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维新
6月初,嫦娥六号在月球背面的艾特肯盆地成功取样,引起了全世界的极大关注。许多人因此也记住了月球上的一个地名:艾特肯盆地。
大家都知道,月球上有不少陨石坑、盆地和山脉都是以杰出科学家的名字来命名的,艾特肯盆地也不例外。
艾特肯的全名是罗伯特·格兰特·艾特肯。他是一位出色的天文学家,曾获得美国天文学会最高荣誉“布鲁斯奖章”。更令人敬佩的是,他是在几乎完全失聪的情况下取得了如此成就。
一切故事要从1864年说起。这一年,艾特肯出生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一个小镇上,幼年便患上了严重的中耳炎。在那个年代,由于缺少对症的药物,他部分失聪了。随着听力一年比一年差,艾特肯开始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学习唇语,直到9岁那年才得以进入学校上学。他能“看见”每个人讲的话,从不用手语和同学沟通。
尽管艾特肯努力表现得和常人无异,但听力障碍还是给他带来了很多窘况。1922年,国际天文学联合会大会在罗马举行,艾特肯作为双星研究专家出席活动。当时的一份会议记录显示,即使现场有人大声喊话,艾特肯也不会做出回应。另据天文学家查尔斯·谢恩在一本未出版的自传中描述,同事艾特肯的声音“相当洪亮”,这是“相当程度的耳聋”带来的结果。最惊险的一次,艾特肯因为听不见汽车驶近的声音而差点丧命。
即便如此,艾特肯从未放弃求知探索。
1887年,他大学毕业后成为一名数学讲师,一边教书一边继续求学,几年后获得硕士学位。随后,他进入加利福尼亚州一所著名私立大学担任数学教授。
巧的是,这所大学位于汉密尔顿山脚下几英里处。而汉密尔顿山的山顶上,就是大名鼎鼎的利克天文台(世界第一座建于山顶的永久性天文台)。
艾特肯在这里迷上了天文学。1894年,他写信给利克天文台的主管爱德华·霍顿:“请告诉我,我在什么条件下,花多少钱,才有可能在6月或7月进入利克天文台学习几周?我目前所掌握的天文仪器的使用方法,都是在没有别人指导的情况下获得的。我现在希望能得到专门的指导,哪怕只有一个星期……”霍顿被艾特肯的真诚打动,同意他在第二年夏天成为利克天文台的“特殊学生”。据艾特肯后来回忆,1895年6月1日,他们一家人都起得特别早,吃完早餐后,迅速赶到旺多姆旅馆,登上了前往利克天文台的大马车。
利克天文台。
艾特肯对天文学越来越着迷,萌生了“做一些明确的观察工作”的想法。他再一次给霍顿写信:“教授,我已经厌倦了教学,想把时间花在天文学上。”但当时的他,还是有些犹豫,不知自己是应该继续从事教学工作,利用暑假去大学攻读天文学,还是应该全职学习天文学,争取用奖学金养家糊口。
很快,艾特肯不用再纠结了。1895年底,由于他的出色表现,利克天文台给了他一份工作,让他担任天文学家的助理。他接受了这份工作,一干就是5年。
这要求艾特肯要耐得住寂寞。在他搬到山上之前,那里只有28人居住,其中包括7名天文学家和两名天文学家的妻子。“那里距离我们的补给基地以及最近的诊所、教堂、学校、音乐厅和剧院都至少有5个小时的路程。”艾特肯说,“在主要的观测台大楼里有一部电话,为整个社区服务,每家每户每天都要派一名代表去订购生活物资。隔天,马车会带着这些物资出现。”
艾特肯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艰苦。1899年,他开始系统地观测恒星,并将其中的双星(即由两颗在引力的作用下相互绕转的恒星组成的系统)编目。起初他和另一位天文学家一起从事这项工作,但后者于1905年离开。之后艾特肯便一个人在山上坚守,陆陆续续发现了3100多颗新的双星。
艾特肯明白,“发现”永远只是第一步,发现之后必须定期进行重新测量,这个过程往往要持续数十年,从而可以看出双星如何运动并最终计算出轨道。只有进入这个阶段后,双星才能为天文学提供非常有价值的信息。在数十年的职业生涯中,艾特肯对数千对距离近且难以观测的双星进行了仔细而准确的测量。
由于在双星方面的卓越贡献,艾特肯于1918年当选为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并在许多专业协会担任职务,比如曾任美国天文学会会长、太平洋天文学会会长、国际天文学联合会双星委员会的首任主席。
多年来,他还担任太平洋天文学会出版物的编辑,通过撰写有关天文奇观的文章与公众交流,广受欢迎。艾特肯乐在其中的另一个原因是,这让他既不用承受面对面交流带来的压力,又获得了充足的职业满足感。
87岁那年,艾特肯不慎摔倒受伤,同年10月去世。但这个世界永远记住了他:一位听力障碍人士,付出比常人多得多的努力,成了一名杰出的天文学家。这背后是热爱,是坚韧,是对梦想永不停息的追寻。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地球与空间科学学院)
编辑 许晔/美编 苑立荣/编审 张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