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老家,桃树、梨树、苹果树随处可见,但核桃树少之又少。我家曾经有过一棵很大的核桃树。
核桃树是哥哥栽的。或许是因为管理到位的缘故,核桃树一路疯长。每年春天,核桃树萌发出鹅黄的嫩叶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天天变绿,浅绿,碧绿,直至墨绿。它的叶片阔大,上面似乎抹了油一样,但看上去又不很光滑。
核桃花极不起眼,我至今都想不起它的样子来,或许是被繁枝茂叶遮挡住了吧。还记得有一天,我忽然看到满树的绿色小球球,才发现核桃结果了。因此,我认为这些果实是直接长出来的;但祖母却说是树都会开花。祖母的话我深信不疑。
我上学后,从植物课本上看到,也有不会开花的树,我想告诉祖母,但还是忍住了。树开不开花,都不能减少我对祖母一丝一毫的崇拜。
春末夏初的一天夜里来了一场狂风骤雨。早上起来一看,地上落了不少的小核桃,看着让人心疼不已;但祖母却说:“该走的留不住,留了也没用。”是啊,如果树上所有的都留下来,最终又有几个能修成正果?
盛夏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核桃树密密麻麻的叶子遮蔽了炎热的阳光,祖母和左邻右舍的大娘大婶们坐在核桃树下,或纳着鞋底,或织着毛衣,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叶子在长,核桃也在一天天长大,从指头肚儿大小慢慢长成鸡蛋大小。绿绿的,很是诱人。我实在馋得不行,就趁家人不备,偷偷取来竹竿打下来一个。
但到底还是被祖母发现了,“小馋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早着呢。”
是的,核桃皮还紧紧地附着在壳上,只能用石头砸,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青皮去掉,但满手已被染成了褐黄色。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用石头使劲砸,终于砸开了,但肉和壳依然紧紧相连,只有把它们砸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才能把果肉抠出来。老半天才抠出来一点儿,我早就急不可耐,直接送入口中,果肉还带着苦味儿。
“要把肉上的那层皮去掉才不苦。”祖母看着我皱眉头的样子,帮我耐心地揭去核桃仁儿上的薄皮。
夏去秋来,终于,落到地上的核桃裂皮了。树太粗,摇不动,而长在高处的,即便用了长长的竹竿也够不到。我自告奋勇,“蹭蹭”几下就爬了上去,祖母一个劲儿提醒我要小心。
我站在树上,一枝一枝地摇,听着核桃“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我开心极了。
祖母把收获的核桃分成一份一份,送给左邻右舍,让大家一起分享丰收的果实。
哥哥在外地工作,久久才能回来一次。祖母就挑一些大的,反复晾晒,晒干了留着给他,“怎么也不能忘了栽树的人。”
那一年秋天,身体一向康健的祖母病倒了,我把刚刚收获的核桃拿给她,她紧紧攥在手里。萧瑟秋风中,祖母走完了她八十八岁的人生。
第二年春天,核桃树不再开花。它,也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