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贞
我的老家在巍巍泰山东郊三十多里的徐家楼村。村里二百来户人家,我们家在村西北角。屋后一片杨树林,树林边上是一条小河,弯弯延延绕村而过,一年四季,从我小时候,汩汩滔滔、缠缠绵绵,一直流淌到今天。
夏天是小河最为繁忙的时节。逆河上游右侧拐弯处有个大水湾,是游泳嬉戏的热门场所,白天是男孩子赤裸上阵的战场,晚上是女人家长里短的汇聚地。大家游泳以狗刨为主,动作丝滑且潜水时间也足够长,经常从水底摸上块石头炫耀自己的水技。或者从河堰的高处张牙舞爪地跳下来,溅起一大片水花,即使拍疼了肚皮也要假装坚强自信。或者从河边的洞里掏几只螃蟹,撅着腚很努力的样子,脸上蹭着厚厚的泥沙,偶尔被螃蟹夹着手,痛得龇牙咧嘴也强忍着拽出来,然后用茅草系成串,得意地拎回家。
一场透雨过后,地下的知了狗已经蠢蠢欲动,一场人与“地下精灵”的战斗一触即发。手电筒、塑料袋加上一根随手折的树枝,就是我们晚上战斗的武器。天刚刚擦黑,一波波的战斗大军就出动了,迎接一波波知了狗的露头。每一棵树都有自己的规律,每一根树干都留下了无数的手印和眼神。人流攒动,灯火摇曳,点亮了树林里的角角落落。像流水线作业一样,每个人都心领神会,彼此并不交流,压抑着内心的喜悦,只用简单的字眼。一晚上的收获有一两百只,清洗干净,腌渍后油炸或炒芫荽,让我们全家大快朵颐,唇齿留香。
那时候河里鱼还是很多的。我经常跟着外村撒网捕鱼的人,从村口一直跟到另一个村,眼馋地看着鱼篓里面的鱼,仿佛是自己遭了抢,恨恨地看他们离去。秋天到了,河里到处都是淹成熟的麻杆,麻杆捞起来时,浑浊的河水会使沙爬之类的小鱼缺氧靠河边呼吸,我们便用简易的渔网——一般是家里拆下来的纱网,两边各绑上一根棍,前面用一些螺丝帽之类的作为铅坠——能捞一大盆。回家清理内脏,拌上面用油炸。在那个把鸡蛋当药吃的时代,这简直是人间美味。看着疲劳的爸妈满足地吃着鱼喝点小酒,完全忘记了捉鱼时受到的呵斥。
冬天,结冰的河面是天然的溜冰场。用几块冰随意地垒起来当保龄球,用石头去打,看谁打倒得多。坐在冰块上从高处往低处滑,看谁滑得远。在放飞自我的时候,棉鞋、棉裤可就遭了殃,难免浸了水渍,又冷又湿倒是其次,主要是担心回家挨揍。就在河边点起一堆火希望能尽快烘干,拿着衣服离火太近,又不知道换着地方烤,结果棉裤和棉鞋都在焦糊的味道里露出了棉花。于是,就赶紧多少拾一些干柴枯枝,装模作样地抱回家,这样能挨揍轻一点。
转眼快过去五十年了。考学离开家乡后,每年我都回家看看,我大爷和姑姑还在老家。每次我都静静地站在小河边,看树木葱葱春意盛,绿绿荫浓夏日长,落叶飘尽秋草黄,隆冬飞雪压海棠……我也从昔日的劣劣顽童变成了两鬓斑白的今日翁,曾经拿着木棒满村追着我打的老父亲已经不在了,我也成了家里的顶梁柱迎接风雨的历练。摩挲着那在风雨中日渐斑驳的老房子感慨万千,端坐在大爷家的客厅里,呷一口酒,夹一口菜,泪水在眼里打转。家乡的小河吆,多少滋味在里面,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小河时断时续,或大或小,一直潺潺不绝。汩汩的河水滋养着我们,陪伴着我们,经历着世间精彩世事变迁,见证着我们的成长和喜怒哀乐。家乡的河,是我永远流淌着的记忆和怀念,奋斗不息的动力和源泉,生生不息持之以恒的信念和信仰。每个人,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小河。□
征稿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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