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人

2024-08-11 00:00:00徐连梅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24年7期

那时,乡村土路坑坑洼洼,高高低低,稍不留意就会摔个四脚朝天。

记得,妈妈要参加集体劳动。窗外刚露出一点儿鱼肚白,睡意蒙眬的我总感觉到她悄悄起床。一会儿,就听见厨房里风箱“呼拉、呼拉”奏起乐曲。天大亮时,我穿好衣服走进厨房里,就不见妈妈的身影了。个子矮的我,搬张小板凳放到灶台边,站上去揭开锅盖后抓起一只玉米面窝头,拿起旁边的碗和勺子到前锅里盛满粥,再端到八仙桌上孤独地吃早饭。

邻居老马家有三个儿子,最小的海华和我同龄。俗语说“男孩儿饭量大”,老马也根据儿子们的身高、体重制订了对应的主粮饭量。每顿,三个儿子吃掉自己的计划,想多吃一勺饭也不行。住在老马家后面的我,常听到海华两个哥哥的抱怨声:我们在长身体,需要多吃主粮增加能量。每顿就给一碗,太少啦!

接下来,就是老马的责骂声:每天,咱和你们娘去队里上工,不管是玉米粯子饭,还是面条,也才吃一碗。你们除了学习,又不需要参加劳动。吃一碗主粮饭就不少了,还抱怨啥呢?有时候,我们正吃着饭,海华的哭诉声就飘进来:“爸、妈,大哥、二哥抢我的饭。”老马气呼呼的大吼声,随后就炸响了:“你俩是哥哥,还抢弟弟的饭。欠揍的……”没等他说完,就是一阵“嗒嗒”声和两个人影儿从我家门口一闪而过。老马追出来将擀面杖甩过去,气呼呼地大骂:“跑、跑,你俩有种,跑了就别回来。”陡地,老马声音提高八音贝:“娃他娘,哪家不和咱家一样蔬菜、杂粮当饱?小树不扶直,长大就歪了,请你不要不忍心我揍他们。”

海华两个哥哥,动不动就抢他的饭吃。被老马知道后,跑慢了就会受到皮带或者擀面杖的抽打。每当听到哥俩鬼哭狼嚎的声音,我就变得无比听话。

桥南前庄有个高高的泥堆,叫“打耙台”。大人们都说,那里埋的都是被鬼子当“活靶”打死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很多很多的“冤死鬼”。每到晩上,就会有鬼火(磷火)出来。因此,妈妈也和其他家长一样唠叨,不管白天,还是夜晚,都别去那里玩儿,免得“惹鬼上身”。

我们几个一般大的孩子中,仅有阿兵不怕前庄的“打耙台”。一年夏天的早晨,阿兵偷家里的鸡蛋去“代销店”换小人儿书看。他爸放早工回家后发现少了3 只鸡蛋,就赶到“代销店”询问。阿兵傍晚放学一回到家,就被他爸揪着耳朵罚跪在祖宗牌位前,转身去粮柜旁取擀面杖揍他,阿兵急忙爬起来溜走了。

阿兵妈妈以为他躲到小伙伴家,寻了附近的几家都没有。我们也帮着从操场门洞进去,找遍学校每个旮旯角落,也没找到。他爸去附近的亲戚家,也没有找到他。第二天早上,阿兵出现在学校的教室里。他说害怕被他爸用擀面杖打,他在前庄的“打耙台”与无数的鬼魂住在一起。自此,我看阿兵便多了一些畏惧。我去桥南小康庄的大姐家,经过前庄的“打耙台”,都是忐忑不安地加快脚步奔跑的状态,无论如何也不敢在那里过夜的。

后来,我曾多次向阿兵索求那夜探险的经历,他总是留给我一个神秘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