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有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陈若鱼

01

下午开会时，周旷走神了。

望着门口半个人高的发财树，周旷突然笑了一下，他自己都没发觉，但正在汇报工作的主管却突然停了下来，其他人互相交换了眼神。助理轻咳一声，周旷才回过神，主管继续汇报，可周旷却无心听了，摆摆手示意散会。

这本就是形式主义的会，说来挺有意思，自从周旷当老板后，他还特意去北京学习过管理的相关课程，导师建议要隔三岔五开会，可实际上周旷厌倦了一个接一个没意义的会，他甚至在想要不改成一周一次算了，不，一月一次也行。

周旷走出会议室路过发财树时，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给妻子晓芸发信息，问妻子在忙什么？妻子过了一会儿才回：“能干什么，做spa呢。”周旷没了再聊下去的心情，让助理把会议室的发财树挪到他办公室来。

周旷望着这棵半人高的发财树，想起了诸多往事。

02

周旷跟晓芸是大学同学。

他们都是复读生，两次高考才考进重点大学，但其实主要是他们也没有非要考进重点大学的雄心壮志，周旷跟晓芸的理由一样，三本大学的学费太贵了，出身农村的他们承担不起这笔费用。周旷跟晓芸都在校外做兼职，有时还会互相介绍兼职，在那些条件好的同学面前，他们会觉得有些丢脸，所以兼职成了两人的秘密。

大一下学期，周旷很想要一双耐克鞋，而晓芸则很想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她是寝室里唯一一个没有笔记本电脑的人。可周旷没有买耐克鞋，他想帮晓芸凑钱买电脑，只是单纯地想让晓芸开心。

春节后不久是情人节，周旷提前两天从家里回学校，父母问他急什么，他虽不擅长说谎，但恋爱了就不一样了，便说学校有活动。

周旷去电脑城问了一圈笔记本电脑的价格，看好了晓芸喜欢的款式，准备给晓芸凑一半买电脑的钱。

晓芸也是那天回学校，周旷在火车站接上晓芸，两人一起吃了拉面，然后准备去电脑城，晓芸却说不看电脑了，周旷一脸诧异地询问原因。

晓芸抬起头眼泪唰地涌出来。原来她存的买电脑的钱被她妈妈发现了，然后她妈妈用这笔钱给弟弟晓风买电脑了。周旷听后，劝晓芸说：“我们再攒攒钱，等暑假的时候买，那时还对学生有优惠呢！”晓芸抬头看着周旷，脸上浮现出一丝娇羞，因为他说了“我们”。

那天，周旷请晓芸吃牛排，那是他们之前从不敢去的店，付钱的时候晓芸坚持要AA，但周旷拒绝了。

其实，周旷付钱时心情很复杂，心疼钱，但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喜悦。

03

情人节那天，周旷跟晓芸相约去看郁金香。见面时，周旷捧着一束玫瑰花，晓芸则送给他一双耐克鞋。周旷的眼眶顿时湿润了，“你哪来的钱？”晓芸一脸得意地说：“我把这些钱藏在书包夹层里，没被我妈发现。”这天，郁金香开得很美，但他们谁也没心思看，而是牵着手穿过人群，穿过树林，满心满眼都是彼此。

周旷跟晓芸恋爱的日子虽然贫穷，但很快乐，他们买午夜场的廉价票、抢打折的临期面包，去做各种兼职，拿到钱后再去高档餐厅美餐一顿，可有时他们到了餐厅，看了菜单上的价格，又灰溜溜地出来了。周旷说：“以后我一定让你吃饭不用看菜单上的价格！”

那时正值六月，路边的凤凰花开满枝头，整条街都是火红色，两人漫无目的地行走，找了家小馆子，豪气地点了五个菜。那时的他们真快乐呀！

04

周旷跟晓芸的恋爱过程十分顺利，大学毕业后，两人在城中村租了一套最便宜的房子，又去旧货市场淘了二手家具，晓芸还用好看的贴纸贴满了斑驳的墙面。搬家那天，两人都很激动，周旷买了一个小蛋糕，晓芸买了一盆巴掌大的发财树，说：“听说乔迁都送这个，我们自己买一个。”

没有阳台，那盆发财树放在窗户边上晒不到太阳，周末时，他们便把发财树拿到天台上晒一会儿。发财树长势喜人，很快就长出了几片新叶，可在冬天来临时叶子却全掉了，他们也没舍得扔，第二年春天，发财树竟又长出了新芽，晓芸激动得跳了起来。

后来，他们换了带阳光的房间，给发财树换了一个大盆，可没多久，发财树就枯萎了。晓芸很懊恼地说：“早知道这样就不换盆了，它在小盆里虽然挤，但也许可以活得更久。”

工作第三年，周旷涨工资了，他俩开始盘算着结婚的事，但晓芸父母不同意，他们说晓芸不到20岁就跟周旷谈恋爱，周旷要买一套房子才行。晓芸当然知道，这房子父母不是给她要的，而是想给弟弟晓风。

晓芸并没听父母的，她对父母说：“周旷和我们家一样都是农村的，他父母一直在村里种地，凭什么要求他要有房子呢？我想要一台电脑，大学四年你们都没给我买，弟弟开学就有新电脑，还是用我的钱买的。我的电脑是周旷兼职了半年买的，他穷我也愿意和他在一起。总之，你们别指望从我这拿钱给晓风。”她妈妈骂她没脑子、没良心，不为娘家人考虑等等。晓芸哭得很伤心，周旷心想：“我一定一定要赚很多钱，让晓芸过上好日子，让她永远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周旷跟晓芸商量晚两年再结婚，之后，他付出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在工作上。终于，周旷升职了，工资翻了一倍。那时房价虽然不高，但周旷依然买不起。晓芸说：“不管你有没有房子，我都要嫁给你。”他们的婚礼是在老家办的，周旷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了晓芸最体面的婚礼。

30岁那年，周旷辞职创业，晓芸觉得太可惜了，让他好好考虑，毕竟以他现在的收入，加上她的工资，他们再攒几年钱就可以付房子的首付了。周旷说：“现在是创业的好机会，如果我不去试试，也许以后会后悔。”

05

周旷自立门户后，将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赚到第一桶金时，周旷和晓芸去餐厅庆祝，如今的他们终于可以不用看菜单上的价格了，但晓芸还是小声地说“别点太多”。那天，他们喝了些红酒，带着微醺的感觉散步回家。月光皎洁、微风阵阵，晓芸说：“即使你没有成功，我也不会怪你的，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抱负的人，你终会闪闪发光的。”

创业一年后，他们买了房子，虽然不大，但地段很好。乔迁那天，好多朋友给他们送发财树，周旷和晓芸看着这些发财树，想起了过往的岁月，不禁感慨万千。

晓芸怀孕四个月时，被检查出孩子发育不全。小产后，晓芸辞职在家休养。周旷特地请他妈妈来照顾晓芸，可是他妈妈脾气暴躁，跟晓芸不合拍，周旷只得委婉地让他妈妈回去了。

有一天，晓芸说她要重新找工作，不能放任自己什么也不干，周旷也表示支持。可晓芸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父母那边又想找她借钱给弟弟买房子，隔三差五地给她打电话。周旷说：“要不我们就借吧？”晓芸坚决拒绝了。

06

晓芸还没有找到工作，发现自己又怀孕了。

这一次，晓芸每天都小心翼翼的，周旷也不敢大意，再忙也陪她去做产检。为了不耽误周旷工作，晓芸找了她妈妈来照顾她。可她妈妈隔三岔五地提借钱给弟弟买房子的事，晓芸便悄悄地对周旷说：“等我坐完月子，就让我妈回去。”晓芸的妈妈还把晓芸怀孕前穿的衣服，偷偷拿给儿媳妇，晓芸气得跟她妈妈大吵一架，激动之下，动了胎气，还好送医及时，她在医院保胎了一个星期才出院。晓芸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她妈妈回老家。

周旷很快托人物色了一个保姆。时光飞逝，一晃孩子就上幼儿园了。因脱离职场太久，晓芸有点害怕上班，不敢去面试，但在家又忍不住抱怨女人的不容易，周旷能做的也只有理解和安慰。可时间久了，这样的抱怨多了，周旷的耐心也渐渐被消磨没了。

07

孩子上小学后，晓芸每天沉迷看电视剧、去美容院，偶尔约姐妹去自驾游。周旷觉得这没什么，因为从前他就想赚钱让晓芸过上好日子，现在只要晓芸开心就好。

可事实是，他俩还是越走越远了。周旷跟晓芸聊工作，可晓芸总是聊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两人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少。但今天，周旷看到办公室的发财树，想起跟晓芸一路走来的不容易，思绪万千，他好怀念以前两人贫穷时的日子。

晚上，周旷没有像之前一样自己先睡了，而是对晓云说：“你能不能不看电视剧，陪我聊聊天啊？”晓芸愣住：“怎么啦？有事啊？”周旷说：“你每天这样，会不会无聊啊！要不去公司帮我？”“我能帮什么呀，再说我也不是没事做。”晓芸说。周旷说：“什么事啊？”晓芸神秘一笑：“我把你借给晓风的钱要回来了，投资了一家美容院，现在开始赚钱了，你以为我去美容院是为了享受啊？我是去考察的。”周旷愣住，几年前丈母娘找他借钱，他没告诉晓芸，擅自做主借了，没想到晓芸最后还是知道了。周旷说：“你别生气啊！你妈妈都跑到我公司去了……”晓芸看了他一眼，说：“我能生什么气啊，你不好意思去要，那就只能我去要了。”周旷笑着说：“没想到我老婆这么厉害，都会投资了，还赚了钱！”晓芸也笑了，笑起来眼角有了皱纹，但不妨碍她在周旷的眼里发光。他们贫穷过、快乐过，现在的日子终于安稳了下来。

这晚，周旷跟晓芸相拥着追忆从前，他们说到那棵巴掌大的发财树、那些吃过的美味的小馆子、为了省钱去看的那些午夜场电影，以及去餐厅用团购券怕被服务员冷眼相待的紧张心情……年轻时的那些过往，桩桩件件，都是他们爱情的勋章。

责编/季守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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