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不会倒

2024-08-13 00:00马维洁
读书 2024年8期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日本投降,阮章竞决定写一部长篇小说,来反映太行山人民的抗战岁月,他“对几个一起抗战八年的战友说:我要把我们亲自经历的所见所闻,摘其心有深感的东西揉成小说,留给后代。诸友问为什么用小说时,我说小说容量大,而且宽广自由。诸友称是,故决定写部长篇小说”。自此以后,阮章竞始终坚持这个承诺,不改初衷,直到二000年二月十一日在北京逝世。

一九四五年八月,把阮章竞的创作分成了战时和战后两个时期。战时,太行山的八年,作为一个文化战士,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抗日,为了把日本侵略者赶出太行山,赶出中国;战后的书写,有个一以贯之的中心:记录这场可歌可泣的伟大战争。

阮章竞是公认的剧作家、诗人,剧作和诗作贯串了他的一生,他的小说,则只用来书写抗日战争,因为“容量大,而且宽广自由”,但抱憾而逝的结局,是他没有想到的。

太行山上的抗日文化战士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阮章竞来到太行山抗日前线。介绍和帮助他来的是著名音乐家冼星海,他们都是广东人,在上海歌咏活动中相识,冼曾给予他多方指导和关心。

阮章竞一九一四年出生于广东省中山县一个贫农家庭,因家境贫寒,只上了四年小学,此后一直不甘沉沦,刻苦自学。他十三岁被送到油漆店当学徒,在这里他爱上了画画。一九三四年七月,失业的阮章竞从家乡来到了大都市上海。

一九三四年的上海,已经是风雨飘摇,日军的摩托车横冲直撞,抗日救亡成了青年人活动的主旋律。阮章竞“参加抗日救亡歌咏活动,在培训指挥的歌咏学习班里,认识了冼星海先生”,“我学习歌咏指挥,主要是为了到群众中去教唱普及救亡歌曲”。“七七事变”之后,上海的歌咏活动更加蓬勃地开展起来,“在抗日救亡运动中,我像一片小小叶子,卷进了抗日救亡歌咏运动的洪流,使自己真正投入到革命艺术的巨浪狂澜里去”。

“八一三”淞沪会战爆发,阮章竞先是奔赴太湖一带进行抗日宣传,后来到南京,而后在武汉与冼星海重逢。他告诉冼星海:“我不想在国民党统治地区工作,请帮助我到前方八路军去。”冼星海非常支持他的选择,为他联系了人带他去,并把自己的呢子大衣送给他御寒。

阮章竞到了太行山之后,先担任游击队指导员,后参加太行山剧团,先后担任政治指导员兼艺术指导员和团长,全面抗战的八年,他都是在太行山度过的。在这里,经过战火和生死考验,他成长为一名革命文艺战士。

太行山剧团的全称是“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太行山剧团”,一九三八年四月在山西晋城成立,成员由最初的二十多人发展到后来的一百余人。太行山剧团声名远播,以至于在一九四一年六月,驻扎在晋东重镇阳泉的日军第一军独立第四混成旅团司令部直属政治工作班,为了与之对抗,抓了十几名太行山剧团培训过的人员,组织了一个所谓的“和平剧团”。因为被抓来的演员消极怠工,这个剧团的演出远没达到日军满意的效果,剧目也难以创作出来,无计可施的日军就东施效颦,编练了《怒吼吧,老百姓》,极力抵消《怒吼吧,黄河》的影响。相对而言,“太行山剧团的戏剧节目,除建团之初的几个剧目以外,大多数是自己创作、自己导演的作品,从来不会感到节目缺乏”。

和平剧团的核心人物——田村泰次郎,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战前已有小说出版,到中国后通过关系从前线部队调到了旅团司令部,负责宣抚活动。他在战后回到日本,成为有名的“肉体派”小说家,他把三个月的《和平剧团日记》带回日本,该日记在田村去世后被家属捐给了三重县立图书馆,留下了一份活生生的太行山上日军与八路军的宣传战记录。

阮章竞在太行山剧团时期,“写作最勤,作品最多”,有独幕剧《周年》、二幕剧《太阳出来了》、三幕剧《保卫抗日根据地》、多幕话剧《红巾》《和尚岭》、歌舞剧《红星旗下》、活报剧《反对慕尼黑协定》《保卫华北》《茂林事变》、话剧《登记》、歌剧《民族的光荣》等。一九四二年阮章竞在反“扫荡”中负伤,他创作的多幕歌剧《柳亭郊》也在反“扫荡”中遗失了。阮章竞在抗战期间的作品大部分散佚,保留下来的只有四幕话剧《未熟的庄稼》、小歌剧《比赛》和独幕话剧《糠菜夫妻》,这些剧本是因为当时被新华书店出版了才得以保留下来。

八路军到了太行山之后,通过各种方式,动员人民群众加入反抗日本侵略的行列,农村戏剧活动就很有成效。一九三八年秋,“太行山剧团奉命分散到辽县六区好几个乡村,开展农村戏剧活动,直接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同抗日”。太行山剧团不但在宣传方面卓有成效,“由于无条件地深入农村,深入最底层,与群众同甘共苦,打成一片,丰富了太行山剧团的艺术创造,在通俗化、群众化上取得了长足的进展”。

抗日战争时期,根据地政府和八路军深入基层,积累了丰富的群众动员经验,而日军除了动用军事手段之外,别无所能,只有失败。

给阮章竞带来作家声誉的作品都是在抗战之后写成的,但素材的积累却横跨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两个时期。

一九四七年九月,阮章竞创作了大型歌剧《赤叶河》。《赤叶河》与《白毛女》并称根据地创作的“一白一红”,它是为了配合农村土地改革运动而写的。《赤叶河》随着刘邓大军从太行山根据地南下跨过黄河、长江,直到大西南。著名表演艺术家于是之对《赤叶河》印象极深:

第一次文代会召开前,各文工团都要出节目,参加演出。华北人民文工团演什么呢?我喜欢这个团演出的《赤叶河》,我永远记得这个戏演出时的热烈的情景:看完戏的新区的观众们,都情不自禁地唱起歌来,互不相识的人群,只要有人起个头,大家就一齐唱,随唱随走出剧场,走向他们回家的路。

一九四七年二月,阮章竞创作长诗《圈套》,获晋冀鲁豫边区文学特等奖;一九四九年阮章竞写出歌唱妇女翻身解放的长篇叙事诗《漳河水》,和《王贵与李香香》被称为根据地最为著名的两大叙事诗。《漳河水》在创作过程中,采用了流传于漳河两岸的民间曲调,也借用了古典诗歌的表现方式,语言清新,富于节奏感:

漳河水,九十九道湾,

层层树,重重山,

层层绿树重重雾,

重重高山云断路。

长诗不但上口,也极具立体感、画面感,《漳河水》被文学史界视为延安文艺座谈会后出现的重要作品之一。

一九四二年五月发表的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对阮章竞影响很大。太行山剧团的演出实践,使他很自然地接受了《讲话》的影响:“抗日根据地,是建立在广大的,而又是偏僻的农村,没有农民的拥护支持,这个战争打不下去。因此,首先必须发动群众,组织群众,给农民演好戏,唱好歌,以农民喜闻乐见的、有较高水平的艺术,教育鼓舞群众。”他一直注意“学习太行山人民的语言,写太行山人民的生活。但是放手使用民歌来创作,却是在《讲话》之后”。这也是《赤叶河》《漳河水》能高水平地创作出来并产生很大影响的原因。他是把作品“作为团结人民、教育人民、打击敌人、消灭敌人的有力武器”而创作的。

阮章竞没有受过专门的文学训练,也没有高学历,他是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其戏剧观、创作观是在抗日战争的根据地中形成的,具有强烈的战时色彩,其演出和教育的对象是农民,他的创作具有很浓厚的根据地宣传特征并影响了他一生。

太行山的演出与创作

阮章竞熟悉歌咏,有指挥经验,会画画,可以制作布景,到了剧团很快成了台柱子:“我兼指导、导演、编剧于一身,一直忙得不亦乐乎。”

一九三八年十月,太行山剧团沿太行山主峰进行了保卫抗日根据地的流动演出,历时三个月,行程两千五百里。

“新来的女政治指导员身先士卒,每次流动,她都率先挑起衣服担子,走在前面。”这位政治指导员叫赵迪之,北平民国大学英语系毕业,在北平做过地下工作,延安抗大毕业来到太行山,她比阮章竞小两岁,后来成了他的入党介绍人和爱人。

剧团每次演出前,一般是先安排教唱歌曲。“每次演出前,我们都要给群众教唱救亡歌曲。台上演员教,台下观众跟着唱,舞台上下,一片激扬的抗日歌曲。”到了赞皇、高邑,在离日军据点不远的地方,剧团安排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演出。部队向平汉铁路方向派出监视哨,以保证演出安全。黄昏时刻,“与敌近在咫尺,随时都可能发生战斗的肃杀秋夜星光下,金鼓齐鸣,纵情高唱《在太行山上》”:

红日照遍了东方,

自由之神在纵情歌唱。

看吧,千山万壑,铜壁铁墙,

抗日的烽火燃烧在太行山上,

气焰千万丈……

“几千人的军民晚会,全场震动,这个情景使人一生难忘”,“将士振奋,群情振奋,我们深深感受到战斗的欢乐。……这首名曲便成为这次大流动的主旋律,震撼太行山,音符镌刻在太行山上”。观看演出的人,很多年以后,依然清楚记得当年的阮章竞“人瘦瘦的,穿着军装,指挥大家合唱‘红日照遍了东方’”。

剧团的工作,发挥了他歌咏、绘画特长,也使他成长为一名作家。“正是在太行山剧团,我迈上了创作的第一级台阶。”阮章竞来自南方,对北方方言很陌生,他“想尽办法克服语言关,听方言,学方言。开始老百姓都说我是‘南蛮子’,但在后来到赤叶河的时候,我已经能听懂方言了。只有和人民打成一片,才能更好地体会到人民群众丰富的思想感情、痛苦和欢乐”。

阮章竞在太行山一直注重搜集民歌。一九三九年,他用简谱记下民歌的不同曲调,订成一个大本。一九四七年,阮章竞遇到一个盲人宣传队,其中有位五十岁左右的民歌手,熟悉漳河流域的许多曲调,阮章竞虚心向他学习,掌握了很多漳河流域的民歌曲调。北京大学教授谢冕称赞说:“阮章竞同志是广东人,驾驭北方农村语言到这么纯熟的地步,可见他为此下过多么艰苦的功夫。”

作为剧团领导,他配有一匹马,每次行军他都比剧团晚一些行动。大队开拔后,他留下来用一两个小时写上几笔,再策马追赶队伍,很多剧本就是这样赶出来的。在上海时期的美术和音乐积累,使他在舞美设计、音乐谱曲等方面也能得心应手。剧团的布景道具,群众宣传的壁画板报,甚至剧本的插曲、歌曲,都是他亲自动手。

作为艺术指导员,他还担负着训练团员的任务。他对团员的要求十分严格,每天清晨,他带领团员一起练习发音,在很短的时间内,剧团便在太行山地区取得了较大的影响,这和阮章竞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原剧团演员,海政文工团政委田静回忆说:

为了提高演出水平,做到艺术逼真,当时的艺术指导员洪荒(即阮章竞),无论在演员的表演上,还是在舞台美术设计上,都要求很严格。排戏时,他往前一坐,两只炯炯有神的大眼一扫,人们都静悄悄地听他分析角色,分析剧情以及对每个演员的具体要求。他拍起戏来废寝忘食,演员演不好戏,他就严厉批评,被批评的演员掉眼泪。没有他这位严师,太行山剧团的业务水平不会提高得那么快。大家又尊敬他又怕他。在业务上,同志们想方设法克服种种困难去实现他的要求。

就作家阮章竞的一生来说,抗战时期无疑是他成为一个作家最重要的时期,他创作了大量话剧、歌剧、活报剧等,但是这些作品大都在战火中散失了,文学史家认为这是中国文学令人痛惜的损失。然而,正如全国作协主席铁凝所说:“在太行山上,在我们民族最为艰危困苦的时刻,一个诗人和作家曾经用他倚马而就的作品激励着我们民族坚毅无畏的战士们。我想,我们大家都会深切地感觉到,那些已经散佚的作品,它们依然是在的,它们就融会于争取民族独立与自由的伟大斗争之中。”

阮章竞写剧本不是为了当作家,而是为了抗日,打败日本侵略者是他的第一任务。与其说是创作,不如说他是在做宣传,其时他并无心思去思考有关文学创作的种种,他说:“我对文学的兴趣,是从有用、没有用,得到益处多少而定的,从来不注意文学中的概念、定义是什么,因为没有这样的时间,也不想在这方面去浪费时间。”

太行山剧团除了演出之外,也拿起武器参加战斗,他们和警卫团一起,参加了黄崖洞兵工厂保卫战,剧团九死一生突围到了武乡,当时一二九师师部也驻在武乡,师政委邓小平幽默地和他们开玩笑:“我还以为只有警卫团在里面,没有想到还有一个团在里面。”一些剧团成员就在后来的反“扫荡”中牺牲了。

战后抗战小说的写作

阮章竞从未忘记过一九四五年八月的决心和承诺。

但是,“工作量那么大,在已经由蒋介石点起的内战战火中,我是无法动笔的。在开国之后,当了领导的助手,也没有时间写。在要改变一穷二白,开展移山倒海工业建设中,我怎能在小房子里不闻不问不参与呢?五六十年代又是一个政治运动没完没了的多事之秋,本来写革命题材就有许多有形无形的限制”。然而,他说:“我不动摇。”

一九六二年时任新华北局第一书记的李雪峰是阮章竞的老领导,在太行山坚持敌后抗战时就了解他。在新华北局,李雪峰安排阮章竞任宣传部副秘书长,不用做具体工作,专心于长篇小说《太行山不会倒》的创作。一九六三年他两次重回太行山,为早就拟好的小说提纲收集写作素材。

写于一九五四至一九五五年的《太行山不会倒》约十七万字,在一九六六年冬天被抄家抄走,万幸后来通过关系索回。

一九六三至一九六五年间,阮章竞写作了《八年烽火太行山》,八十章,约五十七万字,千方百计深藏没有被抄走。此前他“已预感到有两个问题必须注意:一是得赶快动笔,看看能不能躲过无法估计的政治运动;二是决心不碰当时的领导人物,避免为谁树碑之嫌。……机关造反派头头要我交代书中写了什么领导人,他点了好几个晋冀鲁豫最高领导人名字,我回答没有。他们不信。我曾想过活着的不敢写,为革命献身的总可以写吧?头头跟我谈话之后,……我连夜把一九四二年日寇大‘扫荡’时,在指挥作战中牺牲的左权同志的有关章节全部删剪掉。不出所料,第二天晚上造反派来抄家了”。“回顾半个世纪,人民虽有壮丽的斗争日月,但都不敢写了。”

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阮章竞担任北京市文联副主席、作协主席,他以时不我待的紧迫感,积极推动首都文学事业的发展,同时投入《山魂》的创作,他在日记中写道:“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让我把工作做完。”这位病弱的老人,每天凌晨三时就已端坐在书桌前写作。这样超负荷的写作状态一直到一九八四年心脏病发作才被迫停止。

除了在北京遍访军事科学院战史编写组和老将军们,阮章竞还在一九七九年九月从晋冀鲁豫解放区的东端起,溯黄河一路西进北上,“远路坐车,近路策杖,步行山间,踯躅河畔,履霜踏月”,直抵当年八路军开赴抗日前线的山西万荣县庙前渡口,遗憾的是什么标志都没有,“抗日东征四十二年,几人知道此渡口”。

为集中精力创作长篇,他拒绝邀请,闭关禁足四年,他书房兼画室的门楣上贴着这样一张“告示”:

望能再活五年,我已八十岁了,每天最多工作四小时,总共七千三百小时,请家人亲朋白天莫进工作室,今生对不起,只求来生再报。

也贴过这样的“告示”:章竞老矣,去日无多,体弱多病,谢绝来客。

在最终将小说第一卷定名为《霜天》后,阮章竞始终舍不得放弃太行山的伟大形象,故加了个总称《山魂》。“因写作时间太长,当第一卷脱稿,在社会上以‘群山’命名的书太多了,就改为《霜天》,而太行山的伟大形象,我舍不得放弃,加个总称‘山魂’”。

一九九一年十月底,《霜天》写成, 四十五万字, 内容从一九三七年九月八路军东渡黄河开赴抗日前线开始,到一九三八年底武汉失守,八路军从太行山出击,建立和巩固冀南根据地,历时一年多。一九九二年,阮章竞仍在修改《霜天》,并先后向两家出版社寻求出版。一年多等待的结果,是两家出版社的婉拒。他称即使无法出版,第二卷《晴岚》和尾声《青春祭》还要写下去。

一九九六年冬天心衰、哮喘、咳嗽,他坚持到一九九七年三月,医生诊断为心功能衰竭、肺气肿。一九九七年初,《霜天》终于得到中国文联“晚霞工程”资助,部分了却了他的心愿。遗憾的是,第二卷《晴岚》只完成了一部分,尾声《青春祭》只写了两章就不得不停止了。

虽然《霜天》写作完成并出版面世,但反响不大,原因有多种。它是在《太行山不会倒》《八年烽火太行山》基础上写作的,但做了大幅度修改,内容由原来描写太行山普通群众抗日,加上了与朱德、彭德怀、左权等高级将领相关的情节,但他对八路军总部和高层缺少体验和了解,写出来的人物有的难称鲜活,加上年龄、身体等原因,驾驭这些内容明显有超负荷之感。

阮章竞说:“抗日战争,是决定我一生的最重要的历史时期。它决定我对祖国、对人民、对爱好、对工作和对人生的根本态度。”“太行山是我的第二故乡,我的成长深深地铭刻着这座雄伟群山之恩”,这也是他创作太行山抗日战争小说的动力之一,只是阮先生虽竭尽全力,拼命写作,但依然未竟,敬佩之余,不禁潸然。

抗日战争的书写,是一个关系国家记忆和未来的大课题,无论如何,阮章竞对抗战岁月书写的顽强坚持,让我们看到了他背后太行军民的影子,在国家和民族处于危亡的关键时刻,成千上万的中华儿女,聚集太行山,誓死抵抗侵略者,保家卫国。阮章竞认为他的小说创作只有像贺绿汀《游击队歌》写的那样“拼到底”,才能对得起战争中牺牲的英烈。

只要英烈的精神在,太行山就不会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