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梦如咒

2024-08-26 00:00:00李不言
南风 2024年8期
关键词:凶手

我们几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狂欢结束之后,就是死亡倒计时的开始。在场的人谁都逃不掉。

00

我组织的聚会过后接连发生两起命案,死者死状诡异。

死亡倒计时,已经悄悄来到了我身后。

01

和网恋女友奔现之际,我在网络上刷到了一条避雷贴。原帖的内容是“月底要在**和网恋男友奔现的女主注意,你的网恋对象以五千元的价格出售与你见面的机会。”

我忍不住想要为这个网友的机智点赞。为了这次见面,我精心准备了一套高档护肤品,原本还想要租下一套山间别墅共度良宵,可惜实在是囊中羞涩。我灵机一动,在本地群里发布了一条消息,“和美女聚会,两天一晚,一人五千,速来。”

起初,群里无人响应。但随着黎枝高清无修视频的发布,群友们活跃了起来,私聊的信息叮咚响个不停。

黎枝很漂亮,圆嘟嘟的脸蛋看起来很幼态,可又不是小学生身材。纤腰丰臀,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

我最终选定了四个男人,要求他们出示健康体检报告后,我收取了他们的转账。那四个人分别叫兰川、郝泽、范志毅和聂盛。其中三个都是高大帅气的类型,只有郝泽是个肥宅,只不过他给的价格太高了,让我难以拒绝。

好不容易挨到和黎枝见面的那天,一大早我就等在了机场门口。

可我们几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狂欢结束之后,就是死亡倒计时的开始。在场的人谁都逃不掉。

02

黎枝确实漂亮。最吸引人注意的是她一头红色的波浪卷发,配着她略带婴儿肥的脸蛋,看起来像个高中生。穿着性感,白色紧身短上衣上的纽扣呼之欲出,下身则是高腰牛仔短裤。

极具反差的打扮,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眼前一亮。

我向黎枝介绍道,这几个都是我的好兄弟。得知我找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非要跟来“见见世面”。黎枝没有生气,反而大方地和他们打招呼。

沉浸在兴奋中的我们都没有注意到,黎枝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玩味。

山间别墅的大厅里,我和黎枝说说笑笑的,其他四人则是各自玩着手机,沉闷的气氛中透露出彼此不熟悉的尴尬。我在心中暗自着急,再这样下去的话,黎枝该要发现不对劲了。

大概是察觉到我焦躁的情绪,黎枝率先开口,“好热哦,要去游泳吗?”她的脸颊红扑扑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等我们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其他人都等在泳池旁了。我替她拿着脱下的浴袍,“枝枝,先做热身运动吧,小心待会抽筋。”黑色的泳衣让黎枝的肌肤更显白皙。一弯腰,露出春光一片,我们五个男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不对,是六个男人。还有一个是郝泽请来替我们烧烤的厨师,他刚好端着食材从泳池边路过。我忍不住心中得意,网恋还能找到这样的人间尤物。

开始大家还有些束手束脚。游泳过后,气氛变得热络,混不吝的聂盛还不荤不素地开了几个玩笑,黎枝没有生气,反而只是笑着轻拍了他几下。

我们在草地上开始星光晚餐。随着空掉的酒瓶越多,现场的气氛越嗨。我看见,兰川借着说话的机会,低头凑近黎枝。黎枝有些醉了,身体微微打着晃,她竟然主动攀住了他的脖子,保持自己的平衡。

我们敬来的每一杯酒,黎枝都笑呵呵地喝掉。这场聚会大家都过得很开心。

聚会结束后,我送黎枝去高铁站,她是趁着周末从邻市过来见我的。当时我还奇怪,怎么来的时候是飞机,回去的时候要坐高铁。黎枝笑笑说,太累了,想在高铁上好好休息一会。

准备进站前,黎枝主动拥抱我,闻着她身上的女人香,我又开始有些心猿意马。她神色复杂地推开我,在我耳边留下没说完的半句话“你小心……”

还在等着她说下半句的我,楞楞地看着黎枝转身隐匿于人海之中。再想给她发消息时,已经变成了红色感叹号。黎枝她,是在怪我吗?我想不明白。可是当时她也并没有拒绝,反而很主动。

如果她表现出不愿意的话,我一定会挺身而出制止他们的。一定会的。

03

兰川死了,就在黎枝离开后次日的凌晨。半夜我睡不着刷手机,就看见网络上铺天盖地地传播着一桩杀人事件。尸体浑身赤裸死在了铁轨旁,下身被砸得稀烂。诡异的是,他身体内其他部分的血液被抽干,一滴不剩。

我想起前晚的聚会,不由得身体一寒,急忙退了出来。即将划走这条消息的一刹那,我瞥见死者的名字——兰川!

心脏怦怦地狂跳着,可我再点开的时候所有图片都变成了404,只剩文字说明,“今日凌晨,城郊铁路旁发现一具男尸。目前已确定死者名叫兰川,男,29岁。如有任何线索,请及时与警方联系。”

正在喝水的手一抖,半杯冰水全洒在了裤子上,湿答答地紧贴着大腿,冰冷黏腻的感觉如同一条毒蛇攀上了下身。我打了个激灵,手忙脚乱地点开本地群,在众多头像中找到了熟悉的头像,最后一刻手指停在了添加为好友的按钮上。

分开时,我们说好不再联系的。把在山间别墅的两天一夜当作一场幻梦,过了就不要再提。

这栋山间别墅是郝泽花钱租的,听说平时很难订。别墅位于半山坡,面对着层峦叠嶂的山峰,周围仅有的几栋别墅都相隔甚远,私密性很强,不可能有人能听到我们的动静。

我觉得是自己多心了。看着兰川的头像,非常有氛围感的半身照,黑色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细碎的刘海下是若隐若现的桃花眼,果然很符合兰川的海王形象。

我暗暗安慰自己,和我们的聚会无关。和我们的聚会无关。对,一定是兰川在鱼塘里捞到了不好惹的鱼,被蓄意报复了。饶是这样想着,我还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天快亮才勉强进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不踏实,总是半醒半睡。很难受,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

然后,我做了一个梦。我和黎枝热吻结束后下楼,范志毅下了水在游泳,兰川和聂盛换好了泳裤在一旁说话,只有郝泽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旁边休息椅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看见路过的厨师也看得呆了,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心中有些好笑。黎枝的魅力真大。再等我再转过头来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变了。范志毅满身都是暗绿色的水泡,随着他的走动,水泡一个个破开,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黏液,看起来恶心极了。穿着红色泳衣的黎枝蹲在兰川前面,像是察觉到我的视线,她转过头来,却是头发稀疏、满脸褶皱,眼皮向下耷拉着的年老妇人模样。

她咧开嘴角,露出被染红的口腔,暗淡的眼眸在看到我的瞬间迸射出神采。身后的兰川平躺在泳池边,血肉模糊,早已没了呼吸。黎枝嘿嘿笑着朝我扑来,鲜血混合着口水,顺着她快要掉光了的牙齿一滴滴落在白色睡裙上。

我被吓得连连后退,整个人摔在地上。疼痛使我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外面的天依旧是黑沉沉的。

我揉着自己发懵的脑袋,重新躺回床上。拿出手机一看,已经晚上9点多了,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睡了一天。

才打开手机,就看到了有关范志毅的新闻。兰川死亡的当晚,范志毅的尸体在湖边被发现。他的眼球高高向外凸起,皮肤呈暗绿色,上面布满了腐败的水泡,一眼看去像是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脓包。和我在梦中看见的一样。

他的下身光溜溜的,留下的创口内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蝇虫。 现场照片很快就被治理了。能够看到照片,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浑身颤抖着,恐惧充斥着全身。

04

聚会上的五个人,已经接连死去了两个,死状诡异残忍。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我盯着黎枝的头像,只觉得遍体生寒。

空旷的街心广场,我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肥胖的身影。郝泽穿着黑色的套头卫衣,头戴棒球帽,坐在广场最中心的位置,不断回头打量着四周,看起来很警惕的样子。

看见我时,他朝我挥了挥手,我朝他走过去,刚想开口说话,被郝泽打断。“东西呢?”

“喏。”我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他。郝泽接过来,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查看一番,确定东西无误后,又掏出手机点弄了几下,然后才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让我坐下。

我拉开口罩忍不住抱怨,“怎么搞得跟特务接头似的。”

“还是谨慎点好。”郝泽随手把那东西塞进包里,眼神越过我瞟向四周。我被他紧张兮兮的样子逗笑了。昨天晚上,其中一个熟悉的头像添加我好友,我才通过他就秒回了消息。

“咸鱼。”是郝泽,我给他回了三个问号。等了一会,他都没有再回复。我莫名其妙地点开咸鱼,发现我挂了好几个月的游戏手柄被拍下了。那人昨天晚上就给我发了消息,只是我不怎么点开咸鱼,所以没有发现。那人拍下后再次给我发了消息,要求明天当面交易,地点是街心广场,整个城市最热闹的地方。

我心下了然,大概是郝泽想通过这种方式约我见面,他也够小心的。“老陈死了。”郝泽冷不丁的一句话把我搞蒙了。

“谁?”我下意识地问道。

郝泽解释道“老陈,我找来给我们烧烤的那个厨师。”

“你说他死了?”因为惊讶,我的声音劈了叉,又高又尖。

“你小声点。”郝泽低声说道,再次转头打量着周围的动静。说着,掏出手机打开了相册递给我,“镇定点,别那么大反应。”

熟悉的面孔被卡在树杈上,衰老的面部因为肿胀使得发紫的地方亮晶晶的,宛如紫色水晶,眼球因为充血变成了红色。虽然死法与兰川、范志毅不同,但相似的是,厨师老陈也消失了。

我灌下一大口水,强压住心中的恐惧。掏出手机想要查看相关信息,却被郝泽按住。“别看了,网上没有。”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还有照片!”我猛地跳起来,向后退了两步,紧张地看着郝泽。“天呐,你不会就是凶手吧?!你这个肥宅……”今天他戴帽子,又穿连帽卫衣,再联想到他约我出来的怪异举动,我觉得自己的猜想更加可信了。

郝泽抬手把帽檐往下压了压,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他洁白的牙齿,和微微翘起的嘴角。“是吗?”他的语气听在我耳朵里阴森森的,吓得我往后连退两步。

“你是不是傻?我要是凶手来找你干什么,说正经的。”郝泽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你觉不觉得,这件事就是冲我们来的。

我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蠢得透顶,讪讪地坐回到郝泽旁边,“可是,杀老陈干什么?对了,你哪来的现场照片。”我疑窦丛生,前两起案件的照片虽然很快就被删除了,但肯定有手快的人保存下来了。老陈的事,网上一点消息都没有,郝泽他是怎么知道的?

“别瞎想,我有个叔叔在警察局。这不是兰川和范志毅接连死了吗,我请他帮我留意还有没有类似的案件。”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黎枝的家人知道了,来报复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逃不掉。”

此刻虽然坐在太阳下,我却觉得满身寒意。特别是小腹下,汗津津地难受。

“嗯,不排除这个可能,可是要报仇的话,杀老陈做什么呢?”

“对啊,他就是个厨子。”我想到了那天老陈看黎枝的眼神。

“算了,先别瞎想了,有可能只是碰巧而已。”郝泽嘴上说着,脸上的表情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我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气氛变得凝滞,参加聚会的人一共6个,再加上厨师老陈,七个人现在已经死了三个,还有一个黎枝失去了联系。想到这,我问郝泽,“对了,你有联系过黎枝吗?”

“这你问我?咱们不是说好互不联系的吗,我去哪联系她。”

我斟酌着开口:黎枝她……上了高铁以后就把我拉黑了。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郝泽正往背包外拿东西,听到我的话手忙脚乱间东西掉了一地。我急忙弯腰去捡,郝泽连声拒绝着,手上捡东西的动作更快了。可就是这样的情况,他还不忘打量四周。

他很可疑,这是我的第一想法。手在拿充电宝的时候,碰到了下面有些冰冷的东西。我捡起来一看,是一个贝壳型的项链,上面镶嵌着几颗小小的珍珠。还想细看时,郝泽一把抢了过去,他郑重地把项链放进一个短绒袋子里,然后放进了背包最里层。

总觉得这条项链有些眼熟。“是黎枝的项链吗?”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郝泽身形一愣,半晌才嗯了一声,肥胖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我用手肘顶了顶郝泽,“你小子可以啊,我说怎么看黎枝换了一条项链。”

“我买了条T家的项链,跟她换了这条。对了,你刚刚说联系不上黎枝,是怎么回事。”我知道郝泽在有意换话题,但是相比项链,现在更重要的是黎枝失联的事。

“我不是送她到高铁站嘛,感觉最后她怪怪的,好像有话要说但是又没说。她进站后,我想给她发个消息,就发现她给我拉黑了。”

郝泽沉吟着,“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仔细地回忆着我和黎枝认识的情况,“打游戏认识的,但是她后面再也没上过那个游戏。”我们俩在游戏中一见如故,相约打游戏,后来加了联系方式,聊得就更愉快了,我们很快确定了恋爱关系,准备见面。这样想来的话,其实见面之前,我和黎枝认识才不过短短三天, 又聊了一会,见没什么可说的了,郝泽准备离开,他往前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我不明所以。

“你……自己小心点。在家的话,有人敲门你别开。”我觉得他似乎是话里有话,还想再问。

“总之,你自己小心点。”他不给我开口的机会,说完后匆匆离开了广场,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像是在躲避什么人。

05

回到家里后,想起郝泽说的话,我反锁了房门,又把窗户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都锁好后,给自己泡了碗面,随后陷入沉思。我怎么想,都觉得那双藏在暗处看不见的黑手,都是由那场聚会引起的。

他们消失的生殖器,无一例外是在提醒我们,这是一场关于性的报复。

可是凶手杀人的顺序是什么呢?又或者是随机选择的。

我拿来纸笔,在纸上一笔一画地写着,

兰川:11号凌晨。

范志毅:11号晚上9点多

老陈:11号晚上11点左右。

听郝泽的意思,老陈是死在了收工回家的路上。短短24小时之内,就有3个人离奇死亡。兰川与范志毅死亡的时间超过了12个小时,而范志毅死后短短2小时内,老陈就死了。从时间上看,完全没有参考意义。

我最想不通的是,既然这是与聚会有关的杀人事件,可是为什么厨师老陈也死了?带着千思万绪,我掀开泡面的盖子,由于泡的时间过长,卷曲的泡面发白肿胀,像是尸体……

我抓起电话,拨通了郝泽的号码。“郝泽,我们想错了!范志毅才是第一个!”我激动地大叫。

“什么?”郝泽有些莫名其妙,随即他也反应过来,“最后我们在游戏室打游戏的时候,范志毅是不是紧跟着黎枝出去了?”

“我、我没注意啊。”那时候我全身心都投入到了游戏当中,男人这该死的胜负欲让我无心留心其他。

郝泽思忖了片刻说道:“我看见了。黎枝说去卫生间,没过多久范志毅也跟着出去了,好长时间他们一前一后才回来的。”

“这么说,范志毅才是第一个!”“范志毅才是第一个!”我和郝泽同时喊了出来。

范志毅是我们几人中年纪最大的,我记得他发来的体检报告上写着34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样子。在别墅之行中,他话不多,对我们也比较照顾。我对他印象不错,但兰川和聂盛私下里说过他很能装,果然是人模狗样。

06

不到两个小时,我和郝泽再一次在街心广场的中心碰头。刚见面,我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唱起了大合唱。光顾着想事情,泡面都顾不上吃就约郝泽出门了。“走吧,我也饿了。先去吃饭。”郝泽率先站起身来。

原以为,像郝泽这样的有钱人吃饭必定是西餐厅、日料店这样的高档餐厅。郝泽却选了一个街边的大排档,里面有风扇他也不愿意吹,执意坐在了面对门口的位置。

“你去选吧。”他指着里面放菜的冷柜说道。我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拿了一大盘,又要了两瓶冰啤酒。出来时,发现郝泽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门外过路的行人。

“看什么呢?”我拍了他一下。

郝泽回过神来,“哦,没、没什么。你点好了?”虽然是这么说着,可他的眼神就没离开过门口。我在他对面坐下,开了啤酒倒上,灌下一大口。没多久点的菜就上来了,我们边吃边聊。

“所以说之后是兰川,然后再是厨师老陈。可是,难道说老陈也跟黎枝……”郝泽住了口,看向我的眼神中满是不确定。

我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在厨房看到的黑影,以及红着脸的黎枝。我是被渴醒的,醒来发现睡在旁边的黎枝没在。摸黑走向厨房时,被一闪而过的黑影吓得不轻,那黑影身上还带着浓重的烧烤味。

打开灯,只看见黎枝双颊红扑扑的,在不停喝水。黎枝说,她是渴了起来喝水的。但起来时,我摸过旁边的床铺,冷的,说明黎枝起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郝泽,你是什么时候去找黎枝的?”旁边的郝泽没有料到我会率先开口,支支吾吾地半天没有回答。我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又换了委婉的方式问他,“你是什么时候给黎枝送项链的?”

我仔细回忆着,黎枝和郝泽单独相处的时候。晚餐开始没多久,郝泽不小心把烤肉掉到了黎枝衣服上,等黎枝再回来的时候脖子上的项链就换了。再后来,似乎就没有看到黎枝和郝泽单独相处过了。

相比起海王兰川和小混混聂盛,郝泽大部分时候都没有往黎枝面前凑,看向黎枝的眼神仿若在看高不可攀的女神,甚至说话都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没想到,他还挺有一手的,居然是第二个。

“就是你不小心把她衣服搞脏那会儿?”

“啊、嗯,是……”郝泽应和着,耳根染上了可疑的红晕。那时候黎枝还没开始喝酒呢,不愧是有钞能力的人,我暗自腹诽。

“所以,下一个是聂盛??”

“嗯。应该是吧。”郝泽低声应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郝泽的样子,我没再继续追问,看来下一个是小混混聂盛没跑了。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至少还有两个人才会轮到我。虽然知道自己的想法不道德,但这确实让我松了一口气。希望在那之前,警察能够找出凶手。

我试探着问郝泽,“要不要通知聂盛一声?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至少给聂盛一点准备的时间,让他不要被轻易杀死。毕竟,他看起来是我们这些人中最能打的,也是最有机会抓住杀人凶手的人。

07

郝泽果然是神通广大,居然连聂盛的电话都有,我们在嘈杂的大排档里拨通了电话。才接通,里面就是哗啦啦的麻将声,以及男女的调笑声。

“喂?”聂盛的大嗓子从听筒里传来,震得我耳朵发麻。在郝泽的示意下,我开了口。“聂盛,是我,薛逸辰。”

“谁?八筒,碰。”接着就是叮咣的麻将声,我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哦,你啊,找我什么事。”聂盛满不在乎地开口。

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说,只能试探着说:“你听说兰川和范志毅的事了没?”就说小心点,你是下一个要死的人?我毫不怀疑,要是我这样说的话,下一个死掉的人就会是我了。

“滚,别摸老子的牌。有话你快说。”聂盛似乎很不耐烦。

“兰川和范志毅死了。我们担心……”我还没说话,就被聂盛大大咧咧地打断了,看你那怂样,劳资不怕,让他尽管来。

“总之,你自己小心点,尽可能待在人多的地方。”我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挂断了电话,冲着朝郝泽摇了摇头。

郝泽一副早就猜到了的表情说:“他不信?算了,跟他说再多他都不会信的,现在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饭局快要结束之前,我朝郝泽提出建议,“咱们要不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躲?”郝泽似乎没听清我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想法,“对,找个凶手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

他被我的想法逗笑了,“你的工作不要了?”被他一说,我也迟疑起来,“就换个地方工作?”

“能躲到哪去。我爸妈还在这呢。”郝泽的话反倒给我提了个醒,我是外地人,再不济可以回老家,这样杀人凶手就找不到我了。

“我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你也好好想想吧。”分别时,我再次开口劝他。

本来我准备坐地铁回家,结果在郝泽的影响下,我也变得有些疑神疑鬼,路上的行人每个看起来都像是杀人凶手。权衡一番后,我选择了打车。上车后,我打开购票软件,查看回老家的车票。

我老家是小县城,没有飞机,最近的一班绿皮火车是明晚八点的。填好购票信息,我买了火车票。抬起头,看着飞驰而过的街景,我心中闪过一丝不对劲。居然忘记了,司机也有可能是凶手。

我紧张地盯着后视镜里的司机,生怕他将我带到荒郊野岭。可能是我的目光太过炙热,司机抬头与我对上视线,他咧嘴一笑。

我被吓得肝胆俱裂,只觉得连他白森森的牙齿都充满了恶意。手悄悄探进包里握紧了唯一的防身武器,钥匙。心里盘算着,他要是对我行凶的话,我就用钥匙尖扎他的眼睛,先戳瞎再说。“大兄弟,刚那条路堵,我就换了条,真没绕路。”我提起来的气松懈了下去。

08

一回到家里,我仿佛所有的力气都泄了下去,浑身瘫软无力,强撑着爬起来收好了行李,又用椅子把门顶住,窗锁好。折腾完后,我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但是睡得并不安稳。

草地上,穿着白色睡裙的黎枝手持滴血尖刀一步步走向我。她的身后跟着浑身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兰川,长满暗绿色水泡的范志毅,脸部肿胀得如同紫水晶的老陈。黎枝一边走掏出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朝我递来。

跟在她身后的三人也纷纷学着她的动作,剪下了自己的下半身。剪刀发出清脆的响声,可是他们脸色未变,仍然带着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我想跑,可是根本没办法挪动,身体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黎枝离我越来越近。

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几乎贴到我鼻尖上,令人作呕的腐臭味直蹿入鼻腔。血肉一点点剥落,露出的是一张头发稀疏、满脸皱纹的老脸,她朝我露出发黄的牙齿。我转动眼珠,不想与她对视,却瞥见草地一旁,蹲着一个像猴子一样的影子,聂盛正捧着血块大口啃食着。头颅一点点贴近我的嘴唇,张开嘴狠狠咬了下来。

我被惊醒了。天还是黑的,我却不敢再睡,睁着眼睛强撑了一夜。直到楼下的小吃摊渐渐发出嘈杂的声音,赶紧提着行李下了楼。我和公司请了两个星期的长假,出了这么严重的恶性杀人事件,上面肯定要求尽快破案,我认为两个星期足够他们抓到杀人凶手了。

终于熬到了检票上车的时候。刚找到座位,就接到了郝泽的电话,他开口就是:聂盛死了。挂了电话,你就打开咸鱼,我给你发照片。

“哦,好。”我急忙放好手中的行李,打开了软件。郝泽发来了一张照片。聂盛仰面倒在宽大的皮沙发上,浑身赤裸,不仅如此,他手筋脚筋皆被挑断。左胸口处血肉狼藉,古铜色的皮肤不翼而飞,红色的肌肉坑洼不平,露出点点白色骨头,看起来像是被人生生剜掉了。

我知道,那里纹着一尊关二爷的文身。游泳的时候,聂盛曾炫耀过。关二爷被视为武神、财神及保护商贾之神。可是现在,他没能护住聂盛。

接连见识过几桩命案,我胆子大了不少,将图片放大后仔细查看起来。没多久,照片就显示被撤回。

很快,郝泽的电话拨了过来,听着我这边的动静,他问我,你在车上?

“是。”我急于和他分享我的发现,你有没有看见,聂盛的伤口上好像有很多黑色的斑点。

“你也看到了?我听那个叔叔说,凶手在聂盛的伤口上涂了蜂蜜,引来了不少红蚂蚁。更可怕的时候,那时候聂盛还没有死,只是被捂住嘴巴,剪断了手筋脚筋和那什么。”

“这也太残忍了。”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声音有些大,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朝我投来不满的目光。用手捂住嘴巴,我压低声音说道,怎么感觉凶手这次下手特别狠?聂盛是不是对黎枝用强了?

“我没太注意,你呢?”

“我也没看见,那天晚上我喝多了。”

“行吧,你在哪呢?”郝泽叹了口气。

“回老家的车上呢。”

“那你注意安全啊。”沉浸在成功逃离的兴奋中的我,丝毫没有注意到接下来就有可能死亡的郝泽,语气中并没有半分担忧。

09

一路上火车转大巴再转摩的,折腾了七八个小时后,我终于抵达了老家的小山村。山脚下的小山村,只有百来户家人,看着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这么偏僻,杀人凶手肯定找不到我。

妈妈对我的突然到来激动坏了,麻利地准备了一桌好菜。向来沉默寡言的爸爸,看向我的眼睛中也多了几分湿润。我暗怪自己不孝,已经很久没有回过老家了。

白天陪爸爸去地里干干农活,帮妈妈打扫猪圈,再去后山转转,村里平静的生活让我放松不少。一直都没有再接到郝泽的电话,也没有在网上看到有关杀人狂魔落网的消息。我尝试着联系过郝泽询问他最近的情况,郝泽说他没事,只是一直没能找到更多凶手的线索。

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了一个多星期。我在村子里闲溜达的时候,见到了一个奇怪的老太,她穿着一身寡白的衣服,头发花白,牙齿稀疏,正围着村子边的水井转悠,嘴里喃喃地念叨着。

我觉得奇怪,就在饭桌上和爸妈说起了这事,“妈,该不会是村子之前疯掉的张老太吧?”我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妈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用筷子打了我一下,“你这孩子别胡说,张老太前些年就已经走了。”

“那是谁?看起来个子不高,八九十岁的样子,穿着条白裙子,围着水井绕圈圈呢。”爸爸挠了挠头,往我碗里夹了块肉,“没听说村里有哪家的老人不太正常啊,大概是村外来的吧。”

晚饭后,我又刻意绕去村口的水井边看了看,那个奇怪的老太不在。我见旁边坐着不少乘凉的老少爷们,向他们打听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大家都摇着头说没看过。

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我猜测大概是还没有找到凶手的缘故。睡觉前,我特意给郝泽打了个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一切正常。知道他没事,我安心了不少,按照顺序的话,怎么也得郝泽死了才轮到我。

睡到半夜的时候,我朦朦胧胧间听到了些许动静,似乎是刮来了一阵冷风,还以为是妈妈起夜关心我过来看看。也没放在心上,翻了个身继续睡。睡着睡着,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臭味,而且离我越来越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脖子就被一双冰冷的手死死掐住。

睁开眼,面前站着一个人影。她缓缓朝我露出森冷的笑容,残缺稀疏的牙齿看起来渗人极了,是我白天见过的那个老妇人!

我拼命挣扎,可她力气大得惊人,根本不像是个迟暮老人。因为喘不上气,整个胸腔疼得快要炸开了,眼前一阵阵发黑。我伸长了手臂,终于碰到了放在床边的台灯,扬手朝她脑袋上砸去,可她仅仅只是晃了晃身体,并未倒下。有血从她稀疏的发间流出来,蜿蜒向下流进了她的眼里,长长的一条血痕使她看上去像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救…救命…”我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几个字,想要惊醒睡在隔壁房间的爸妈。老太微微朝我靠了过来,用几乎全是眼白的眼睛盯着我,令人作呕的腐臭味直直钻进鼻子里。她的嘴角向上翘起,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我很快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胸口处冰凉黏腻的触感让我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要挣扎却始终无法动弹,犹如在麻醉中清醒的人,连眼睛也睁不开。只能感觉到冰冷的手一路向下,我被脱光了衣服。

“你说,你爱我的…”黎枝的声音悠悠响起,这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见面前的人是个老太。我想要告诉她,我是爱她的,求她放过我,但是我张不开口说话。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说你爱我的!”黎枝渐渐陷入癫狂,然后我听见了剪刀清脆的响声,『咔嚓咔嚓』响在我耳朵里如同催命符。我想起了之前几人的死法,紧接着身下传来一阵剧痛,豆大的汗珠滚落进了嘴里尝起来咸咸的。

“薛毅辰,你还真会玩,真是好狠的心啊。”黎枝的声音如泣如诉,听起来仿佛鬼魅。“这么会玩的话,那我也来玩一玩好了。”那声音又变回了老年人的嘶哑晦涩。

剪刀不停在我身上划下,疼痛难忍间我只觉得自己的体温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临死前,盘旋在我脑海中的最后一个问题就是,郝泽他、怎么没事?

10

第一次看到黎枝的照片,我就觉得惊为天人。她就如同高山上的雪莲,圣洁而高不可攀。我和其他几人不一样,他们带着邪念,而我觉得只要静静地看着我的女神,就足够。是以,见面后我一直没有拱在黎枝身边,这也救了我一命。

晚饭的时候,因为紧张我不小心把烤肉弄到了黎枝衣服上,她没有生气。趁她单独上楼换衣服的时候,我悄悄跟了上去,敲开她房门时,她刚换好衣服,看见是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鄙夷。

我只好结结巴巴地朝她解释,我买了一根项链,觉得很适合她,想要送给她。

黎枝取下她脖子上的项链,转过身去让我帮她戴上。她的脖颈纤细,修长如同天鹅颈般,我没忍住咽了咽口水。没想到这声音被黎枝听见了,她轻笑出声,身体抖动间我不小心碰到了她白嫩的肌肤。

好热啊,我猜想自己现在肯定满脸通红。给她戴好项链后,我急急转身就走,被黎枝叫住了。她轻咬着嘴唇,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着我。

我告诉她,我只想远远地欣赏她,并没有其他的想法。黎枝盯着我看了好久,“我走了之后,小心别人看不见的人,这是一个看不见的诅咒。”说完,她率先走下楼梯。

见我们一前一后地下来,其他几人都变了脸色。聂盛故意用胳膊肘拐我,压低声音对我说:“小胖,看不出来啊你。”我没有说话,心里知道他们这是误会我了,我也没多解释。

范志毅死了。兰川死了。聂盛死了。最后连组织活动的薛毅辰也死了。他们死状诡异,我却没觉得可惜,因为他们每个人都碰过黎枝。

他们都忘了一句话,命运的馈赠早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五千就是他们的卖命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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