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黄骅方言“V上”结构中“上”的特殊用法

摘" 要：黄骅方言“V上”结构中的“上”，可以表示受事对象逐渐消失义。从句法特点来看，“V上”是一个自主结构，在句中的位置比较灵活，其中涉及到的受事成分以前置于动词为优势。从语义制约来看，该结构中的受事对象是有指的，具有数量特征，数量在动作行为影响下从有变无。从搭配对象来看，与“上”搭配的典型动词主要是现实生活中常用的消耗类动词和去除类动词。

关键词：黄骅方言；“V上”结构；“上”；消失；受事对象

黄骅市地处河北省东南部，东临渤海，北邻天津市的滨海新区和静海区，西北接壤河北省青县，西南部、南部和东南部分别与孟村回族自治县、海兴县毗邻。根据《中国语言地图集（第2版）》，黄骅方言属于冀鲁官话沧惠片黄乐小片[1]（图B1-3）。

需要说明的是，黄骅方言为笔者母方言，文中方言语料均来自于家人朋友的日常生活对话和作者自省，并经过当地人核对。

笔者在求学时曾与同学有过这样的对话：

笔者：（指着眼前的一盘菜）你也一块儿吃吧，我一个人吃不上。

同学：（不太高兴）你都吃不上了还让我吃？

交际双方之所以沟通失败，其原因在于对“吃不上”结构的理解不同。笔者的表达方式带有黄骅方言色彩，大意是一个人吃不完这盘菜，所以提议一起吃。在这里，“吃不上”的意思是“吃不了”“吃不完”，其中，“上”表示的是消失义。而听话人却是从普通话的角度来认知的，她理解为说话人因为条件所限很难吃到那种菜，好不容易吃到了，却还让别人一起吃，态度有点儿虚假。在这里，“吃不上”的意思是“不能吃到”，“上”表示的是实现义[2]。

关于“V上”结构中的“上”，史锡尧[3]、邱广君[4]、吕叔湘[5]（P474-475）、蒋绍愚[6]等学者，都对普通话中的语义进行了梳理与分析，常娜还专门探讨了“上”表示实现义的实现条件[2]。这些研究揭示了普通话“V上”结构中“上”的语义面貌，具有重要学术价值。不过，上述研究中并未涉及“上”的消失义用法，可见，该用法为方言所专有，那么，黄骅方言的“上”表示消失义是如何实现的呢？本文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黄骅方言“上”的这种特殊用法进行分析，探讨“上”表示消失义时的句法表现和语义制约。

需要指出的是，在黄骅方言中，语素“上”有两个读音。作为词头或单独使用时，读作去声[ʂaŋ]，如“上边儿”“上班儿”“你上哪哈儿哪里去啦？”。用在动词或名词后，则读作轻声[·xaŋ]，如“衣裳上的花儿可能是你妈妈缝上的”“车上有空调，不热呀”。本文所讨论的是用在动词后的“上”，读为轻声[·xaŋ]。

一、黄骅方言“V上”结构中“上”的消失义

黄骅方言“V上”结构中的“上”，表示动作的结果，指受事对象在施事的动作行为影响下消失。受事既可以是具体的客观事物，也可以是抽象事物。具体包含三种情况：一是在某种动作影响下，受事对象被逐渐耗尽而消失；二是经过某种动作后，受事对象的功用逐渐用尽而消失；三是在某种动作影响下，原位置或原形态的受事消失。例如：

（1）把这点儿薄的指玉米粥喝上吧，别剩啦。

（2）你俩这是奏嘛干什么呀？刚买的纸，你看看，都让你们给祸祸破坏性地使用上啦。

（3）那点儿大酱都㧟上喽吗？那是专门给你留哒，都带走吧。

（4）行啦，别白话闲谈啦，先把这捆子韭菜择上吧。

例（1）中，受事是“这点儿薄的”，动作是“喝”，说话人请求听话人把“这点儿薄的”都喝完，不留一点儿剩余。例（2）中，受事是“刚买的纸”，动作是“祸祸”，说话人认为听话人对自己的行为不加管控，导致“纸”都被用完了。这时，受事对象虽然依旧存在，但是其功能却全都消失。例（3）中，说话人希望听话人经过“㧟”后把“大酱”都带走，受事对象的位置发生转移，原位置上的受事彻底消失。例（4）中，原有形态的“韭菜”经过动作“择”后不见了，而是以新的形态出现。

从上述用例可以看出，事件中发生变化的是受事对象，事件聚焦的是受事形体或者功用在动作之后从有到无的消失过程。

二、黄骅方言“上”表示消失义的实现条件

黄骅方言“上”表示消失义会受到一定条件的制约，这种制约既与“V上”结构有关，也与“上”所依附的动词以及动作的受事对象有关。

（一）句法条件

黄骅方言中的“V上”是一个自主结构，可以单用，如祈使句，也可以应用在更大的结构中。当出现在句式中时，“V上”结构的位置比较灵活，既可以用于句首作主语，也可以用在句末作谓语，还可以出现在连谓结构的前项等。例如：

（5）吃上这个窝头儿有弄那么难吗？

（6）甲：（听话人正在吃饭）快点儿吧，别磨蹭啦，到点儿啦。

乙：这不得让你催死吗？就剩这点儿啦，你反正让俺喝上啊。

（7）你这孩子总怎么说着不听呢，吃上饭再去玩儿的。

“V上”结构常与范围副词“都”“全”等搭配使用，一般情况下都带有受事成分。受事多为带有量词成分的名词性短语，也可以由光杆名词充当。该成分既可以出现在“V上”之后作宾语，也可以出现在“V上”之前作主语、话题或介词宾语。其中，受事成分前置于动词是黄骅方言“V上”特殊用法的优选结构。例如：

（8）这盖垫板儿盖帘饺子都溜煮上吧，别剩心

儿放在盖帘中间部位的饺子啦。

（9）他们都喝喽五瓶儿啦，刚才又喝上一瓶儿。

（10）你让我先歇会儿，抽上烟再去也来得及呀。

（11）（说话人指着他的作业本）妈妈，你管管我姐姐，她连俺的这俩也都使唤使用上啦。

（12）你别不服啦，你也不想想，人家是嘛什么家庭出来的，你比得了吗？把你脑袋瓜子里的东西都用上，你也不行啊。

在交谈环境显豁的情况下，受事成分也可以不出现。例如：

（13）（说话人让听话人喝汤药）再喝两口就喝上啦，你快点儿，别折腾人。

（14）（说话人看着眼前的面花儿一种面食）买弄们稀个那么些奏嘛呀，多怎什么时候吃上啊，吃不上不都坏喽吗？

例（13）和例（14）的交际场景非常清晰，受事对象就在听说双方眼前，说话人没有必要在言语中再次提及。

（二）受事对象的语义特征

黄骅方言中，受事对象的语义特征制约着“V上”结构中“上”的消失义，这种语义特征表现在指称、数量和量变等方面。

1.受事对象具有有指特征

黄骅方言中，“V上”结构的受事对象一般存在于听说双方都知道的某个空间范围内，是听说双方都能确定的，为定指成分。受事成分一般要加上指示词“这/那”或者表示归属等限定范围的词语，如例（1）、例（3）、例（4）等都添加了指示代词，而例（2）添加了限定成分“刚买的”，例（11）和例（12）则出现了领属关系词语“俺的”和“你脑袋瓜子里的”等。

在特定语境影响下，以光杆名词形式出现的受事成分也是有定的。如例（7）、例（10）中的“饭”和“烟”，是交谈双方都清楚的具体对象，是动作人正在吃的“饭”、正在抽的“烟”，而不是其他的“饭”和“烟”。

个别受事对象是听说双方都不能确定的，在指称上不定指，如例（9）中的受事“一瓶儿”，听说双方均不清楚它指的具体是哪一瓶。

2.受事对象具有数量特征

黄骅方言中，“V上”结构所涉及的受事对象具有明显的数量特征。该数量是客观存在的，既可以是确定的，也可以是不确定的，多用量词短语来表现。如例（11）中的“这俩”，表示的是客观存在的确切量，而其他用例中的“这点儿”“这盖垫板儿”“弄们稀个”等，则表示约略的量。

有些受事成分虽然不带量词短语，但标明了范围或领属，如例（2）中的“刚买的”、例（12）中的“你脑袋瓜子里的”等，均具有一定范围或具体归属，这些事物是有限的、可数的，因此，它们也具有数量特征。

有些受事成分的外在形式为光杆名词，在该结构中它并不是类名，而是指称具体对象，因此，它们仍然具有数量特征。换言之，有些受事指称的事物本身不能用于计数，不过，由于该事物存在于某一空间范围内，具有一定体积，也就具有了一定的量。如“饭”本身是不可计数的，但在例（7）中，交际双方都知道此处的“饭”指的是施事者眼前的“饭”，在这一空间范围内，“饭”的体积量是固定的、可数的。

3.受事对象的数量具有从有到无的变化

黄骅方言中，“V上”结构中的受事对象在外力作用下会发生从有到无的数量变化。

有的受事对象在动作行为影响下形体受损，导致体积逐渐减少直至消失。如例（1）、例（5）、例（6）等中的受事，都经历了从有到无的消失过程。当受事对象为群体时，则表现为群体数量的逐渐减少直至为零，如例（8）中“这盖垫板儿饺子”的消失。

有的受事对象的体积虽然没有受到影响，但是其功能量却不断被损耗，直至为零。如例（2）中，受事“纸”的原有功用就随着动作“祸祸”的影响而逐渐消失。

有的受事对象在动作影响下体积量和功能量都没有受损，但仍然发生了某种从有到无的状态变化。比如，有些受事的位置发生了转移，就原有空间来看，受事则经历了从存在到消失的变化过程，如例（3）中的“大酱”就是如此。又如，有些受事的形态发生了改变，原有形态的受事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具有新形态的事物，如例（4）中的“这捆子韭菜”就经历了这样的变化。

（三）“上”对其前动词的选择

黄骅方言中，与表示受事消失义“上”搭配的动词，具有一定的语义限制。我们参照《现代汉语动词大词典》[7]，对词典中的动词进行内省测试，研究发现，“V上”结构中经常与消失义“上”搭配的典型动词，主要为现实生活中常用的消耗类动词，如吃喝类动词“吃、喝、啃、嚼、抽吸烟、干吃喝”等，用花类动词“用、使唤、花用、出往外拿、耗、烧、祸祸”等。此外，还包括一部分去除类动词，如“择、愁洗、剥、劈、倒”等。例如：

（15）（说话人在说吃排骨的事）这谁的事儿啊？总不都啃上呢？剩这一点儿往哪哈儿放啊？

（16）（说话人谈吸烟）我抽得不多呀，你看这盒儿喽吗？我一个礼拜也抽不上。

（17）我就爱吃甘蔗，我一口气儿能吃上一根儿。

（18）（说话人在喝酒）来吧，咱都举举杯吧，喝上这点儿咱今儿个就散啦。

（19）甲：妈妈，你老对长辈的尊称看看还用烧吗？

乙：把这点儿柴火都烧上就别烧啦。

（20）你这不是个败家子儿吗？等花上这稀个这些钱，我看你还花嘛？

（21）他呀，原先一宿宿地玩儿麻将，到了儿把家底都玩上啦。

（22）这点儿洗衣粉都使唤上吧，用完喽再去买的。

（23）你先等会儿，我愁洗上这盆衣裳着。

（24）甲：妈妈，剥多少蒜呐？

乙：剥上这头就行，用不了多少哇。

（25）那稀个那些木头都劈上喽吗？劈完喽拿塑料布盖上，压好喽。

上述例句中，例（15）～例（18）“V上”结构中的动词都属于吃喝类；例（19）～例（22）“V上”结构中的动词都属于用花类；例（23）～例（25）“V上”结构中的动词都属于去除类。

观察上述各例，可以发现，“V上”结构中的动词均具有[＋自主][＋持续]的语义特征。只有在施事有意识的持续动作中，受事对象才会不断受到影响，其体积或功能才会逐渐消耗，最终处于消失状态。而具有[－持续][－自主]特征的动词，则不能用于“上”的这种特殊用法。如黄骅方言不能说：“*这稀个树根儿都烂上啦。”“*别烫着啊，等冒上热气儿再掀锅。”同时，与消失义“上”搭配的动词基本为单音节，这与方言口语词的特性有关。

（四）“上”的语义指向

在黄骅方言“V上”结构中，“上”的消失义指向受事成分，表示受事对象发生的消失过程。这时，表示消失义的“上”不能指向施事和当事，也不能指向动作和整个事件。例如：

（26）甲：走吧，这子地方儿这样的地方有嘛什么可逛哒。

乙：着嘛急啊，好容易出来一趟，这点儿钱咱反反正得花上啊。

（27）你们别都吃上啊，给俺大鹏留点儿，他爱吃大虾。

例（26）中，“上”的语义指向受事成分“这点儿钱”；例（27）中，“上”的语义指向受事成分“大虾”。

（五）“上”与动词的关系

刘月华认为，趋向补语具有三类意义：趋向、结果和状态[2]。可以看出，黄骅方言“V上”结构中“上”的特殊用法，已经脱离了方向义，但还不是表示动作状态开始、持续的状态义。也就是说，“上”的虚化程度尚未彻底，仍具有一定的词汇意义，它表示动作的结果，与动词V之间存在着“因V而上”的因果语义关系。如上述各例的受事都是由于各种动作而“上（消失）”，其中，动作行为是原因，“上（消失）”则是由动作行为而产生的结果。

三、黄骅方言“V上”与普通话“V上”的比较

常娜认为，普通话趋向补语中表示结果意义的部分最为复杂。“上”用来表示结果义可以分为两类：一类着眼于空间层面，为实义动结式；一类着眼于时间层面，为虚化动结式。其中，前者表示接触附着义，后者表示实现义[2]。

黄骅方言“V上”结构中“上”的特殊用法，虽然只停留于空间层面，但与接触附着义、实现义都不同，它表示的是消失义。值得注意的是，该用法与普通话实现义的表达在一定程度上会出现混淆。我们在常娜研究的基础上，将黄骅方言“上”的特殊用法与普通话表示实现义的“上”进行比较，具体如表1所示：

从表1可以看出，黄骅方言表示消失义的“上”与普通话表示实现义的“上”，在句法特点、语义条件方面的差异都比较明显，能够区分开来，同时，二者也存在一些共性。在句法特点方面，普通话和黄骅方言的“V上”结构都可以作为句子成分出现，并且相关名词性成分都能够处于句末位置。在语义条件方面，名词性成分的指称都可以是有指的，动词类型都含有吃喝类动词，并且这类动词的出现频率在普通话和黄骅方言中都非常高。据常娜统计，与表示实现义“上”搭配的动词中，吃住类动词的使用频率最高[2]。需要指出的是，由于二者的共性部分表现得比较隐蔽，黄骅当地人难于发现，很容易混入普通话中，从而在日常交流中给外地人造成一定困惑。

四、黄骅方言“V上”与普通话“V完1”的比较

任月明根据语义指向，把普通话“V完”中的“完”分为三种：“完1”“完2”“完3”，分别表示消失义、终结义、周遍义[8]。其中，普通话中的“完1”与黄骅方言“V上”结构中的“上”，都可以用于动词后表示消失义；不过，二者之间存在细微差异，不能完全对应。我们在任月明研究的基础上，将黄骅方言“上”的特殊用法与普通话表示消失义的“完1”进行比较，具体如表2所示（见下页）：

从表2可以看出，黄骅方言“V上”结构与普通话“V完1”结构不完全相同，只有在语义指向受事、受事成分定指、动词为持续性动词或自主动词时，两者才有可能对应。需要指出的是，黄骅方言中亦存在“V完”结构，不过，该方言“V完”中的“完”主要用于终结义和周遍义，而不用于消失义，消失义的表达一般采用“V上”结构。

综上所述，本文主要分析了黄骅方言动结式“V上”中“上”的特殊用法，考察了“上”的语义及实现条件。研究发现，黄骅方言中的“V上”是一个自主结构，

其中的“上”为动作的结果，用来表示受事对象的逐渐消失。“上”的语义指向受事存在状态的变化，与它共现的受事成分具有有指、数量和从有到无量变的语义特征，与它搭配的动词则主要限于生活中常用的消耗类动词和部分去除类动词。据我们调查，“V上”结构中“上”的消失义用法，广泛存在于河北黄骅、盐山、海兴、孟村、沧州及天津的静海、大港等地方言中。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方言中“上”的特殊用法与普通话表示实现义的“上”，具有比较隐蔽的共性特征，在日常交流中有可能会给其他方言区的人造成一定困惑。同时，这些方言中“上”的特殊用法，在特定条件下能够对应普通话“V完1”结构中的“完1”，而这些方言中“V完”结构中的“完”主要用于终结义和周遍义，而不用于消失义。

参考文献：

[1]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香港城市大学语言资讯科学研究中心.中国语言地图集（第2版）·汉语方言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2]常娜.虚化动结式“V上”中“上”的语义及实现条件[J].语言科学，2018，（3）.

[3]史锡尧.动词后“上”、“下”的语义和语用[J].汉语学习，1993，（4）.

[4]邱广君.谈“V上”所在句式中的“上”意义[J].汉语学习，1995，（4）.

[5]吕叔湘主编.现代汉语八百词（增订本）[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6]蒋绍愚.V上和V下[J].杭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4）.

[7]林杏光，王玲玲，孙德金主编.现代汉语动词大词典[Z].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4.

[8]任月明.动结式“V完”的语义句法分析及教学应用试探——基于语义指向分析法[A].2020对外汉语博士生论坛暨第十三届对外汉语教学研究生学术论坛论文集[C].北京大学，2020.

The Special Usage of “Shang（上）” in “V Shang（上）” Structure in Huanghua Dialect，

Hebei Province

Qi Shuling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Education， Tianjin Foreign Studies University， Tianjin 300204， China）

Abstract：The “shang（上）” in “V shang（上）” structure in Huanghua dialect can mean that the patient subject being affected gradually disappears. Looking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yntactic characteristics， “V shang（上）” is an autonomous structure， its position relatively flexible in a sentence. The patient component involved has the advantage of being placed before the verb.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emantic constraints， the patient subject is pointed and has quantitative characteristics that the quantity changes from existence to non-existence under the influence of action behaviours. Typical verbs paired with “shang（上）” are some consumption verbs and removal verbs commonly used in daily life.

Key words：Huanghua dialect；“V shang（上）” structure；“shang（上）”；disappearing；patient subje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