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阿姨的礼物⑤

路航

上期回顾：宗秀想为梁阿姨租一双适合刺绣的仿真手。

“我们有我们的途径。老实说，仿真手现在是有，但还在调试中，无法确保能应用于刺绣领域。如果你们愿意合作，记录下刺绣的全过程，分享在刺绣过程中产生的脑波信号记录，我们就可以免费为你们提供一双仿真机械手，全程配合调试，直到绣出你们想要的效果。除此以外，还有一笔额外的费用给你们，买断知识产权。你觉得怎么样？”

“不用了！”宗秀“啪”的一声挂了电话。她听得晕晕乎乎，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这些人难道是想拿梁阿姨的脑波信号做坏事吗？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开头就把梁阿姨的底给漏了。

现在可怎么办？宗秀本以为可以帮到梁阿姨，却好像给她惹了个大麻烦。

担心华美公司的人真会照着地址赶过来，也担心梁阿姨不知道情况，没有准备，宗秀急急忙忙就让小七推着她下了楼。

天光还早，阿永却已经到了，正站在梁阿姨窗前绣一幅规格颇大的画。那画才打了个底，一时看不出绣的是什么。但看一旁的丝线配色，宗秀心里估摸着十有八九是花，而且是异木棉花。

宗秀心里有事，又不想当着阿永的面说，就在门边等着，给梁阿姨发消息。可惜梁阿姨沉浸在教导阿永的技法上，不仅没注意到宗秀的到来，也没注意到腕间通信仪上的消息。

“你这一针，角度还是有点偏。”梁阿姨一面说，一面就想接过针示范给阿永看。

“不用了，师傅。”可能是心疼梁阿姨的手，阿永拦道，“我回去看看师傅先前的视频，自己琢磨就行。”

“视频哪是一回事？你看仔细点。”梁阿姨接过针，在绷紧的绣布上刺了几下。她胳膊仍是不大得力，动作也颇为勉强，但多年的经验使得她下针的角度还是很准。没几分钟，白色的绣布上就长出了一片花瓣。

“师傅，您不生气了？”见梁阿姨心情不错，阿永试探着问。因为扇面的事，两人好几天没说话。

“生什么气？绣都绣完了，我还能说什么？”梁阿姨摆摆手，转身就走，恰好看见了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的宗秀，“我和宗秀出去转转。”

清晨的病房走廊上，来往的人并不多。怕吵到其他病房里还在休息的人，两人一直走到走廊尽头靠窗的位置，才说起话来。

宗秀简要介绍了自己与华美公司的通话内容，很是担忧。

“我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那公司想拿你做实验，还说要保存你的脑波信号。”因为愧疚，宗秀越说越乱，“你说他们会不会来抓你呀？”

“我又没犯法，抓我做什么？”梁阿姨很淡定，“我们先查查那脑波信号是什么吧。哪里就会拿人做实验？说得这么吓人。”

宗秀点头，查起脑波信号的定义来。可看了许久，她都没看出什么特别来。脑波不过是神经元细胞之间传递信息时产生的生物电信号，对于人来说，只要活着，基本都有。

“就连植物人也有脑波信号啊。”

“我估摸着只要有意识，就都有脑波信号。”梁阿姨做了总结，“那这样的话，共享给他们也没什么问题嘛。反正人人都有。”

“可他们如果拿了你的脑波信号，会不会复制出一个你来？”宗秀想起自己看过的科幻电影，有些担心，“我在电影里看过，有些坏科学家会把人的意识复制出来，做一个新的人，然后把原先那个人的身份给替代掉……”

“你还是少看点电影吧。”梁阿姨拍了拍宗秀的肩膀，宽慰道，“就算真的是那样，也没关系。我做粤绣这么多年，一直想着多收几个徒弟，把自己的一点经验技巧传下去。但这些年身体不好，总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假如真能再造出一个我来，让她帮我传授知识，那不是更好吗？我们猜了这么多，不如打个电话，约见面吧。”

“嗯！”

电话再次拨通，简单聊了几句，双方约着下午面谈。

担心下午的会面出问题，宗秀连饭也没好好吃，摇着轮椅在屋里转来转去，转得小七头都快晕了。它不禁庆幸自己没给宗秀买电动轮椅，而是买了台最传统的手摇式轮椅。不然，还真不知道宗秀会怎么折腾。

“别转了。”小七上前，扶住宗秀的轮椅，“担心这么多，下午见面了，不就清楚了？”

事实上，那天下午见面也没有谈清楚。日后回忆起来，宗秀心里都有点阴影了。

按照约定，他们把会面地点定在了梁阿姨的病房。结果华美公司的工作人员刚进去，没说几句话，就被梁阿姨几个赶来的徒弟骂了出来。场面一度混乱到小七推着宗秀就往外跑。

病房里吵吵闹闹，引得同楼层的病人都过来看，在门口围了一圈。说实话，要不是梁阿姨住的是单人病房，医生肯定早就把他们赶出去了。

“这违反了我们医院的探望规定。”

“我们很快就走。”病房内出来个华美公司的工作人员，语气温和，但就是不让医生进去。

“难怪华美的人一直想联系梁阿姨，就是联系不上。”等在梁阿姨病房外，听了半天墙角的宗秀终于听明白了，“原来是她那几个徒弟不让啊。”

“那不是很正常吗？要是我们机器人都会刺绣了，谁还去买人绣的作品呢？”

“也对。”听着病房内传来的争论，宗秀若有所思，“你说，我是不是做了件错事？”

“不好说，”小七不置可否，“决定都是本人做的。你不过就是给了个建议。”诚如小七所言，虽然是宗秀出的主意，最后决定与华美公司合作的却是梁阿姨。

宗秀也不知道她那天在病房里都说了些什么，竟然能够说服众人达成共识。不过一下午工夫，她就收到梁阿姨的消息：“我们谈妥了。华美公司明早派人过来帮我量手，你要来看吗？”

“要！”宗秀答得毫不犹豫。

第二天早上，宗秀更是早早地就等在了梁阿姨的病房里。同她一样来得早的还有阿永。宗秀也不懂他，明明一直很反对，现在却跑过来。

本以为“量手”这个步骤很复杂，结果到了约定时间，华美公司只来了一个工作人员，而且只带了一台便携式扫描仪。梁阿姨的手放进去，前后不过半分钟，工作人员就表示量完了。

“这么快？”宗秀很惊讶。

“就是这么快。”工作人员指着腕间通信仪界面上浮出的一个手部模型道，“梁老师的手部三维数据已经发去工厂了，最快后天就能出第一版模型。”

下期预告：两天后，华美的工作人员果然送来了一双极为考究的机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