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州古城的“热辣滚烫”

贺程

在山清水秀的湘鄂渝黔四省边区，耸立着一座千年古城——乾州古城。这座千年古城，曾是湘西古四镇（乾州、浦市、里耶、茶峒）之首，与凤凰古城并称为南长城防御线上的双子城。如今，乾州古城已成为国家4A级旅游景区、国家级旅游休闲街区（第二批）、省级历史文化保护街区，吸引着众多游客前来参观游览。

近日，记者带着好奇与兴奋走进乾州古城，感受它浓厚的历史氛围和旺盛“烟火气”。

千年风云地

5月10日晚，华灯初上，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吉首市乾州古城内人头攒动，胡家塘中央的石桥上，一位身穿荷花衣裳的女子翩翩起舞；在“三门开”（乾州古城南门）码头，乘坐画船的队伍排成长龙，游客泛舟而下，斑驳的古城墙和两岸的吊脚楼倒映在万溶江中，如天上宫阙；河边上，几位苗家女挥舞着棒槌，不紧不慢地捶着衣物；古朴的店铺里，游客争相品尝蒿子粑粑、酸醋萝卜、米豆腐等特色小吃……寂静与喧哗、古老与现代，如此和谐地交织在一起。来自常德的老教授梁颂成忍不住赋诗：“春暖接夏日，社科联谊友。探秘古湘西，最美是乾州。”

“乾州古城历史悠久，是一个拥有独特魅力的旅游胜地。”乾州古城旅游开发公司副总经理吴垣说，乾州古城古属五溪蛮地，夏商时期就有土著先民在此繁衍生息。秦汉以后，因水利舟楫之便，这里成为湘西重要的商埠码头。当年，城门一开，万溶江里舟帆点点，油盐粮食、布匹丝绸、桐油木材……装装卸卸，上上下下，热闹非凡。丰水时节，码头边停靠的货船就有二三十艘，首尾相接，蔚为壮观。乾州建城始于明朝，其时明王朝为加强中央集权统治，大力经营西南，乾州因其战略地理位置特殊，成为明代中央统治体系中的一环。正德八年（1513）设守备镇守乾州，古城一跃而成了驻 6000 官兵、监控镇溪千户所及竿子坪司的军事要塞。其后明朝又于万历、天启年间修筑近 400 里边墙，连接铜仁、镇竿（凤凰）、乾州、永绥（花垣）老卫城。至此，乾州成为与镇竿、老卫城并列的湘西三大军事重镇，拉开了近 500 年繁盛的大幕。

“乾州古城的规模在清朝时期达到鼎盛。”吴垣介绍。清代，为了加强对湘西苗民控制，康熙四十三年（1704），清廷在平定苗民暴动后于此设立乾州厅，并于1714 年、1720 年分别重修和扩建乾州城防，在此屯田养勇，以图苗疆安定。“乾嘉苗民起义”中，乾州城破，义军占领厅署长达一年半之久。起义失败后，清政府又于嘉庆二年（1797）拨银 83411两，扩建乾州城防，终建成城中有城、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塞——比历代所建城墙更为壮观坚实，面积扩大了 3 倍，并就此奠定了今天乾州古城的基本格局。

“高大的城墙，护卫着乾州城万千百姓。”吴垣抚摸着坚固的“三门开”城墙对记者说。清咸丰十一年（1861） ，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踏破河溪、镇溪两营，紧逼乾州，终因乾州城池坚固且有重兵把守而未能入城，只得从城外的小溪桥，经仙镇营绕过城墙取道入川。

清同治二年（1863），石达开部将李福猷，带领石达开兵败后的余部3万余人，从永绥（今花垣）向乾州奔来，遭到乾州守将——湖南西路统领周洪印率部凭险阻击，李福猷始终未能靠近乾州城，只好绕道突入凤凰境内。

民国十四年（1925），川军熊克武部10万余众，围攻乾州古城26天未攻下。无奈，川军挖地道，炸东门炮台角。城内军民用土石棉絮，又筑成新城，凭垛口打枪，用土炮轰击，从城墙上泼倒沸粥、大粪等。当时城内守军仅有500余人，川军死伤无数，却硬是不能逾越半步。熊克武无可奈何，撤退时长叹： “乾州碗口大个城，吾数万雄师竟未能攻克，真是怪哉！”

“乾州古城不仅历史悠久，且人文荟萃。”乾州古城旅游开发公司原副总经理刘辉补充道。在这块古老、朴拙的土地上，养育了明代苗族哲学家、教育家吴鹤；光绪年间奋勇抗法的陕甘总督杨岳斌；率兵抗击八国联军、誓死保卫大沽口的天津总兵罗荣光；民国期间，热心苗区教育、潜心研究苗族文化的著名学者石启贵；中国当代画马四杰之一——国画大师张一尊等一大批仁人志士。难怪沈从文在他的《记乾城》中这样描述：“乾城虽不大，小小石头城却很整齐干净，且出了几个近三十年来历史上有名姓的人物。”

此外，艺术大师黄永玉，以及历史学家翦伯赞及著名作家张天翼、周立波，贺龙元帅之女贺捷生将军等，都与这里颇有渊源。黄永玉还在乾州古城捐建了喜鹭桥和画桥。画桥由著名建筑艺术大师张永和设计建成，桥馆合一，先后获得了多项国际大奖，入选中国30座最美美术馆。

另外，这里还是著名的影视拍摄基地——湘西影视城乾州古城拍摄基地，街区内仁和居、乾州兰苑、丽呈别院、上河居等30余座乾州老院子也成了不少影视剧的重要取景地。

养老新家园

第二天上午，记者来到吉首市原政协委员、古城建设顾问、吉首市关心下一代“最美五老”陈金章家里。陈金章今年79岁，是土生土长的乾州人，说起乾州古城的复原，陈老打开了话匣子。

“当时的古城破旧、荒凉。”陈金章告诉记者，20多年前，古城内的店铺、非遗工坊寥寥无几，也很少看到成群结队的游客。看到外地通过旅游搞活了经济，陈金章感触良多。为了不错失良机，陈金章充分发挥政协委员的职能作用，认真撰写提案，从街道卫生、道路整修、河流治理、保护民居、修缮文庙，到整修风雨桥、重建“三门开”等方面，积极向政府部门进言，反映社情民意。

1999年，吉首市委市政府聘请陈金章、舒宗庆、秦文庆等7人组成古城建设顾问组。上任后，他们马不停蹄，风雨兼程，为了一个资料，走访多人；为了一处古迹，查勘数次；为了一张照片，跋山涉水。经过多年的辛劳付出，他们提出了乾州古城恢复计划，完成了乾州古城全景图，为恢复古城原貌提供了重要依据。

2005年，随着吉首市委市政府全面启动乾州古城开发保护建设，沉寂了几十年的乾州古城终于迎来复苏契机。修复的文庙挺立在古城中，气宇轩昂；杨岳斌、罗荣光、翦伯赞（曾在此居住过）等名人故居也修复如旧，重现当年的风采；青石板重新铺展在古城的大街小巷；“三门开”重新雄峙在万溶江畔；风雨桥上的老人们唱戏拉琴怡然自得；跳岩、铁索桥上的年轻人活跃欢快。

焕然一新的古城，不只是游客心目中的圣地，也是老同志颐养天年的“宝地”。

“散步打拳、喝茶吃面、听曲下棋，整座古城保留了市井气、烟火气。”83岁的“土著”赵老伯说起在古城的生活，笑逐颜开。

“以花为媒，以诗为友，在古城生活很幸福”。陈金章告诉记者，湘西位于湘、鄂、渝、黔边区，自然条件得天独厚，兰花资源丰富，民间兰花种植历史悠久，具有深厚的文化意蕴。2011年，吉首市正式把兰花定为市花，且连续多年在乾州古城举办“谷韵吉首”兰花博览会，老年人以兰会友，以花为媒，生活更加充实和有趣，身心更加愉悦。除了兰花博览会，乾州古城还会经常开展诗词楹联展、书画展、名家讲座等一系列老年人喜闻乐见的活动。

“古城是老年人‘老有所乐的舞台。”吴垣告诉记者，为了提升老年人的生活质量和幸福指数，古城曾将杨岳斌故居辟为乾州老年活动中心，老年人沐浴着明媚的阳光，围坐在写有斗大的“福”“寿”二字的院中，或读书、看报，或品茶、聊天，或打牌、下棋，气定神闲，其乐融融。后来，因应景区建设需要，老年活动中心搬到了下河街的古城社区。

“古城藏着一份浓浓的乡愁。”今年51岁的省级非遗“乾州春”的传承人滕勇告诉记者，每当新年来临，乾州就会上演扎春游春活动。扎春以纸扎、人扮、绑春，创作出牛形、龙形、狮子、花船等。扎成的春，与狮子龙灯一起在锣鼓声中，游春十里，吸引了大批游客前往观赏。有一年，台湾一位70多岁的吴姓老人带着妻子和儿孙，专程从台北来乾州古城。看到久违的“乾州春会”，吴老热泪盈眶，他说在“乾州春会”找到了久违的乡愁，勾起了他小时候的记忆。为了仔细体味这份乡愁，吴老在乾州古城住了数月后，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台湾。

除了扎春，每逢节庆，阳戏、辰河高腔、傩戏、苗剧等传统戏曲，也会在乾州古城集中演出；四月八、六月六、赶秋对歌等民俗活动，也会在这里举行。

“出圈”的密码

今年“五一”节后的乾州古城，依旧很热闹。商家门庭若市，景区内游人如织，本地人和游客徜徉其中，尽享欢愉。

一家卖蒿子粑粑的店铺前，游客排了长队。店主人庄素英说：“忙的时候，女儿、女婿一起帮忙，要做到凌晨两三点。”

高湘华是乾州古城第一批入驻商户，他开的店子主营湘西腊味。他兴奋地说，每天到店客人都不低于百人，日均营业额达四五千元。

在能工巧匠创业园，湘西苗画国家级非遗传承人梁德颂细细勾勒描画，一幅精妙的《双凤朝阳》图很快完成了。“这幅画，是客人花8000元预订的。”梁德颂说，国家对非遗越来越重视，他的生意也越来越好，还有不少人前来学艺，每年前来参观学习的学校师生及外地来的游学人员超过6000人次。

据吉首市乾州古城旅游开发公司统计数据，截至目前，乾州古城区域共入驻商家 128 家、客栈 65 家、特色餐馆 68 家、文化大宅院 18 家、茶馆 20 家、清吧酒馆 12 家、旅拍商铺 12 家、书吧4 家，解决就业岗位 10000 多个，帮助农民增收5000余万元，成为摆脱千年贫困、助力乡村振兴的“湘西样板”。

“其实，乾州古城火爆的旅游现象并非横空出世。”吉首市文化和旅游局负责人告诉记者，相较于州内网红景点凤凰古城、芙蓉镇，地理位置处于二者之间的乾州古城，经历的蜕变之痛更为漫长。

2010 年3月，吉首市乾州古城旅游开发有限责任公司成立。2012 年，乾州古城成功申报国家 4A 级旅游景区，2013 年 5 月正式对外开放运营，开启市场化征途。进入市场化初期，乾州古城基础差、底子薄。运营团队围绕着罗荣光故居、文庙等原有的文化资源做文章。2015 年乾州古城开启小步快跑节奏，与矮寨大桥、德夯景区成立联合营销总部，形成相互导流、相互助力的一盘棋联动机制。2016 年，乾州古城开始打造景区产品，推出以民族英雄罗荣光为主题的歌舞晚会《湘西汉子》和以湘西非遗文化为主题演出节目《格朗渡》，应用于白天和晚上两种场景，票价分别为 168 元和 28 元。这次文旅融合的实验产品一经推出，便获得了市场的良好反响，成为湖南境内和周边湖北、江西、广西、广东等省市游客的“香饽饽”，每天观演游客上千人次，引发古城门票收入大幅增长。

近年来，吉首市委、市政府在基础规划和建设方面，对乾州古城加大升级改造投入（截至目前，乾州古城已先后投入5亿元），进一步拉大核心区域骨架，将乾州古城休闲街区扩大至包含乾城街、乾城美食街、湘西不夜城、十里溶江等区域，古城保护面积也由原来的0.47平方公里增至6.2平方公里。并推出了大型水上实景光影演艺秀《荣光乾城》《十里溶江》灯光秀等特色项目，构建“大古城、精品游、夜经济”旅游发展格局。

此外，乾州古城还借助新媒体，相继策划推出“马将军”乾州古城开门迎宾、“幺妹局长”等系列视频，并被央视《新闻1+1》报道，邀请袁树雄、唐艺在乾州古城直播，点赞量超过1亿。今年“五一”假期期间，乾州古城接待游客10.6万人次，实现营业收入601万元。

“希望游客满载而归。”吉首市文化和旅游局负责人表示，乾州古城将认真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加强历史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系列重要讲话和指示批示精神，以湘西非遗文化为主线和纽带，大力发展民族经典文化产业、特色商品产业、地方饮食产业和旅游休闲娱乐产业，不断丰富街区发展内涵，优化产业结构，全面展示湘西非物质文化，彰显古城特色，持续擦亮“游湘西、奔乾城”旅游景区品牌。

破译乾州古城“出圈”密码，印证了这一历史文化旅游胜地，必将在新时代乘风破浪，再造辉煌。（鸣谢吉首市委组织部饶健、吴丰梅对本文采访的大力支持）

编辑/徐炯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