在《体育报》面世算起,我接触和从事文学创作,特别是散文创作已经有30余年的时间。其中的作品大多是记叙我在滇西北、滇东南和西藏雪域高原戍边卫国的军旅生涯。可以说,这些作品具体而生动地反映了我从学生到军人、从士兵到将军的成长步履和心路历程。更确切地说,是一名共和国边防军人的生命感悟与书写。回顾创作实践,我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认识与体会。

我从军以来,一直生活、战斗在祖国的西南边疆。庄严而艰苦的戍边岗位是磨炼坚强意志、陶冶优秀情操的熔炉,神奇而新异的民族地域是滋育文心诗意、建树艺术美林的沃土。正是这种自觉改造、锻炼的心态和乐观、潇洒、以苦为荣的精神,激发了作为文学爱好者的我不断创作的灵感,调动起高尚的审美情趣。我创作的边地军事题材的散文,不仅有对惊心动魄的恶劣自然环境的认识与感受,更有对革命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精神的赞美和讴歌。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我背负着那个年代知识分子的政治重任,来到了比邻西藏的滇西北迪庆高原的中甸县(如今的香格里拉市),而后,又到了德钦县。主要任务就是在一个名叫藏七连的驻军连队锻炼改造。那时有一句时髦的话,叫作接受工农兵的再教育。在那里我经历了高海拔带来的高寒缺氧等一系列高原反应和紧张、枯燥但又十分新鲜的高原兵营生活。同时也和这里的官兵和群众结下了今生今世难以释怀的不解之缘。初识了当地的民族文化、宗教信仰、风土人情、英雄崇拜、生活习俗、性格习性。结交了许多堪为终身的朋友。我怎么也不会忘记,那一年,在海拔4300米的白马雪山上日夜兼程120公里,因我初到高原身体不适应而掉了队,是我的入党介绍人,小扎史老班长为我扛枪背背包才赶上了强行军的队伍﹔我怎么也不会忘记,那一年,从澜沧江峡谷边的茨中乡执行任务返回连队,途中突发低血糖晕倒在海拔4200米的云岭大雪山上,是炊事班的阿追老班长一步一步地把我背下了山﹔我更不会忘记,奉命配属昆明军区第45测绘大队,在维西县巴迪乡海拔6000多米的大雪山上,执行测绘任务中,不幸染上了疟疾,是几位藏族老兵不顾个人生命安危,摸着黑夜走了几十里随时都可能掉入万丈深渊的雪山小路,把我背到了巴迪卫生院及时救治,才使我脱离了生命危险。是啊,在那艰苦跋涉的人生路上,正是他们给了我许多人生的帮助,是他们给了我那个年代知识分子必须完成的脱胎换骨改造的精神和力量。为此,我在后来的日子里,在回忆起那一段难忘生活的时候,还专门写下了一篇《香格里拉当兵记》的纪实散文,解放军文艺出版社主办的《军营文化天地》2003年第8期在其专栏“将之初”重点刊出。军内外不少读者还给我寄来了许多真实感人的读后感想。其中有一个叫白马央宗的藏族女孩儿,她的家在西藏的日喀则地区,当时她正在云南大理一个野战师的医院里当卫生员。她在写给我的信中满怀深情地说 ,她在《军营文化天地》上看到了我写的那篇文章,心里受到很大的感动。她说首长很年轻的时候就到了藏族地区工作,对我们藏族的生活是那样的熟悉了解,对我们藏族倾注了那样深的感情,结下了那么深的友情,真的使我很佩服,很感动,很敬重。如今首长又到了我的家乡西藏工作,真心祝福首长工作愉快,身体健康,家庭幸福。同时,她还随信寄来了当时最流行的谈保健的打印资料。我和这位叫白马央宗的西藏女孩可以说是素昧平生,但她却从一个藏族女孩的内心深处表示了对我的希望和敬意,使我更懂得了我在西藏工作应该做什么,怎么做。我应该感谢她对我的鞭策和鼓励。云南省作家协会主办的《边疆文学》杂志2004年第8期,在刊登这篇稿件的卷首语中也这样写道:“军营老兵吴传玖的《香格里拉当兵记》以写实的手法写出了一个年轻人如何在雪域高原和军营这个大熔炉里得到锤炼的过程。您可以从中看出如今已身为将军、肩负戍边守疆职责的军旅作家吴传玖的军中之路,是如何一步步走出来的。文学作家并不担负记录历史的责任,但是它丰富了历史,尤其是丰富了个人生命历程的历史。”这段话我至今读来都感触很深。在全军2005年度“第二届音王杯战士最喜爱的十大明星”评选活动中,我还作为被推选的明星,荣幸地成为候选人之一。这在我人生的历史上是第一次。这于我无论是从个人经历还是地域意义上讲,都不能不说是一种历史的机缘和天然的巧合。大概这就是朋友们所说的是一次历史的轮回,一种命运的安排吧。当然我不是算命先生,也不是宿命论者,但我却十分虔诚地相信这平凡而简单的人生和生命过程。没有虚假,只有真实。没有虚伪,只有真诚。那是因为我曾经经历那样一个特殊的年代,曾生活战斗在那样一个高天厚土之上。它如实记录了我当兵人生的那段令人难忘的最初的青葱岁月。

后来,我又到过被称之为世界第二大峡谷的云南省怒江州怒江沟境内的一个边防团队服役七年之久。关于这段当兵的生活,我亦把它写成了近万字的纪实散文《镌刻在生命中的记忆》,发表在《安徽文学》2010年第8期。

后来,因南疆边境战事骤起,我又随这支边防团队调赴南疆边境前线,参加了历时近十年的边疆自卫反击和戍边防御作战。关于这段戍边作战的生活,我同样以“以祖国和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甘愿吃亏、乐于奉献,勇于牺牲”的老山精神为主线,把它写成了近三万字的纪实散文《南疆笔记》,该文已刊发在《散文选刊》(下半月)2010年第2期,文中并没有再现当年作战的残酷环境,而是以人物素描式的故事叙述,如实记录和描述了我和我的战友们当年那种“位卑未敢忘忧国”“国责重于山、己利轻于尘”“生当作豪杰,死亦为鬼雄”的惊天地、泣鬼神的革命英雄主义和爱国主义的崇高思想境界和精神。

再后来,我又奉命到了西藏军区任职。雪域高原上当兵人的生活更是给了我强烈的感染和震撼。常年冰封雪裹、高寒缺氧的特别艰苦而特殊的自然环境,与处处继承和发扬“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忍耐、特别能奉献、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创业、特别能团结”老西藏精神的一代代西藏高原军人形象形成强烈对照和反差,因而亦更加强烈地感动和驱使着我提起笔来,记录下这段令人荡气回肠,难以忘怀的充满雪域峻险的,动人心魄的岁月篇章。我利用工作之余,饱含深情地写下了长达近二十余万字的《西藏笔记》,其中有近五万字,以《在西藏》为题,发表在《作家》杂志2007年第8期。

我在第一次远离内地大城市,向雪山深处的小县城中甸进发时,尽管“风雪越来越大,气候越来越冷,车像患了高原感冒似的打着‘喷嚏’,时走时停”、“我们一边抖落飘洒在头上和衣服上的雪花,一边会心地笑起来,那是一种成功者、胜利者的笑。尽管我们大家都已是一脸一头的热汗,却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愉快和惬意。”我把被分配到藏族连队当兵视为“人生历史中一次光荣的入列。”

怒江边防亦是“驮负我人生历史的一个重要的驿站。”我发表在《散文选刊》(下半月)的散文《滇西往事》是我回忆在丽江和怒江边防部队的老战友们的故事,着力体现“年轻时用天性、纯洁和真诚浇灌培育起来的友谊之花,竟然永远是那样繁花似锦,馨香四溢。”其中一组“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女兵的趣闻,我力求写得活泼、灵动,令人回味无穷。重温这些往事真让人有恍若隔世之感。

我在中国军队的军人中,可以说是为数不多的有着生命禁区和战争生活这样双重特殊生活经历和考验的军人。生命禁区和战争生活的深刻生命体验,既是我军旅散文创作的“活水源头”和“富矿宝藏”,同时亦铸造了我的散文之魂。

金戈铁马的战争生活,对于身先士卒、亲临火线的指挥员兼作家的我来说,确实是难得一遇的军事文学”。我曾经在我记叙南疆战事的散文《南疆笔记》里十分动情地写道:“那场战争于我依然是那样刻骨铭心。在我人生的日记里不仅永远记录下了那些已经长眠南疆的战友,同时也永久记录下那些当年叱咤风云,如今早已淡出人们视野的仍然活着的勇士和英雄。”例如,一位当年誉满全国全军的“猫耳洞大王”,为了戍边卫国,曾经在前沿一线潮湿的仅能一人存身的地洞里待了整整七年,即2500多个日日夜夜。我亲自参与过对这位叫尹国亮的“老英雄”的采访,并把自己的认识与感悟细述地写进了这篇长达近三万字的散文里,以表达自己对生死与共,朝夕相处的战友和下属所怀有的真挚而深厚的感情。以及对那场虽然已经远去而于我却依然是那样刻骨铭心的南疆战事永久的缅怀与纪念。

这个与生命,与奉献,与英雄主义,与戍边卫国永远息息相关,自然亦成了我军旅散文写作中的一个亘古不变的主题。在我战斗和工作的被人们称之为世界屋脊,生命禁区的青藏高原,我亦写作和发表了不少这样的文学作品,其中有诗歌,小说,报告文学,但更多的是散文作品。可以说都渗透着我在生命禁区的青藏高原对于高原边防军人使命与生命这个严肃命题的深刻生命体验与庄严思考。特别是在《海拔与生命》这篇散文中,我以“海拔与生命”,这个独特而新颖的视角命题,赞美和讴歌:只有西藏的边防军人——锻造了英雄灵魂的士兵们,才是这世界上当之无愧的,矗立在世界屋脊上的最伟大的生命! 在这篇不足1000字的散文短章中,我站立在青藏高原的高天厚土之上,用满怀深情的文字来抒写我对我战斗在青藏高原生命禁区的边防军人战友们的敬仰爱戴和顶礼膜拜。下面就是我这篇作品的全文。我想在这里给大家引用一下。

海拔与生命

海拔在中国的词典里仅仅是一个纯粹的地理名词,在内地人的眼中也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词,然而在这里,在西藏高原却有着与生命一样重要的特殊含义。当我们走进西藏,走进喜马拉雅,走进查果拉,走进这人迹罕至、浩瀚荒漠的边防军营,就会深深感到那高高的海拔是那样令人敬畏、令人亢奋。

在这雪域深处的兵营里,士兵们随时都要面对“海拔”对他们无情的挑战和考验,在高原,在具有绝对生存意义的4000米以上的生命禁区,终年是冰封雪裹、飞沙走石、狂风肆虐,科学家说这里就是自然生命的禁区,这里的冰封足可以使一切流动着的生命停止,这里的狂风足可以摧毁人的意志。然而这里却顽强生长和生活着一群为了捍卫共和国神圣疆界而不屈不挠的生命,他们就是西藏高原英勇无畏的边防军人!他们就像一尊尊无名的钢铁般的雕塑,用生命的鲜活和生动铸造着高原世纪的辉煌,在他们的血管里涌动着远比常人多得多的忠诚和信念,在他们被高原的太阳锻造而布满高原红的脸上,一颗颗生命在顽强的律动中昭示,这里的士兵们的生命与海拔完全成为常人难以想象的崇高和神圣,海拔越高生命和生存的价值越高、海拔越高思想和精神的境界越高。正因为有了这高高的海拔,才有了边防军人们傲视苍穹、顶天立地、生生不息、英雄慷慨的生命,才有了边防军人们对共和国深深的爱恋和无限的忠诚,才有了祖国的安宁、边疆的繁荣和稳定。是他们用缺氧不缺精神、艰苦不怕吃苦的壮志和豪情锻造意志,锻造灵魂、锻造生命、锻造神圣,赋予了高原海拔以真正的生命价值,赋予了它太多太多的令人终生难忘的史诗般的传奇故事!

只有西藏的边防军人——锻造了英雄灵魂的士兵们,才是这世界上当之无愧的,矗立在世界屋脊上的最伟大的生命!

散文大家杨朔在总结自己的创作经验说:“杏花春雨,固然有诗,铁马金戈的英雄气概,更富有鼓舞人心的诗力。你在斗争中,劳动中,生活中,时常会有些东西触动你的心,使你激昂,使你欢乐,使你忧愁,使你深思,这不是诗又是什么?凡是遇到这样动情的事,我就要反复思索,到后来往往形成我文章里的思想意境。”(《〈东风第一枝〉小跋》)我在我的散文写作,特别是军旅散文写作中,亦是从这样的创作要义与启示中去捕捉和抓取那些“富有鼓舞人心的诗力”的“动情的事”,加以浓墨重彩的描绘和渲染,寄寓自己不吐不快的激越思绪和炽热情愫,营造一种崇高的时代精神和壮美的艺术意境,故而能够深深地打动自己,同时也深深地打动读者,使心灵在潜移默化中得以净化和升华,从而在心灵深处产生强烈的共鸣。

用心感悟,扬长避短,突出纪实性、亲历性和现场感,在不断学习和深入军营和边地生活中创作有特色的散文作品。

我的许多边防题材的散文作品涉笔于举世闻名的自然景观、胜地古迹、历史文化和奇风异俗,我奉献给读者的应该是丰盛、新鲜、独具色香味形的知识大餐,给予读者美不胜收的精神享受。而这一切珍贵素材的获取和积累几乎全是与我的本职公务同步进行的,可以说是我担负的艰巨、复杂、繁重、紧张的戍边卫国任务的有机组成部分,或者说,这些文学成果是一个职业军人和业余作家在努力完成政治军事使命后的副产品。我不是专业作家,没有刻意深入生活、体验对象和调查采访的条件,当然也没有创作假。我更不是旅行家和冒险家,可以随心所欲地到处游览、自由活动。作为在军队担任一定领导职务的领导干部,我要模范地遵循令行禁止的原则。当然,在受到某些行动限制的同时,我又拥有一般地方作家所没有的诸多便利,得以进入某些禁区(如军事要地、边防前沿),亲身经历不少常人难以接触的事物,掌握鲜为人知的第一手写作原料。对于任何业余作家来说,无不存在一个共有的矛盾:本职正业与文学创作在奋斗目标及时间、精力等方面的冲突。欲求二者和谐统一,最佳方案是找到彼此的交叉处和焊接点,使之相辅相成,珠联璧合。通观自己的大量散文,可以这样说,我还是能够并且善于把握正副两业的共同点和结合点,处置好相互间的辩证关系的。我写作的许多散文,特别是在广大读者中引起较大影响的一些作品,都与我从事的正业和主业密切结合,有些可以说就是我本职工作的一部分,如《南疆笔记》里所记述的南疆红领巾辅导站,就是我在任师政治部主任时曾经兼任该站站长,“对她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而书写下的前线军人与红领巾们一个个动人心扉的故事。”该站从1982年成立起,在7年里全师共有3700名官兵分别与全国110多所中小学挂钩,担任校外辅导员,向孩子们寄去信件180多万封、各种实物5400多件、录音磁带500多盒,还先后派出120多人次到40多所学校给师生作报告,战功卓著的指战员们“孜孜不倦地用他们的献身精神和心中纯洁的圣水去净化孩子们的心灵。”这类散文与其说是工作报告式的文学,毋宁称之为文学式的工作报告。又如,《作家》杂志上发表的《在西藏》这篇近五万字的散文,较为系统地记录了我自己在生命禁区,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历时八载的工作日程及其蕴含其中的动人故事。我在西藏可以说几乎走遍西藏的绝大部分版图,阅尽雪域高原最神奇、最壮丽的风景线,我在这部散文中通过自己充满真情实感和深厚历史与文化积淀的感悟记叙和抒写,意图给读者打开一部别开生面的关于西藏的自然、社会、历史和人文的画卷。我赴藏履职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筹备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进军西藏胜利50周年和西藏和平解放50周年纪念活动。为此,我作为西藏自治区慰问团的副团长,到藏东重镇昌都参加整个庆祝活动的序幕,得以详细了解解放祖国大陆的最后一仗——昌都战役乃至西藏和平解放的复杂过程,并走访和参观了当地的工厂、农村、学校及佛教寺庙。继之,又率队去到距昌都军分区500多公里的察隅边防团。察隅是与印度、缅甸接壤的边境小县城,边防线长达几百公里,巡逻守卫任务十分艰巨,有的前哨点至今未通公路。在此,身为军人和作家的我着重采访了边防团骡马运输队及其队长——尹祥美,并指导、帮助基层整理材料,进一步宣传他们的先进事迹。14年,尹祥美带领骡马队翻越雪山140多次,蹚冰河850次,穿越沼泽和泥石流多发地段140多次,累计行程25000余公里,创造了个人徒步输送400多吨物资没误一次的记录。尹祥美2001年被评为中国十大杰出青年,2003年被授予全国优秀共产党员称号。我在从事和总结部队思想政治工作的同时,亦积累了丰富的有关西藏边防题材文学创作的部分素材。

循着时间的顺序,2002年,我又走进了驻守在海拔4700米的岗巴爱国奉献模范营,目睹和感受了岗巴边防部队执勤巡逻的酸、甜、苦、辣。10月,我走进了海拔5300米的查果拉高原红色边防队驻守的查果拉哨所。看见了那面1965年由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部授予的书有“高原红色边防队”七个大字的锦旗。尽管它已经历了近四十年历史的风雨,但仍是那样熠熠生辉。

2003年的中秋,我在驻亚东的某边防团蹲点。这是我们军区主要方向上的一个边防团队。团部所在地的亚东县是西藏的边防军事重镇。位于西藏南部喜马拉雅山脉中段,东面是不丹,西面是锡金,南面与印度交界。亚东是四国交界点,也是多国民族文化和边贸的汇集点。亚东的著名,也因这里曾是英军入侵西藏的通道和藏军阻击的战场,是《红河谷》故事的发生地和拍摄地。我们驱车从亚东县城的团部出发,奔赴海拔4318米的中印边境乃堆拉哨所。乃堆拉哨所一年中有8个月处于与外界隔绝的封山期。数十年来,一茬茬官兵在这里圆满完成戍边任务,被誉为“雪域雄鹰”。

2003年,我又去日喀则边防某团蹲点,在去珠峰脚下的边防三连和樟木口岸边防一连检查工作,途中有幸去拜谒了我多少年来,一直魂牵梦萦的雪域之魂——珠穆朗玛峰。并且写下:“通往珠峰的路,都是凹凸不平、崎岖狭窄的山路,沿途可见零零落落的藏族村庄,水流湍急的溪涧、小河,层层叠叠、形象各异的奇岩异石,特别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铺满在了路的中间和路的两边。总之,越接近珠峰,越强烈地感觉到这里在远古时期曾经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汪洋大海。当我们爬到海拔5400米的高处时,著名的绒布冰川冰塔群就呈现在我们面前了。千姿百态的冰塔布满在山谷之中,置身其中犹如进入水晶世界。晶莹的宝塔呈现蔚蓝色,绚丽夺目。”的珠峰笔记。

我作为西藏军区的领导,要长期深入基层(包括连队乃至哨所),亲临边防第一线。作为作家当然应该善于用军人与作家的双重身份去注视一切、捕捉一切,才可能写出真实感、现场感强烈的佳作精品。我从云贵高原到青藏高原,不仅是在地势上越走越高,直至珠峰海拔5400米的冰雪世界,而且是在对最恶劣的自然环境的认识、对人的体力和毅力的极限的考验、对最艰苦的高海拔地区的边防卫士的理解方面,增长了出自实践的真知,也自然提升了自己的精神境界与文学审美能力。我在《人民日报》发表的,并获得中国大众文学学会,《散文选刊》主办的“美文天下”征文一等奖的散文《相遇珠峰》中的《珠峰》一诗,或许蕴涵了我质朴而切实的人生和文学创作感悟:“珠峰不见峰,尽在云雾中,要识真面目,自在攀登中。”这也再次印证了陆游的至理名诗:“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们的文学写作,特别是以真实性为前提和基础的散文创作何尝不是更应该如此呢!

当然,我也十分注重在散文作品里运用诗情与哲理的交织、艺术与科学的统一等美学原则,以给读者在阅读时加以品赏和玩味。因为时间关系就不在此一一赘述了。

说到这里,我还想说的是,诚然,我的散文作品的大量内容都在热烈赞美祖国西南边疆的壮丽神奇的锦绣江山,热情讴歌各民族的悠久历史和丰富文化,大力宣扬我们人民军队的不凡品质和铁甲雄风,不过,我也没有忽视关注现实世界存在的一些尖锐矛盾和敏感问题。我以为这也应该是作家写作的一种良知与责任。例如青藏高原生态环境的变异和保护,就牵动了我,我在《在西藏》一文中写道:“冰雪国际委员会预测:喜马拉雅山部分冰山,将在2035年消失。这是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他们报告说,喜马拉雅山的冰川在未来的40年之内消失。融化后的冰川将引发洪水,洪水过后,南亚的一些河流会因缺水而干涸。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恒河源头的冰川正在以每年30米的速度消失,以目前的速度看喜马拉雅山冰川将在上述年代里消失殆尽。冰川的融水为南亚的河流提供了2/3的水量,而这些河流又为数以亿计的人提供水源。科学家们还认为,冰川在融化的同时,会在周围产生许多湖泊。而湖水中则充满了冰块和冰碛。冰碛相当不稳定,一旦湖泊崩溃,将引发洪水,洪水会危及印度、巴基斯坦、不丹和中国。这就是未来的喜马拉雅山的命运,这就是珠穆朗玛峰的最后归宿,让人不敢相信。”现在,为此危机而担忧和呼救的人不断增加。我在西藏或其他地方,就不断听到国内外不少人发出的一种声音:不赞成大规模开发珠峰的旅游业,以遏止环境、气候的加速恶化。

我的散文除了边防题材,写得最多的是表现个人成长历程和感情生活的作品。这些作品亦是我散文写作的重要组成部分。这类散文贯穿和渗透了丰沛而真挚的情感:亲情、爱情、友情、师生情、同学情、同事情、战友情,甚至还有一面之交情,当然也包含了乡情、第二故乡情以及对长期战斗、工作过的沙场和地域的眷念之情。这些作品质朴无华,题材不拘一格,感触发自胸臆,自然就少了刻意雕饰。

其中,写我父母和少儿时期的一些散文,可以说是深情缱绻,幽思绵绵,充满童真和意趣。特别是其中一篇曾经发表在《边疆文学》上的《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的散文作品,读来尚有些新意。文中记叙了母亲用地道的家乡方言回忆我的童年生活。从年迈母亲絮絮叨叨的“摆龙门阵”里,即可尝鼎一脔,体味温厚、深沉的母爱父爱,母亲那些平淡、率真的倾诉,流露出对儿子溢于言表的天伦柔情。而在另一篇《母亲八十岁生日庆贺会致辞》里,我则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对双亲的感恩戴德之情,其中我写道:“吾辈儿孙将永生铭记母亲和父亲所赐予我们的骨血之情,所滋润我们的养育之恩,所传承我们的圣贤之德。真可谓天地之悠悠,宇宙之煌煌,莫若父母之惺惺兮!”而我又继承父母的高尚德行,将之用于对女儿的培养、教育。我在书信体散文《写给女儿的一封信》里,集中凝聚和表达了我作为军人父亲的人生观、苦乐观和教育观,以及我对青春世事的体会和看法。这篇书信体散文在《中国青年报》《家庭》等多家报刊选载刊发,亦引起读者的强烈共鸣和反响。先后获得人民网,《中国妇女儿童出版社》、春风文艺出版社等举办的征文作品大赛特别奖。

我利用较为繁忙的军政要务之余的时间,始终不渝地坚持文学创作,特别是散文创作,学习实践多年,也有了一定的收获。迄今为止,我公开出版《当兵的人——我的人生笔记》《与诗歌同行——吴传玖将军诗选》《戍边儿女英雄转》《金石恋》(上,下)、《生命与思想》《难忘的岁月》《遥远的金朗鸟》等16部著作,并在全国省级以上报刊发表长、中、短篇小说、报告文学、散文、诗歌、影视文学剧本及文艺理论文章等,共计300余万字。曾获《人民网》《新华网》《新浪网》,中国文联、中国作家协会、中国散文学会、中国诗歌学会、中国大众文学学会、中国鲁迅研究会、中国传记文学学会等颁发的各类文学作品奖多项。

并有著作进入年度畅销书排行榜,入选中国现当代文学经典论着,入选国家新闻出版总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体系重点图书出版工程项目通俗读物(50种)”和中国现代文学馆珍藏。

回顾自己业余文学创作的道路,我深深懂得,文学创作是一个只有起点,没有终点的事业。既然热爱,那也只有从新的起点开始,负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