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说（组诗）

杨章池

作 为 样 本

桃花源不免寡淡

在世俗美学上，花果山

才是优先级

无中生有的一个明朗

化简为繁的一阵阴晴

现在，七个花果山在为我打架

真身在此，道场在此，判断

也在此

一个跟头翻过四海也翻过四季

哪种跨越更奢靡

菩提的头栗和观音的净水瓶、杨柳枝

哪个是猛回头，哪个是醒世钟

我这些年吞下的雷霆、闪电

和风雨，够不够建起一座雷音寺

鹦鹉舌和邯郸步

一遍遍，一步步

云深不知处

而作为样本，一定会的

你会有一个伟大的父亲腾云驾雾

会有一个社会的师父七十二变

手握源代码，你也能凭空招来金箍棒

可大可小，可粗可细

要么“这值得”，要么

“我愿意”

界限

端口在哪里？链条紧不紧？金箍棒

画出的光圈圈住了师父也圈住了

观光客的长镜头

我的地盘，不一定非得是花果山

形随意转，定海神针也能安慰

啊东海摇晃，龙王惊慌

我总能够，点石成金

总能用狂喜与沮丧，编成囚笼

“啊，有一个逻辑在自圆其说中

夺路而逃”

闹瑶池，闹天宫，唤醒了

胸中止咳药

而一生的延长线（“不，你没有一生”）

继续伸展

作为在方寸山练过

在八卦炉炼过

被仙丹人参果撑饱过

被宫廷玉酒醉过

在生死簿上涂抹过的

长者，我停止生锈

“去，把宇宙端过来”

快服用铜汁铁丸，浃肤洗髓

快听句紧箍咒，头痛难挨

不被远方诱拐，就会被

当场打败

取经人的经验

秘密太多，何从拆解

眺望，凝视，怒目

我们总是

在误读中抵达神秘

在误会中歪打正着

要辨清敌人，以及他们的扮演者

一袭黄袍——怪

同时也是一匹狼和一颗星

甚至流星（恶狠狠扎进自己的命运）

一阵黑风——洞

住着易装癖的黑熊

“袈裟太好，唐僧肉都不香了”

他们是：一棵树，一个儿童

一类萌蠢，一套说辞

奔波儿灞，灞波儿奔，真是

鲇鱼怪和黑鱼精？错

一个是口号，一个是标语

在一阵哄笑中掩面而去

没有困难，我们被创造成困难

沿途考验才是硬道理

一帖试剂辨忠奸，一面明镜照贤愚

火眼金睛的两个分身，送给你

变形

我未必不是水怪无支祁，兴风作妖

失手受擒于小腿的汗毛被磨光的大禹

未必不是咖喱味的哈努曼，不是

那六耳的一生之敌

未必不是凛冽的白衣秀才，藏好铜头、铁额

一步三摇向前走

档案验完，历史清不清白都得

走流程

一会儿齐天大圣，雉鸡翎得意

一会儿弼马温，委屈

一会儿蟠桃园保安，剧透了

少女的早熟

一会儿赤脚大仙，大摇大摆

一会儿高小姐和小钻风，捏着鼻子

上一刻老鹰，下一刻庙宇

尾巴不尾巴，旗不旗，无所谓

反正会被针对

鹰会遇上弓箭，庙会遇上拆庙的

心中业障头上箍，在尽头也会遇上一尊

斗战胜佛

“那么，怎样变出你未曾梦见的事物”

黄钟大吕，八音齐鸣

万千之我从天价邮票中抬头

来吧元宇宙，进入我

责任编辑李锦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