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刚
我想再去一次草原,向羊群学习
唱歌;在蒙古包的外面邂逅
留着胡须的远人回忆他的沿海之旅
身后,是披着热风的绿色
逼退沙漠。我想告诉他
大海动荡如初,拍婚纱照的人
依然有着与昭君媲美的勇气
那个不辞而别的黄昏连孔子也不能容忍
那些遗弃在沙滩上的脚印
还穿着四十二码的思念。
我想再去一次草原—在旅行团
启程之前,在有愧于作家的
语法错误中,尽管导游
并不介意,而一路灯火所记录的
是另一种粗心的快乐抛弃着枕木。
上岛满城都是。上岛的官司发生在
南方,并不影响下午的心情。
加糖的咖啡,加糖的
邓丽君,成为我的背景
和相对论的牺牲品。此前我是我的
败笔,靠掷硬币决定命运。
夏天骤然升温而不需要
推杯换盏的前奏——
我期待的倾听者带来了他的忠告
不可以在水中捞取生活的
月亮,也不必对着镜子发火。
堆一个雪人:它的身体里
曾经住着穿长衫的房客
踏寒寻梅;堆一个有名字的雪人
为它修一条回家之路通向
不拒绝伐薪取暖的
小木屋——住童话,也住
寓言(安徒生不会生气)
堆一个不思走动的雪人在空地上奋力喊着
骑自行车的邮递员,E时代的遗孀
替它把欣悦和珍惜
投递到带操场的信箱里
登高望远是珍贵的艺术
在锁具上命名星星,是两个人的秋天
踏上起风后的征程——
世间总有着比人更多的道理
那些不能实现的愿望
终将锈死。没有一座山峰
只为我修筑拾级而上的路。
没有一张门票免除旅游时代的脚步。
退一步,再退一步
我是悬崖上的舞者玩着
有惊无险的游戏。
我是艺术学院的学生曾经指望青春永驻。
清晨发行的晚报上只刊登
别人的本报讯,我几乎天天读它
却从不相信女人的绿洲
必然夭折在货币的骄傲里。
我不依靠别人的经验管理孩子
但偶尔也会读一读
书籍里的育几经:一,二,三
或者:1,2,3。
我不依靠镜子里的我
跟我较劲——送给大海的礼物
不值一提;江山在输赢之外
和一位二十年前的少女
玩着纸牌。爱情进入了非虚构时代
春天只是春天。
蝴蝶只是蝴蝶。
早年的挽歌只是考古学的小皇帝
在黄土下面发号施令。
我不依靠别人的经验敦促
少女成长——也不依靠她怀中的孩子
证明青春曾在或己逝。
(选自《北京文学》2024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