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霖
风景在窗外不安地游荡
它们是卧室白昼的主人
它们想进来,定义床与柜的孤单
一个傍晚作客交谈,一串动词
蹑手蹑脚,逃离到黑暗
大雨驱赶羊群,星星敲打玻璃
午夜的空相框里,挤满避雨的精灵
独自回家,洗去身上的影子
一日无事之后,镜子认出了我:
细雪、高枝、乌鸦、伦勃朗、墙壁里的书、风中的一日
向着一座不存在的小岛
白天城市的上空总是莫名地
响起回声,许多翅膀
撑起来,沿着声音滑落———
蓝色的洞穴,我朝里面
读自己的名字,它像孩子似地重复
还夹杂着云飘动的水响和远方
高音喇叭播送的沉默,但并非没有强度
在十七层,忽然可以听到某种叫作开阔的音色
车间午睡的一点一刻,城郊明媚的高楼
低向一湾湖蓝色的塑钢屋顶
而翅膀略高于它们,又消失在粼粼的回声之中
外婆只记得回家和劳动。弓着背脊
把死亡抱入老屋的阴影,灼烧过
春天最早的灰烬
如果以殷红奋力捕捉一团虚空
是于野水涯抛甩新婚棉被的响亮
在那一声中,记忆明灭过一次
蛊惑她一次,并耐心切割她一次
尔后,安心退回双耳陶罐,苍老的声音
总在夜里响起。我看见翻动她
如同翻动一团棉花。我看见她翻动
整个夜晚。她的手高举
那黑而亮的,湿润的美梦,饱蓄耐心
向蝼蛄与鼠尾草深深问询。离开了
大地,离弃了容器,高高漂浮的不定
我细察这一切。平静的水田
仍然固执盛开的房子,后来
卖给更瘦的山民。它的花房
回旋,雌蕊的雄劲张开锋利的感知
旷野的意志,在某一时刻轻轻翻转
到无何有的背面,大地的花根
布满纤薄的神经,细小而广袤的痛楚
是无法言说。老屋,又一次绕过了深绿
总在颤抖中显现。新的痛苦和新的生命
像梭子,将大地上的人们
织满一个来回。从头上浇下冷的
春天,匍匐于暗影的分际
嫁接与扦插,还未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