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灿
本书讲述了“我”和表姐肖清然、好友刘朵等伙伴复杂多变的成长历程。略带叛逆的“我”一直把肖清然视作竞争对象,对她既存在嫉妒,又不可否认地充满欣赏。肖清然漂亮懂事、聪明乖巧,却始终得不到自己妈妈的重视。理想与现实的碰撞随之而来,风起云涌中几位少年互相温暖,在艰难的境遇里缓缓拨云见日。作者的叙述犹如山涧溪流,真实细腻的情感令人心生温暖和希望。
《左右》
李长菊 著
少年儿童出版社
2023.8/30.00元
李长菊
笔名东篱。中学语文教师,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发表儿童文学小说、散文、论文几十万字,作品散见于《少年文艺》《儿童文学》《读友》《中国校园文学》《十月少年文学》等杂志。最新作品《左右》荣获第二届“秦文君儿童文学创新奖·新作奖”金奖。
一直以来,成长书写都是儿童文学创作中的核心内容与重要表达,正如国际著名儿童文学学者约翰·斯蒂芬斯(John Stephens)认为的那样,儿童小说的主题“多倾向于描述个人内心的成长转变,即从幼稚的自我主义发展到成熟的社会认知”。作为关注少女群体样态的写作,少女文学凸显少女角色的性别特征,注重挖掘少女隐秘复杂的情感结构,让读者得以窥见乃至洞悉少女的成长心路历程。新时期以来,中国的少女文学随着社会、文化转型而得以繁荣发展,出现了以秦文君、陈丹燕、程玮、韦伶、殷健灵等为代表的女性作家创作的少女文学。她们结合自身成长经验与感受,观照少女的身体与心理成长,书写少女的成长与蜕变,构筑了一道道成长书写的独特审美风景。斩获第二届“秦文君儿童文学创新奖·新作奖”金奖的李长菊小说《左右》便是少女成长小说的又一重要收获。
作为女性儿童文学作家,李长菊深谙少女成长过程中的复杂心理,注重对少女心理的深入开掘与细节呈现,把握少女主体的内倾化特质,这是该小说的显著特征。《左右》的字里行间充斥着少女细腻善感的青春期心理体验,舒展少女的日常生活与情感世界,凸显了作家的“少女本位”创作观。小说从少女的立场出发,以第一人称为叙事视角徐徐展开,讲述了“我”在家庭与学校日常生活中因一系列事件所触发的情感波动,而内视角的选择有利于少女自我情感的表达。“我”作为处于青春期的妙龄少女,有着懵懂细腻、多愁善感的心理,很容易因为外界的变化或刺激而产生各种各样的情绪。“我”会因为表姐肖清然的身世而忧心不已,会因为同桌的大胆表白而心生自卑,会因为与母亲的争吵而伤心难过,还有外婆过世、大姨生病等等,不一而足。所有的这些日常生活事件都让“我”的内心情绪起伏不定,左右摇摆。“我”对外界事物的观察,生活中的人和事、情与景,乃至于自然风物的变换,都时刻会带给“我”情绪的流动,“我”的生命也随着这内心的情感流动而绵延生长。
用诗思交融的语言呈现少女的心理不仅是作家少女本位意识的体现,也是小说又一明显的写作特点。小说用诗意灵动的语言将少女的细腻心理感受娓娓道来,呈现出意味深长的诗化风格,让读者能够真切地体会到少女流淌的情绪,而大量的心理独白更是十分形象地显现了少女的情感心理。如小说中对“我”纠结、烦躁、矛盾的心理动态的呈现:“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春天,我不得不这样说。有时候我对自己很满意,觉得自己上进、聪明、懂事,甚至有理想、有信念,丑陋一点怎么了?可是转眼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特别是妈妈在我放学后唠叨我要好好学习,谁谁比我强时,我就特别烦。”作家结合自我女性经验,用意识流的语言方式营造少女的想象空间,有一种朦胧缥缈的审美感觉。同时,文本语言中还蕴含着青春的哲思,道出青春成长的真谛,透露出少女对生活、对生命、对成长的感悟。比如,对于“雪”的感受不仅是直观的心理感受,更有从外在与内在的情感体验中对生命的体悟,“我们每一个人都是雪中的一条虫子,我们得努力去寻找一个能冬眠的温暖洞穴,安放自己僵硬的身躯,否则就会被寒风冻死”。作者不仅展现了儿童的“泛灵观念”,将自己的情感与意识赋予自然万物,而且诗意化与心理独白的语言言说也更契合少女主体的心理变化。
此外,成长小说常聚焦于各种关系网络,在与各种关系的互动交流中实现主人公自我的主体性成长。《左右》中的主人公就置身于姊妹关系、母女关系、同伴关系等所织就的关系网中,由此生发出各种各样的成长烦恼,在迷茫与突围中逐渐走向蜕变与成熟。这一点似乎与程玮、陈丹燕、秦文君和殷健灵的创作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比如,“我”与肖清然的关系属于典型的“姊妹情谊”,“我”对肖清然从一开始的反感厌烦到后来的惺惺相惜,态度的变化不仅仅是一种情感的变化,也意味着一种新的成长与成熟。再如,母亲在少女主体的成长过程中经常扮演重要的角色,影响着少女的成长。当青春期的少女主体意识逐渐萌发与觉醒时,母女间经常会处于紧张冲突的关系中,甚至爆发“战争”。早熟的肖清然一直以来都以沉默与隐忍的态度对待母亲,然而换来的是母亲的冷漠与不认可。“懂事与听话”并不能换来理解与尊重,“我应该有自己的想法”是少女主体意识的内心呼唤。于是,当自己的梦想被无情地拒绝后,她选择了与母亲做抗争。同样地,叙述者“我”也因为读书学习等问题与母亲发生了激烈争吵。波伏娃曾说:“女儿对于母亲来说,既是她的化身,又是另外一个人”,“是母亲的第二自我”。母亲经常会以“过来人”的身份去教导女儿、严苛地要求女儿,这也是导致母女关系产生代际冲突的另一个原因。再如在少女成长中颇为重要的同伴关系,“青少年的成长是以父母为中心的人际关系向着以同伴为中心的人际关系转化,他们开始依靠同伴寻求情绪支持。同伴团体成为他们走向自立、成就和自主的‘中转站”。同桌朱羽可爱、自信、大胆,敢于向暗恋的男生写情书表白,敢于去见网友,这与自卑的“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男生张从从经历了父母离婚之后依然能积极乐观地面对生活,在日常相处中影响着“我”的生活态度。家庭的各种变故与风波让三位少年逐渐成熟起来,关系也更加紧密,由此形成了一种“镜像式”关系。在交织的各种关系网中,少女将他人作为认识自我、发现自我的“镜子”,以此审视自我,并逐渐确立自己的身份和角色,最终实现个体的主体性成长。
值得一提的是,小说中塑造的少女形象个性鲜明,特别是有着近乎完美形象的肖清然,她主动照顾生病的养母,实现了母女的情感和解,然而我认为这样一种“完美”过于沉重,丢失了青春期该有的快乐与趣味。小说美好大团圆的结局似乎迎合了读者的期待,却稍显仓促,影响了文本的叙述节奏,但总体上瑕不掩瑜,读罢全篇,我依然被成长的点滴美好所感动。
在青春期的十字路口,该向左走还是向右走?小说题为“左右”,不仅意在言说处于青春期的少女被各种关系所“左右”,而且隐喻着少女在左冲右突的迷茫中实现了自我的突围与主体的成长。青春成长路上充盈着爱与温暖,这二者可以疗愈成长路上的伤痛,“所有的创伤,都会长出新的肌肉,成为身体的一部分”。而“成长不仅仅是身体的分离更是精神的独立”,少女在历经成长路上的苦恼、伤痛、忧郁与顿悟之后,终将化蛹成蝶,美丽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