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我出于对父亲的怀念和对父亲的学生们的感激,写了一篇题目为《父亲和他的学生们》的文章,分别在高密日报和大高密公众号上发表和推送。
师兄们虽然退休了,但各类日报是他们每日必读的刊物。师兄看到的第一时间就给我打来了电话,先是对我鼓励一番,随后用命令的口吻说:“把手头的活放一放,回家一趟吧”。
岁月的风尘,时间的沉淀,记录了我们一起走过的路,师兄也就变成了胜似亲人的家兄了。归去来兮,家乡有亲人呼唤!放下电话,我不敢怠慢,立即回了一趟老家。一路上,师兄“回家一趟”四个字一直在耳边环绕,鼻子直发酸。
父亲在世时,每年中秋节后的第一个周末,是父亲的学生们和父亲团聚的日子,我们常常说那日为‘回家一趟“。父亲离世后,我们各自都忙碌,聚少离多,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和师兄们见面了。
近百公里的路程,不一会就到了,二位师兄早已到齐,见到他们非常高兴,不愧是老干部,近九十岁高龄,满头银发却依然精神矍铄。师兄告诉我,同城能联系起来的也只有二位师兄了。生命的无常与脆弱也只能让我们付以感叹!
师兄说,今天是家庭聚会,嫂子早就为我们准备好了家宴,为的是让我有回家的感觉。看到暖心的安排,我努力抑制着外溢的泪水……
我的父亲是一九四八年参加工作的,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对父亲从教路上的艰辛,我并不知道多少。师兄说:父亲第一次创办学校是在张鲁乡,后来又调到了蔡站乡。那个时候国家刚解放,百废待兴,教育领域更是困难重重。由于教育资源短缺,基础设施薄弱,刚参加工作的父亲被安置在一处农民废弃的土屋里。连张办公桌都没有。更要命的是,听当地村民讲,这间屋子经常闹鬼。半夜常常听到鬼咳嗽的声音,所以这个村子的大人孩子,天刚黑就都回家了,大门上锁,整个村子一片寂静。
师兄说到这里,摸了一下额头,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对过去的岁月有着深深地怀念和感慨。接着说,他们是父亲招到的第一批学生,也是班级里年龄最大的。因为是初办学校,班级里的体力活都是大师兄约着几个同学争先恐后地干。父亲白天给学生上课,晚上还要辅导青年教师,忙碌在时间的缝隙里。
父亲的学生们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主动为父亲的住所粉刷了墙壁。由于听到这间屋子经常闹鬼的事,这几个大一点的男同学就和家长道了个别,索性一起睡到了父亲8DqoN7dhRnFIRzh+Z8hVqw==的土炕上。任凭父亲怎么劝阻都无济于事。那个时候,照明没有电,连蜡烛都不舍得点。当时有一种液体叫煤油,把它倒在玻璃瓶中,把瓶盖中间钻一个空,用棉花絮捻一根芯子,油滋润到上面用火点着,上面的火头如花生米大小,这就算是整个屋子里面的照明设施。
父亲给他们讲故事,《三国演义》,《水浒传》,师兄讲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眼睛也亮了许多,看来,男孩子只要听到枪刀剑戢,龙争虎斗,无论何时都会热血沸腾。
二师兄接着说,那年冬天,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北风呼呼地刮着。那个时候的窗子都是木头做的,用一张白纸糊在外面,风一刮瑟瑟地响,还真有聊斋里面的鬼故事的感觉。一个土炕睡着师徒仨人,同铺着一条薄毯子,同盖一套被子。男孩子只要静下来,很快就睡着啦。大概到了后半夜,父亲突然听到屋子的那头有男人的咳嗽声,父亲先是一惊,立即坐了起来,虽说不信鬼神,但父亲的心里也直犯嘀咕。随着咳嗽声越来越多,父亲的第一想法就是保护好孩子们,他迅速地披好衣服,拿起唯一的现代化武器手电筒,从门后拿了一根棍子,把房门反锁上,就走了出去。顺着咳嗽的方向慢慢地靠近,一步一步,直走到屋子的最末间,在一个墙角处有一堆杂草,随着咳嗽声一起一伏。父亲一只手拿着手电筒,一只手拿着棍子,用力地把草挑开,发现里面有一只大约有七八斤的刺猬,这像人的咳嗽声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父亲连忙找了一条袋子,把它装在里面,用一个盆把它扣了起来。等到天亮,忙告诉他的学生们说,昨夜的“鬼”,被我逮着了,今天你们去告诉村长,召开全体村民大会,让大家见一见这“鬼”的模样。
听到这里,我突然明白了,这份情如父子的关系,虽然没有血缘的纽带,却有着超越血缘的情感。岁月流转,这份情感愈发珍贵。在这份情如父子的关系中,我看到了教育的真谛——爱与传承!
告别师兄们,已是下午四点多了,随意拉了一下手提包,发现里面多了一叠现金,我忙接通了大师兄的电话,师兄的语气有点语重心长说:这是我们对你文学创作的鼓励,因为你的脾气很倔,我们才采用了这个办法,希望你不要拒绝。文学创作,是文化的使者,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自己是教师的后代,多写一些有灵有肉的文章,在文学创作的路上走得远一些。师兄还在说着,我的泪水已决堤,打湿了耳边的手机屏。
夕阳透过窗户照到身上,暖暖的。是啊,太阳,每日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当他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时,也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晖之时!园丁精神,人间真情,如日永恒!
缘因大爱深似海,思念绵绵无绝期。父亲虽然走了,但他留下地诗书传家和清白做人的门风,我将永远铭记和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