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连环杀人案,六个凶手

2024-09-19 00:00:00史玮婷
方圆 2024年12期

最开始发生的三起命案中,刀都是从后背或者胸口插进去的,直透心脏,一刀毙命。尸体上留下的刀口有8厘米长,比一般的匕首和水果刀要长。现场没有留下凶器,也没有搏斗痕迹或强行入室的迹象,凶手的脚印、指纹也不曾留下。警察初步判断,都是事先有预谋的熟人作案,而且凶手不是生手。

但要是这样说来,三名死者之间的关系就有些蹊跷了。凶手选择的第一个下手对象,是一个无业、孤家寡人的赌徒,第二个是县卫生局爱卫办的主任,第三个是主任的义弟。按照人物关系,如果把第二、第三桩案件并案进行调查,那与他们毫无关系的赌徒又是为何而死?警方在经过调查后,除了能确定三起命案是同一人作案之外,找不出任何凶手杀人的理由,摸不清动机的连环杀人案是最难查的,因为不知道谁是下一个受害者。

果然很快就又发生了第四起案件。这次,凶手没有那么好运,他在故事的第四分之一处就被警察当场逮捕,并对自己的杀人事实供认不讳。凶手是菜市场的一名屠户,他坚称自己的杀人动机是因为与这四名死者在菜市场发生过口角。仅仅因为与人争吵就犯下四起命案?这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一起看似简单的连环杀人案

这个故事出自作家李师江的短篇作品集《六个凶手》中的同名作,爱读推理小说的读者看到这里应该会反应过来:这是一部社会派推理小说。20世纪50年代,日本推理小说界兴起了以松本清张为代表作家的“社会派推理”潮流,他将纯文学的方法引入推理小说,相比传统本格推理重诡计、重案情剖析来说,“社会派”更重视故事性,目的是挖掘案件发生的动机,关注社会现实问题,在类型小说的框架下有着强烈的作者表达和社会关怀。李师江在《六个凶手》后记中坦言,比起纯粹的心智游戏,他更青睐这种松本清张式的社会派写法,让小说披上悬疑的外壳来展现广阔的社会,展现社会的变动与变革造成的人性的震荡。

当然,在这样的类型小说中探讨犯罪动机、塑造人物心理是基础中的基础,不管做得多深,悬疑类型小说的框架依然存在。悬疑小说中,逻辑与情怀缺一不可,它考验你的智力,同时考验你的社会洞察力,它需要微观的技术操作,更需要对时代动荡的宏观观察。许多评论家认为悬疑小说缺少文学性,实际上,悬疑小说中人物精神的深度、复杂与新颖,正是其文学性之所在。

《六个凶手》本质上是一个古典的悲剧——一个人想要避开某种命运,但“避开”这个行动本身却把人推到他最畏惧的轨道上。随着故事讲述,真相逐渐揭晓,一起看似简单的连环杀人案,牵扯出了一段长达10年的悲剧。《六个凶手》创作的原点,是李师江曾听他人给他讲的一个真实的故事。自此以后,一个一生被屈辱与悲伤笼罩的姑娘,一个生活在阴暗中等待复仇的恋人,20世纪90年代的破旧小城以及风言风语的俗世生活在他心里挥之不去,直到他写完《六个凶手》。

两颗带着象征意义的棋子

李师江出生于福建宁德,《六个凶手》中的4个故事,都被他设置在了一个他熟悉的海边小城中,贯穿整本书、见证所有故事发生的是两位警官——“周幸福”和“李安全”,但他们为之奔走与守护的人们却并不幸福,也不安全,反而都在被命运肆意捉弄着。这是一座没有秘密的城市,这让心怀秘密的人们不断封闭自己,但那些秘密却又都像沙子一样无能为力地泄露。

作为扎根在中国社会深处的悬疑故事,李师江提到在中国的乡村,有一类案件归类为“女婿灭门案”,是的,不是一桩,而是一类,都是由于上门女婿长期处于忍辱的环境中,引起心理变态,导致灭门的复仇行为。

“忍”几乎成为每个故事的铺垫,并且被不断暗示。《中国结》里,兰一梅遭遇了强奸,犯人落网后,兰一梅与丈夫试图忘掉这件事,但争吵不断,最终还是离婚;《元凶》里,老板被人开车撞致昏迷,凶手有可能是司机、妻子、情人、涉黑团伙或生意对手,而当真相揭晓时,被撞的事实甚至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人心的冰冷倒更令人胆寒……

小说里,所有人都试着默默忍受,直到无法再忍而奋起复仇。李师江冷静、细心地打磨人物的情绪和心理,审视着普通人在某些绝境下采取的举动,这类举动有时在我们的意料之中,有时又会出现反常。而正是这些突如其来的反常,构成了《六个凶手》的高光时刻。

“周幸福”和“李安全”,这两个奇特的名字,像两颗带着某些象征意义的棋子,在散发着咸腥味儿的小城内,给人们带去希望。是的,厄运或许会选中我们,但我们会长出抵抗厄运的盔甲。

六个凶手
作者: 李师江
出版社: 新星出版社
出版年: 2024-5-1

内容简介:

短篇小说集《六个凶手》收入4篇小说,每一篇能看到中国女性与男性对于性的禁忌与底线,在清晰坚决的同时,又是那么隐秘而模糊。4个故事均根据真实故事创作,关于性侵,关于复仇,关于救赎,每一个都可以拍成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