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组诗）

有关于时光流逝

我们来到枇杷园

枇杷成熟了！像红霞……

穿过枇杷园，我们踏上了凉溪古道

古道边也有枇杷。红霞流逝……

细雨、溪水、青石、草色

都已不是我们初见时的模样

我们继续往上攀登

风不一样了

雨不一样了

暮色变了，我们也变了。我——

你还认识吗

我不知道是谁改变了我

我们上山，又下山

红霞升起，又落下

溪水早已不是我们初见时的溪水

青石早已不是我们初见时的青石

也不知道我的爱人

还在不在那片草叶里

想象一场大雪如约而至

她身上下着白茫茫的雪

村庄的轮廓显现。如果

你在村庄里，我们就一起看星星

星星是你的眼睛，你无数次闪耀着

温暖灯火的灵魂

白茫茫的雪印着松林上金黄的月亮

我伸出一双粉红的手

在风水里绣春天的花鸟

村庄里有莫名的花香。如果你喜欢

我们就奔赴三月的桃林

清晨是你，黄昏是你

我用白茫茫的雪，御寒风于千里之外

你是冰天雪地里唯一的火源

我就是白茫茫的雪

落向锦绣山河，你的人间

残 缺

篱笆墙的枝条上长出新叶

一片片，一簇簇。缝补了空隙

空隙的时间里，天上

从没出现过星星。森林里乌漆墨黑

风看不见，风只顾吹

仿佛回心转意，仿佛弥补冬天的亏欠

风又吹回来了。并且姓了春

春风所到之处，长满了嫩绿

嫩绿密密麻麻，填满了篱笆墙的漏洞

冬天里，北风从漏洞吹进来

院子里的小狗“呜呜呜”哀嚎

阳光在小叶片上闪着钻石的光芒

像星星。小狗在星光灿烂中沐浴着暖

偶尔打个寒战。春风也抚慰不了

春风叫风，北风也叫风

风吹过了太多的地方

风吹过的地方大多没有星星

风不管怎么变，都是残缺的

倾 听

小时候，我喜欢听树

常常趴在窗台，对着院子里的一棵树

听得兴致勃勃

少年亦如此。后来听到太多的声音

来自全世界的各种声音，再也听不到树了

城市里树也少，路边的行道树

好像都是哑巴。或者它们也说话

只是被车的喧嚣掩盖了

偶尔有一天，当我走进东盘山

置身于古老遒劲的杨梅树林

仿佛又听到了树

我凝神静气，像久别重逢

只是那声音——

从容、沧桑、低沉……

令人沉思

重 逢

暮色被山上的翠色送走

细雨滴在伞面上像古道上的风铃

细雨从天上穿梭而来，像从远古穿越到

我们的面前

我们走在凉溪古道上

像走进了历史的年轮

走在复古的纸张、青苔上

想起数百年前的你，或你们

重重叠叠的影子，与我们交错

谁是古？谁是今

古道上的青石，脚下的黄土

路上的草色和山上的青翠

数百年了！我已记不清你们的容颜

你们是前世还是今生

在古道上，遇见泽漆、小蓟、葎草

遇见书生、牧童和老翁

这算不算重逢

雨从天上穿梭而来，穿过寂静光辉

像从未来穿越到今天的我们的面前

我们走在凉溪古道上

古道曲曲折折，高高低低

在脚下延伸，在山中生长，不断延伸……

枫 香

那天在山上，我看到一棵枫香

身上挂着牌，显示它有120岁了

我仔细端详，想找出它年轮的密码

最后不得而知

多像一个人站在你面前

你也看不出他走了多少路

走了多少年

你看不出一个小小的皮囊里

藏了多少密码

山道旁，我拥抱了一棵枫香

像拥抱了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

我触摸着粗糙、褐色的树皮

眼角滑下一颗泪

我把手掌贴在树身上

试图与一棵树获得共鸣

突然消失的河流

零下10℃，这个城市从来没有这么冷过

一条河流突然消失了

是的，所有流动的都凝固了

一朵花冻在冰面上，像是春天的句号

人们转发了一条鱼冻死在河里的新闻

冻死在溃败的怀抱里

故乡隐匿在光之后

在这个异常寒冷的冬天

一条河流突然消失了

流动的秋叶、水草凝固了

流动的歌声也消失了

世界那么静

那些曾经流动过的，都像是梦

老 屋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

像开辟着一条明晃晃的时光隧道

我们搬走了

老屋愈来愈像一位沉思的哲人

任凭阳光横七竖八开辟明亮的隧道

在隧道的尽头

仿佛有很多很多的热闹

而外头，却非常安静

安静得像数亿光年之外的另一个星球

孤独而迷人

探寻的旅客来了一批

又走了一批

不知道老屋能留住谁

契合的缘分构建新的时空

我怕外来的人随意破坏那一道道

通向过去的时光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