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为一群文字背井离乡
当五月的鬓角长出忧伤,我会相信
新建的新是一种可能,旧亦是
被抛置的建筑沉默着,停止生长
是另一种坍塌
像谁无心写下的错字,等待被纠正
它放过了天空,天空就变得开阔
就像脚放过了路,路就轻盈
除去繁华与赞美
城市还会有更值得的事物
比如借得火种
窥见留守的草木
比如此刻属于少数人的黯然
有别于神迹
月亮照出废墟裸露的骨头
硌碰出真实的疼痛
有人为一群文字背井离乡
或隐姓埋名
在封闭的方寸间琢磨大事
他的心跳弱于一盏灯火
理想要低于十五层楼
头顶的星辰即使再亮一些
也难以扫除体内久积的锈色
将从时间的永不停歇里获得绝望
光线在未卜的下游渐渐收拢
又消失
没有哪个生命
配得上如此良夜
有人试图蹚进黑暗
大地却藏起了它曾献出的一切
我要在六月让你找到我
那时,我们还是彼此的远方
风还没经过你的村庄
当进入你更繁忙的生活
我不怕日子变得倾斜
两副笑脸总体对应
像极了一次认真的大比例投影
我不关心天空的空
只在意身边微小的那些事物
比如书里的文字整齐绽放
我说是一群蜜蜂在振翅欲飞
你总是晚一些带我去楼下
被露水洗过的阳光有最新鲜的香
你的远方是无限远方
我的远方是阳台,以及与母亲分开的时间
有时在你怀里抵达河流
鱼群的邮差会送来季节的讯息
大人们忙着把沉重的日子攥在手上
我要在一场雨水里慢慢变绿
我要在六月让你找到我
要将日子对折,留一半多给未发生的
有时我也会想
还要多久?我才能依靠在往事上呢
假如时间在我的睡梦中停下来
你的注视会溶解于呼吸里
想起你,就想起远方的云
想起你,就想起远方的云
那么多雨水在纸面集结
团结成绵密的文字,于一页屏幕呈现
有时也会想起风,从高处一次次刮过来
将所有的虚妄都过滤
你要保留文本和身体的骨质
或者想起星空
那些明亮滚烫的句子啊
被成群的蛙声迷恋,一遍遍念响
南方已经是夏天了
阳光奉上了热情
要把每一个角落都照亮
在渐渐上涨的日子里
湖水抬高着湖面
更多的词语在各自绽放
你的叙述简洁却深刻
像极了一滴雨和另一滴雨之间
有另一滴雨存在的可能
我知道的,六月是个小满的季节
它所空出的那部分
装满了一个人的仰望
于是时间抽象出理性的意义
记忆积淀出黄金的秘密
被六月涨上胸口的故乡
哪怕云朵压得再低
也避免不了被江南嫁接的记忆
被六月涨上胸口的故乡
一只龙舟也无法将我轻易带回
我的记忆是尘封已久的古籍
检索出艾草与菖蒲的记忆
那个溺水而亡的人
影子持续摇曳在一些柔软的心房上
想起那些端午,母亲把生活一次次裹进粽子
而今,她已被泥土包裹多年
父亲每天努力着
把腰身渐渐弯向地面
他内心积蓄沸腾的孤寂
雄黄酒压不住嗝上喉咙的思念
酝酿已久的阳光愈发热烈
它注定要照向远方:将至的和已逝的
此时河流汹涌,我却一无所知
可它分明带走了很多
荷香加深了我的呼吸
在七月,乡间的青翠已入佳境
夏天的容器被灌满
细碎的波纹复习古老歌谣
几株翠柳袖手静立,保持古风
荷塘仔细折叠进时间
池水像极了我们曾经的生活
囤积着堆叠的浑浊,摇晃着
经年的淤泥被再次刷新
蜻蜓忙着缝补曦光的缝隙
蝴蝶从容,随手绣着池塘的封面
荷茎林立,像帖规矩的仿宋
又不时被吹成凌乱的草书
还魂的植物张扬内敛的蓬勃
该来的都已到来并被绽放
晨风一一点名
她叫得太过动情
那些荷花刚应声
就齐刷刷羞红了脸庞
大雪越来越深,越来越厚
唯有一池荷香
加深了我的呼吸
把我们对美的认识
又提高到了微醺的沉默中
露水消失前,苏醒的身体似扁舟
被环形引流,重复着
时有漂流之志
时有靠岸之心
你的名字如一艘沉船
压着镜子里的无边银色
清晨时分,在我失控过的情绪里
领悟了关于夏天的所有赞美
我的落日决绝地落向你
你说夏至,就已是青年了
人间的叙事又一次掀起高潮
云朵不时掏出阳光和雨水
向下的河流,成全万物向上之身
所有微小的生长
共同构成簇群的宏大之美
每天的热情都指向果实
鸟鸣说出槐花的理想
假如绿意更瓢泼一些
会是我六月的扉页
蛙鸣和群星将整个夜晚填满
然后在黎明撤退
我知道,夏天孵化的,要还给夏天
就像泥土种养的,要还给泥土
在渐渐上涨的日子里
这场奔赴需要勇气,更需要定力
它已经给出了所有的热情
可有人还在期冀什么
假如你是一座宿命的山口
我的这枚落日,将决绝地落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