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行证
月亮穿过并不透明的雪幕
氤氲成光雾
暮年的老人,从梦中惊醒
被落在冬夜的一场初雪
拎回了故乡
双手紧攥着旧船票
跨越海峡对岸,几千公里之外
返乡行船,船尾激起层层涌浪线
被窗外一片霜雪覆盖
缓缓抬起眼睛。仿佛还能看见,听见
身体里血液流动,骨骼断裂
碎成一座村庄的沙石,山川,河流
候鸟群从日月潭飞往盐城
不必持有通行证
船屋在椰林碧浪中漂浮
漂浮于椰林碧浪中的船只,建造在向阳的山坡
千帆过尽,船型屋的古老技艺沉淀在海洋中
保留黎族村落遗存的乡土印记,纪念
渡海抵达此处的聚居之旅。搁浅在岸边
倒扣的渔船,坡顶屋面覆盖新长出的茅草
木材和竹子搭建框架,交叉节点处缠绕藤条
垒墙的夯土泥巴散发着稻草和椰叶的清香
“千足”树桩架空的底部,为野草预留生长空间
从山丘延伸至靠近水源的坡地
纵深的船舱,连通重返自然的道路
由外向里无尽铺展。屋檐低矮
避免台风侵蚀,天光树影徘徊窗前
刺绣着山海图腾的黎锦,悬垂在晾衣杆上
随风摇曳。与屋角兽骨撞击,发出清脆响声
云雀掠过屋顶的涟漪,回巢休憩
雨水沿着茅草纹路顺流而下,落人草鱼的梦境
屋前渔网在月光下晾晒,过滤了潮湿
融和海风的腥咸与袅袅炊烟
枕着星空沉眠,延伸进海湾的倒影
登嵩岳寺塔
登顶嵩山南麓,与嵩岳寺塔对望
檐角铃铎向远山传递风声
十五层叠涩。在禅意的堆叠中,出挑至外檐
仿佛褪去外壳的竹笋,轮廓朝云海聚拢
向天际留白处延伸出柔和的抛物线
触摸材质,黄泥的颗粒感在指尖摩挲
青砖砌筑,外抹白灰
古树掩映着挑檐,滋生绮绿的苔藓和茅草
比北魏建造佛塔的工匠更加不朽
砖雕的护法狮子,蹲在须弥座壁壶门内
比绕塔做佛事的僧侣更加虔诚
朱鹮,在千百年前飞抵过塔刹顶端。此刻
再次掠过塔身,隐人青灯残香,楼阁佛像前
焚香的烟雾,和头顶的苍穹一样悠远
桥梁
在两岸之间,构建一座跨海大桥
最南端,预留承接桥头的港口
等待海岛另一湾的游子回家
人们深知,回家不是桥的事情。横亘
在海陆间的礁石,也并非距离和时间
台海中线无法泅渡海水,消融于天空的倒影
候鸟扇动羽翼,足以带动南北的气流
穿过千里江山,越过万里海疆
从宝岛奔赴哈尔滨的冰雪世界是旅程,也是归途
北方深冬的树没有叶子,只有簌簌雪花
落在南边枝头,为腊梅催芽
不论昼夜,索菲亚教堂升起一轮满月
驯鹿拉着雪橇划过松花江天际
鄂伦春族人头戴狍角帽,在中央大街巡游
返程一路向南,顺着候鸟迁徙的轨迹
架起桥梁。从漠河通往曾母暗沙,途经澎湖湾
见证者
透过飞鸟的眼睛,窥探山岭的陡峭
穿越康百万庄园迷宫般的窑洞堡垒
金龟探水。追随摇曳的鱼尾,遨游在清澈里
循着幽深庭院的弯曲小径,探寻神秘桃源
新纪元的石子荡起伊洛河的涟漪
涌入城外南郊。龙门山与香山
隔岸相对的峭壁上,铭刻龙门石窟佛像的铁器
也曾修建长城,开凿大运河
落在秦岭支脉的陈年积雪,不会融化在
埋葬过帝王和忠骨的北邙山头
一座座山水庄园,庙堂寺塔,遗址陵墓
肃穆而静默,隐匿于时间的身后
见证历代王朝从兴盛走向覆灭
如一缕云烟,向天空叙述火的过往
清明上河园,重塑东京汴梁的热闹繁华
为古丝绸之路的东方起点树立碑文
连山川尘土也沉淀出丰富而厚重的底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