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雪琼
我拉开房门,看到一只黑白斑点的猫,就像白天和黑夜镶嵌在它身上,躺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睡大觉。
拉门的声音吵醒了它,它抬起头来望我。我知道,它本身警觉,因为这还不是它的家。猫,总是试探性地到别处,像人试探性去探险一样。
当它望我时,我微笑望它,目光尽力柔和。猫抬起它的圆脑袋,身子和长尾巴仍躺在青石板上。我刚迈出的右脚收回,把去院子里的想法也一起收回来。退回门里,轻轻掩上门,站门里看它。
它把圆脑袋放回到青石板上,作完全放松状态,妥妥睡觉。我不再看它,看一只猫睡觉也不礼貌。
夏日午后,无风,院子静悄悄的。高高矮矮的树,长长短短的枝,长出茂盛得还想茂盛的浓浓密密的叶子。而一些花草,在午后强烈的阳光下,也像盹着似的做着绿色的梦。门前小径上不见一个人,鸟儿也隐去了踪迹,世界如此安静。安静得如青石板上的猫。
我回到卧室,半躺床上,捧起李娟的《我的阿勒泰》,作又一次回读。当读到《我家过去年代里的一只猫》这篇文章时,我为猫的精神感动着。愿李娟外婆院子里那注满清水的喂猫石钵,能等来那只猫。也许永远没等到,也愿那只猫到了另一个待它好的人家。此刻,我突然想起,来到我院子里的猫。便立马丢下书,翻身起床去看猫,是否还在我的院子里睡觉?
我轻着脚走到前门,透过带玻璃的大铜门,看到猫还躺在那里呼呼大睡。它完完全全躺着,安安静静睡着。把自己整个儿交给青石板,交给我的院子。世界对它无关紧要。和它有关的,是院子和青石板,还有睡大觉。
我的院子,在它的试探下,是可以隶属于它的。动物的天地,如果无人扰它们时,哪里都可以作为它的世界,它们可以为自己自封一个世界。而人,用金钱置一个私人空间。就如我待在我的房子里,为自己自封一个世界。
我没有拉开房门,我怕门的“吱呀”声吵到了它。吵醒一只猫睡觉也是不礼貌的。站在门里看它,想到李娟书里的猫,如果走到我家,我一定一定安抚它,给它一个钵,也注满清水,再给它一条足够吃的鱼,它愿意待着就待着,愿意回就回。
只见我院子里的这只猫,睡着睡着,动了一下身体,四爪伸开来,身子整个儿舒展开来,像把自个儿拉长了似的。脑袋抬起,嘴巴也随之张开又闭上。四爪朝天翻了一下身体又恢复原来的样子,接着又睡去。
我和猫隔着一道门。我在房子里恣意读书,它在院子里恣意呼呼大睡。院子不仅是我的,更是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