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晶晶 杨奎
提 要:任何社会的现代化过程都是现代化因素与自身文明传统的有机融合,不可能脱离历史传统和文化根脉而孤立存在,更不能摆脱社会经济关系和生产力水平加以抽象解读。中国式现代化适应了21 世纪生产力水平和生产关系的内在要求,根植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的内在理路,厚植于5000 多年的文明根脉及其文化传统,是“两个结合”的必然产物。中华文明内嵌于中国式现代化中,深刻诠释着现代化的深层机制和文明形态的内在机理。中国式现代化激发了中华文明现代活力,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中华文明的现代重塑,为推进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和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构建提供了有益启示。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现代化,既有各国现代化的共同特征,更有基于自己国情的中国特色。”①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 年版,第22 页。现代化是社会发展的主旋律和文明进步的必然选择,任何社会的现代化过程都不能脱离自身的历史传统和文化根脉而孤立存在,也不能脱离特定的经济基础和生产关系加以抽象解读。中国式现代化既遵循人类现代化的基本规律,也与我国的具体国情和历史传统密不可分。尤其是中华文明所内含的优秀传统文化底蕴,为中国式现代化的深度拓展提供了丰厚的精神滋养。而现代化与传统文明之间的矛盾与冲突,在某种程度上也推动了中华文明的现代重塑。因此,如何将现代化因素与自身文明的历史底蕴相结合是现代化的本质特性,也是中国式现代化无法回避的重大课题。习近平总书记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聚焦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等重大问题,进行了全方位、深层次阐述,发出了担负起新的文化使命、努力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时代最强音。在“两个大局”的时代境遇下,进一步挖掘中国式现代化与中华文明现代重塑的问题,对于推进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和人类文明新形态构建具有重要意义。
文明是人类实践活动的成果,也是一个不断进步的历史过程。现代化不仅代表着传统社会到现代社会的转型,也意指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的深刻转变,表征一种社会发展和人的发展的文明进步样态。现代化的产生离不开生产力进步、生产关系变革、科学技术的发展和自身文明传统的延续,而现代化与文明传统的内在交融是社会进步的内在要求。不论是早期发达国家的现代化,还是后发国家的现代化,都蕴含着自身独特的历史传统和文明内核。虽然传统文明与现代化发展之间存在一定的矛盾与张力,但这种矛盾和张力某种程度上也激发了传统文明的现代转型,使得文明重塑成为每个国家走向现代化的必然选择。一般来看,“现代化”概念早在20 世纪20 年代就已经出现在我国文学家和历史学家的著作中,表示一种“追赶时代”的潮流。“现代化”“现代国家”“近代化”等词汇,早在《独立评论》中已被学者胡适、蒋廷黻、陈序经等运用,但更多是在“现时代化”或“近代化”的意义上使用这一概念。很显然,我们在大多数情况下将“近代”和“现代”都放在“现代”的意义上去理解,以此凸显传统社会到现代社会的转型。而西方则将“现代”视为区别于“中世纪”的发展阶段,以此破除宗教统治和神权束缚,展现人的主体性价值、理性精神和现代文明发展的独特意义。但无论何种理解方式,都不可否认现代化在促进人类文明进步和推动传统文明向现代文明转型中的重要意义。
现代化是具有现代特点的发展过程,既指传统社会到现代社会的转型,也内含农业文明到工业文明的进步。从词源上看,现代化(Modernization)大约产生于18 世纪70 年代,主要由Modern 和Modernize 衍生而来。19 世纪八九十年代,Modernization、Modernize、Modernity 等英文就已出现在《北华捷报》上,部分文章已用这些词讨论中国问题,甚至传递出传统与现代相融合的倾向。但这些词在华的早期传播,并不单纯表示时间上的“现时代化”,而是蕴含着革新、进步、改革和维新等积极内涵。罗荣渠在《现代化新论》中指出:“广义的现代化主要是指自工业革命以来现代生产力导致社会生产方式的大变革,引起世界经济加速发展和社会适应性变化的大趋势,具体地说,就是以现代工业、科学和技术革命为推动力,实现传统的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的大转变,使工业主义渗透到经济、政治、文化、思想各个领域并引起社会组织与社会行为深刻变革的过程。”①罗荣渠:《现代化新论》,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年版,序言第5 页。而狭义的现代化特指落后国家采取高效率途径,追赶先进国家以适应现代化趋势和实现自身转型的过程。作为人类社会发展的重要里程碑,现代化是一个进步的历史过程,内含传统文明到现代文明的转变。德赛认为,现代化“描绘人类社会的一个过渡时期,经过这个过渡时期,人类进入一个取得技艺的现代理性阶段”①[美]塞缪尔·亨廷顿等著,罗荣渠主编:《现代化:理论与历史经验的再探讨》,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3 年版,第26 页。。正是现代化概念本身的丰富内涵,蕴含了人类文明进步的历史底蕴,从而彰显着社会发展的内在要求。
文明是人类认识自然和改造社会过程中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是人们在社会实践中所共同遵循的社会素质。现代化的产生与文明发展密不可分,现代化本身就蕴含自身文明传统的延续。虽然现代化的发展与传统文明之间存在一定的矛盾与冲突,但这种矛盾和冲突并不是无法调和的,某种程度上还为传统文明的现代转型提供了现实参考。文明内嵌于现代化过程中,现代化离不开自身文明基因的延续,同时也激发了传统文明的现代重塑。文明是社会发展的重要成果,也是衡量社会进步的内在标尺。恩格斯指出:“文明是实践的事情,是社会的素质。”②《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97 页。作为社会发展的内在机理,文明深植于民族的历史传统,并随着人们的实践活动而不断展开,指向一种社会秩序的建构。泰勒主张从整体性的视角解读文明,认为文明存在广泛的共同性,“是包括全部的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风俗以及作为社会成员的人所掌握和接受的任何其他的才能和习惯的复合体”③[英]爱德华·泰勒:《原始文化:神话、哲学、宗教、语言、艺术和习俗发展之研究》,连树声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年版,第1 页。。正是文明与历史传统之间的内在关联,制约着现代化模式的选择。不同国家由于具体国情、历史传统和文化根脉的差别,可以选择适合自身特点的现代化道路。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赞扬了资本主义现代化极大地促进了人类文明进步。“资产阶级,由于一切生产工具的迅速改进,由于交通的极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了。”④《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35 页。现代化是助推文明发展、进步的重要动力,而现代化本身也蕴含着现代文明的内在要求。现代化推动了传统文明的现代转型,经济上表现为工业文明替代农业文明,突出科学技术和市场经济的重要作用;政治上表现为民主化与法治化,强调以民主政治取代封建专制,以法治取代人治;思想观念上表现为理性化,主张以科学的理念和人的主体性取代宗教统治;等等。⑤参见丰子义:《从世界现代化看中国式现代化》,《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3 年第1 期。正是现代化与文明的内在交融使文明内嵌于现代化过程中,同时现代化的发展也在某种程度上推动了传统文明的现代重塑,从而深刻诠释着现代化生成的深层逻辑。
西方现代化是工业革命以来的社会转型,同时也离不开古典文明和现代西方文明的有益滋养。18世纪以来,随着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和启蒙运动的洗礼,现代文明的理念传播开来。正是启蒙运动所蕴含的主体和理性观念,助推了资本主义现代化发展,在此基础上形成了以工业文明为主导的现代西方文明秩序。一般来看,西方文明的根源在于古希腊,它创造了西方文明最初的思维模式,后与基督教信仰体系相结合,构成了现代西方文明的雏形。据学者亨廷顿考证,西方文明产生在8 至9 世纪,而现代化的实现则是17 至18 世纪,这说明西方远在现代化之前就是西方,使西方区别于其他文明的主要特征产生于西方现代化之前。①参见[美]塞缪尔·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周琪等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98 年版,第60、60-62 页。在他看来,西方社会的内在特质及其独特性在于西方文明核心的体制、实践和信念,主要表现为古典遗产、天主教和新教、欧洲语言、精神权威和世俗权威的分离、法制、社会多元主义、代议机构、个人主义等。②参见[美]塞缪尔·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周琪等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98 年版,第60、60-62 页。虽然这些因素单独来看,没有一个是西方所特有的。但这些概念、实践和体制的结合构成了西方文明的核心,成为西方之所以为西方而不是西方之所以为现代的东西,这在很大程度上使西方能够在实现自身和世界现代化中发挥引领作用,从而为西方现代化的拓展注入思想动力。
与西方内源性的现代化模式不同,东方国家的现代化更多是在外部力量的刺激下完成转型过程的,带有鲜明的“挑战—应战”的倾向。马克思、恩格斯在分析资本主义与殖民地关系时,曾提出“文明的两个进程”理论,即“野蛮的征服”与“被较高文明所征服”。前者是资本主义所担负的“双重使命”的体现,后者则深刻揭示一个民族历史文化和文明传统的深远影响。马克思在《不列颠在印度统治的未来结果》中指出:“野蛮的征服者,按照一条永恒的历史规律,本身被他们所征服的臣民的较高文明所征服。”③《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686 页。由于先进的工业文明的洗礼和历史境遇的复杂性,东方现代化表现出明显的后发性、依附性和外生性等特点,但并不能据此而否认这种现代化模式存在的合理价值。正是后发国家所具有的深厚文明传统,为东方国家现代化道路的选择提供了基本遵循。日本、韩国和新加坡等都是典型的东方文明,他们在现代化过程中并未割裂与其文明传统的内在关联,而是以自身文明底蕴推动现代社会转型。
现代化遵循自身发展的内在机理,任何社会的现代化都是现代化因素与自身文明传统的有机融合,不可能脱离民族的历史传统和文化根脉而孤立存在。中国式现代化内含中华文明的内在逻辑,深刻诠释着中华文明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的内在要求。中华文明内嵌于现代化进程中,是中国式现代化最鲜明的精神底色,也是其深入拓展的动力源泉。习近平总书记在武夷山朱熹园考察时指出:“如果没有中华五千年文明,哪里有什么中国特色?如果不是中国特色,哪有我们今天这么成功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④《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四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2 年版,第315 页。中国式现代化厚植于中华文明的根脉,中华文明赋予中国式现代化以深厚底蕴。从根本看,中国式现代化是现代化因素与中华文明传统的有机融合,集中展现了科学社会主义的先进本质和中华文明现代重塑的内在要求。正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所蕴含的讲仁爱、重民本、守诚信、崇正义、尚和合、求大同的内在特质,为正确处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及人与世界的关系提供了基本遵循,成为中国式现代化深度实践的内在理路。
现代化遵循共性的发展规律,也有着自身独特的运行机理。不论是发达国家的“串联式发展”,还是发展中国家的“并联式发展”,都集中体现了现代化的基本特征及其核心要素,如:工业化、民主化、城镇化、信息化等。马克思、恩格斯立足于唯物史观的根本立场,在剖析现代社会发展规律的基础上,肯定了生产力和科学技术在现代化进程中的重要意义。他们认为,资本主义社会的到来,标志着人类摆脱传统社会而进入现代社会,实现了在物的依赖性基础上人的独立性的发展,这无疑具有历史进步意义。马克思指出:“‘现代社会’就是存在于一切文明国度中的资本主义社会,它或多或少地摆脱了中世纪的杂质。”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444 页。随着对现代经济生产过程研究的深入,马克思看到生产方式的变革催生了一个时代,他在此基础上阐述现代化的共性规律,包括生产力跃迁、生产关系变革、机器大工业的应用、商品经济发展和科学技术的推动等。虽然马克思、恩格斯肯定资本主义现代化的进步意义,但没有将其泛化为所有国家走向现代化的必经阶段,也没有终结其他国家实现现代化的现实可能。现代化本身就是一种多元化的存在样态。即使西方现代性的精神特质大体趋同,但西方社会的现代化本身也并非呈现统一的发展模式,而是深深打上民族历史文化和文明传统的烙印。②参见万俊人:《现代性的多元镜鉴》,《中国社会科学》,2022 年第7 期。马克思晚年非常关注文化人类学问题,在《历史学笔记》《人类学笔记》中,通过对史前各民族文化状况的考察,阐释了文明发展的多样性及其内在特质。从根本上看,现代化的发展是共性与个性、普遍性与特殊性的有机融合,深刻诠释着历史规律的普遍性与现代化道路选择的多样性之间的统一,注定无法割裂现代化规律与文明传统之间的内在关联。
中国式现代化吸收西方现代化和人类文明发展的有益成果,同时也立足于我国的具体国情,厚植于中华文明的沃土,促进了现代化因素与中华文明传统的有机融合。众所周知,中华文明是人类历史上唯一绵延至今、从未中断的文明形态,具有连续性、创新性、统一性、包容性、和平性特征,不仅内含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也是民族得以存续的文化根脉。布罗代尔指出:“一个文明既不是某种特定的经济,也不是某种特定的社会,而是持续存在于一系列经济或社会之中、不易发生渐变的某种东西。”③[法]费尔南·布罗代尔:《文明史纲》,肖昶等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 年版,第54 页。文明饱含民族的集体记忆,是一个民族生活方式的集中体现。中华文明孕育了独特的生活方式,如: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担当意识,崇德向善、见贤思齐的社会风尚,文以载道、以文化人的教化思想,和而不同、求同存异的处世方法及中和、泰和的生活理念等。梁漱溟指出:“惟中国能以其自创之文化绵永其独立之民族生命。”④梁漱溟:《中国文化要义》,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年版,第7 页。汤因比晚年也对中华文明寄予厚望,坚信中华文明是超越西方文明困境的潜在力量。虽然中华文明历史上几经分裂与割据,但依旧完整守护着一个文明社会的基本秩序,这种以世界主义和天下情怀为核心的文明特质,推动了中华文明的现代转型。中华民族在长期修齐治平、知常达变、开物成务过程中培育的核心理念,饱含人文精神和道德规范,是人们思想观念、生活方式和情感样式的展现。不论是中和位育、安所遂生、为政以德,还是革故鼎新、安民富民、贵和尚中、自强不息等,都是中华文明神韵和气度的集中体现,也是中国式现代化不可或缺的思想资源。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是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①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 年版,第22-23 页。这其中蕴含着天下为公、民为邦本、民胞物与、天人合一、亲仁善邻、和而不同的思想传统,并依据现代社会的内在要求进行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从而涵养了现代化的思想基础,为中国式现代化的深度拓展提供源源不断的精神滋养。
文明内嵌于现代化过程中,而现代化本身也蕴含着文明的内在特质,它既遵循社会发展意义上文明的运行规律,也饱含着一个民族文化人类学意义上文明的内在机理,旨在正确处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及人与世界的内在关系。所谓社会发展意义上的文明,更多将文明视为社会构成要素,认为文明规律遵循社会发展规律;而文化人类学意义上的文明,来源于早期的文化人类学家,他们更多将文明视为社会整体,认为文明规律某种程度上左右着历史发展规律。在文化人类学家的视野中,民族文化在历史发展中占据重要地位,它往往以有机体的特性深刻影响人们的风俗习惯和社会心理,成为指引民族从野蛮走向文明的“地图”。赫尔德认为,文化饱含民族精神的内在特质,主张“以复数形式谈‘文化’,要注意不同群体、国家和时期的特殊特点”②[英]约翰·B.汤普森:《意识形态与现代文化》,高铦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5 年版,第139 页。。随着生产力进步和现代社会的发展,现代化过程中经济的独立性日益凸显,民族文化与政治、经济的矛盾逐步加深,导致社会发展意义上的文明与文化人类学意义上的文明发生碰撞并逐步融合。但这种融合并不意味着后者作用的完全丧失,因为文化人类学意义上文明的核心理念依然存在,只不过其作用日益受生产力和生产方式制约,而退居到影响社会发展的次要地位,从而使生产力和经济基础成为制约现代化的根本因素。此时,文化人类学意义上的文明不单单是简单调试以适应现代化的发展,而是以生产方式为核心进行根本性的变革,从而使民族的情感认知地图适应社会发展意义上文明的内在要求。尽管这种变革和重塑的过程十分艰辛,但绝不意味着民族文化的衰亡或文明的终结。恰恰相反,它代表着这种文化人类学意义上的文明与新的生产方式实现了重塑后的新生,形成特定社会统一的文明形态。正是这种文化地图与生产方式之间的内在张力,使文明内嵌于现代化过程中,深刻诠释着现代化发展的内在机理。
中国式现代化内含中华文明的深层逻辑,也催生了中华文明现代重塑的内在要求。中华文明在5000 多年漫长的历史进程中曾长期领先于世界,但在近代西方工业文明的强势冲击下,传统农业文明相对稳定的社会结构最终被打破,中国逐步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国家蒙辱,人民蒙难,文明蒙尘。但中华文明并没有从此一蹶不振,在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引下,中国共产党率领人民毅然选择了走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随着中国式现代化目标的确立,以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为核心的社会主义生产方式,在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取得举世瞩目成就的进程中,也为中华文明的现代重塑注入了活力。虽然传统文明与现代化发展有一定的矛盾和张力,但并不能据此而否认中华文明现代重塑的内在必然。在与现代西方工业文明的碰撞中,中华文明批判性地借鉴和吸收人类文明优秀成果,主动进行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极大地丰富了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内涵。基于大历史观的视野,“中国式现代化经历器物、技术、制度和文化层面变革的尝试,直至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社会革命激活了中华文明的内生动力”①臧峰宇:《中国式现代化的文明底蕴及其世界历史意义》,《哲学研究》,2023 年第1 期。。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早期传播,使国人以科学理性的思维审视中华文明,深刻意识到中华文明现代重塑的历史必然。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我们党主张将马克思主义植根于民族特色并与民族的文化传统相融合,正如毛泽东所言,“我们是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主义者,我们不应当割断历史。从孔夫子到孙中山,我们应当给以总结,承继这一份珍贵的遗产”②《毛泽东选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年版,第534 页。。新中国成立后,我们迫切需要改变落后的文明面貌,催生了现代工业文明的内在要求,并通过实施几个五年计划,建立起相对独立和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为现代化建设奠定了根本的政治前提和物质基础。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党借鉴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历史经验,吸收人类现代文明优秀成果,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作出实行改革开放的历史决策,成功开创、坚持和发展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使中国式现代化日益厚植于中华文明的沃土,使其与现代社会相适应、与现代文化相协调。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们党团结带领人民以新发展理念为指引,以满足人们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为旨归,开创了人类文明新形态,积极塑造中华民族现代文明。从周恩来的“四个现代化”到邓小平的“中国式的现代化”,从“以人为本”的全面现代化到“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现代化,再到“中国式现代化”的提出,充分反映了中国共产党对现代化规律的深刻把握,也是推动中华文明现代重塑的生动体现,彰显着现代化规律与文明发展规律的内在统一。
马克思、恩格斯立足于唯物史观的根本立场,以现代社会为依托,阐述了现代化的基本特征、运行规律、动力机制及其发展趋势等,为其他国家走向现代化提供了基本遵循。“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已经生成的对象性的存在,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③《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192 页。正是工业化的发展塑造了一幅不同于传统的现代文明图景,集中展现了人的主体性力量,从而推动了中华文明以生产方式为核心进行根本性的转型与重塑。自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以来,就不断与我国的具体国情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结合的前提是彼此契合,“民惟邦本、本固邦宁”的民本传统与马克思主义的群众史观相融合,而大同社会的理念也与马克思、恩格斯的共产主义理想具有内在的一致性,从而为二者的深度融合提供了思想资源。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这种融合绝非偶然,而是“同我国传承了几千年的优秀历史文化和广大人民日用而不觉的价值观念融通的”④《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 年版,第120 页。。正是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力量激活了中华文明的现代活力,使其深植于社会实践的土壤,并以新的生产方式为核心进行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深刻诠释着中国式现代化的深层机制和中华文明现代重塑的内在必然。早在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上,毛泽东就提出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命题,实际上已经内含“两个结合”的意蕴。在他看来,马克思主义要通过一定的民族形式来呈现,必须按照中国的国情和特点来应用,不可能切断传统文化的思想根脉,更不能摆脱民族历史传统的深远影响。中国式现代化是“两个结合”的发展产物,也是中华文明现代重塑的生动体现,集中展现了社会主义与现代化融合发展的内在活力。中国式现代化遵循历史唯物主义的根本理路,根植于生产力的客观实际,深植于生产关系的内在要求,同时也内生于中华文明的内在机理,厚植于优秀传统文化的历史根脉,彰显着中华文明的价值底蕴及其内在特质。实践证明,“两个结合”筑牢了道路根基,打开了创新空间,巩固了文化主体性,其结果是彼此成就,即“让马克思主义成为中国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成为现代的,让经由‘结合’而形成的新文化成为中国式现代化的文化形态”①习近平:《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的讲话》,《求是》,2023 年第17 期。。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优秀传统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传承和发展的根本,如果丢掉了,就割断了精神命脉。”②《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二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 年版,第313 页。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饱含民族深厚的集体记忆,是中华民族存续与发展的精神根脉,也是个体安身立命的基本遵循。虽然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产生于旧的社会有机体,并以农业文明为基础,其影响却远超旧时代之外,尤其是传统文化的思想精髓具有跨越时空的发展特质,即使在21 世纪,也迸发着独特的思想光芒。雅斯贝斯指出:“公元前800—200 年发生的精神过程标志人类历史正处于一个轴心时期,公元前500 年是它的高峰期。”③[德]卡尔·雅斯贝斯:《历史的起源与目标》,魏楚雄、俞新天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89 年版,第2 页。世界几大文明都出现了精神导师,如:古希腊的苏格拉底和柏拉图、中国的孔子和老子、印度的释迦牟尼和巴勒斯坦的以赛亚等先知。在他看来,轴心时代是一个创造精神元典的时代,它标志着文明内在意识的觉醒,由此引领一个时代发展的基本方向,对后来社会制度的建构和文明进步产生深远影响。马克思晚年非常关注中国、印度等东方国家,反复思考这些文明传统深厚的非西方国家如何完成现代转型问题。虽然他也批评过旧中国闭关自守的落后状态,认为隔绝于世、安于现状只是天朝尽善尽美的一种幻象,“这样一个帝国注定最后要在一场殊死的决斗中被打垮”④《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632 页。。现代文明是适应现代生产力发展要求的文明形态,是生产方式的文明和生活方式的文明的内在统一。正是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中国人民历经百年艰苦卓绝的奋斗,从根本上摆脱了近代历史中国积贫积弱、被动挨打的窘境,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中华民族才实现了马克思当年所设想的东方文明的现代重塑,并力争与崭新的社会主义现代化生产方式相融合,着力造就一个有机统一的、新的社会主义文化生命体,这就是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的全新样态。由此可见,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华民族的旧邦新命,建立在和平发展、文明互鉴的基础上,超越了西方工业文明“见物不见人”的内在弊端,促进了人的文明与社会文明的统一。中华民族现代文明是我们党领导人民创造的社会主义文明,既符合科学社会主义的内在要求,也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的生动体现,深刻诠释着中国式现代化推动人类文明新形态构建的内在逻辑。中华民族现代文明作为“两个结合”,尤其是“第二个结合”的历史性产物,从根本上促进中华文明的生命更新并激发其现代活力,尤其是中华文明突出的连续性、创新性、统一性、包容性、和平性鲜明特征,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选择注入了历史自信和文化自信的同时,也为中国式现代化的未来发展开辟了更加广阔的思想沃土。中华民族现代文明代表着人类现代文明进步的方向,不仅打破了“西方文明中心论”的话语垄断,也破解了“古今中西之争”,在明体达用、体用贯通中更好地担负文化创新的历史使命,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了更为主动的精神力量。
自西方工业革命以来,现代化的浪潮席卷全球,深刻影响着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现代文明的发展。西方现代化创造了巨大的生产力和社会财富,“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它迫使它们在自己那里推行所谓的文明,即变成资产者”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35-36 页。。虽然西方现代化奠定了人类现代化的基本模型,但并不意味着它是现代化发展的唯一样态。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世界上既不存在定于一尊的现代化模式,也不存在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现代化标准。”②《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四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2 年版,第123 页。不同国家现代化模式的差异,并不是对现代化根本规律的背离或对西方现代化的否定,恰恰相反,是适应现代化本身的内在要求,集中展现了现代化所蕴含的文明底蕴。西方建立在资本积累和殖民掠夺基础上的现代化,具有自身无法克服的殖民主义和中心主义悖论,并不是人类现代化的最终归宿。马丁·雅克认为,不同国家可以依据自身的历史文化传统,走出各式各样的现代化,进而产生异彩纷呈的现代性,即“现代性的竞争”。他指出:“如果说发达国家塑造了20 世纪的世界,那么21 世纪很可能将由发展中国家——特别是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定型。”③[英]马丁·雅克:《当中国统治世界:中国的崛起和西方世界的衰落》,张莉、刘曲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0 年版,第340 页。中国式现代化适应了21 世纪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生产关系的内在要求,立足于社会主义根本制度,厚植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思想根脉,以党的领导为核心,秉持人民至上的价值理念,不仅摒弃了西方现代化的发展弊端,也超越了苏联僵化的现代化模式的内在局限,从而促进了中华文明的现代重塑,推动了中华民族现代文明这一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构建。中国式现代化打破了“现代化等于西方化”“现代文明等于西方文明”的历史幻象,突破了传统的“依附体系”和各种“意识形态终结论”的思维束缚,改变了“东方从属于西方”的文明版图,对现代西方文明的挑战作出了有力回应,开创了人类现代化发展的文明范式,为后发国家的现代化提供了新的选择,促进了社会形态与文明形态的深度融合与内在统一。
人类社会从传统到现代的转型,大多以社会力量为依托,或以国家力量为根本,而中国社会的现代转型则以先进政党的领导为核心。作为后发现代化的典型代表,中国式现代化实现了外源型现代化向内生型现代化的根本转变。在这一转变过程中,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作为先进生产力、先进文化和人民根本利益忠实代表的马克思主义政党,其性质决定了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中国式现代化的最大特色。我们党团结带领中国人民历经百年艰苦奋斗,取得伟大历史成就、实现伟大历史变革,充分证明了党执政的合法性和长期执政的非凡能力。中国共产党是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主体力量,也是中国式现代化深入拓展的根本支撑,展现了社会主义现代化跨越式发展的内在特质。中国早期现代化的探索实践反复证明了,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只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才能发展中国,只有中国式现代化才能开创人类现代化的新范式。苏联学者姆切德洛夫在《社会主义——新型文明的形成》一书中,通过对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种现代化模式的对比,阐述了社会主义现代化的运行机制及其发展机理。在他看来,资本主义文明的潜力已然耗尽,只有社会主义所代表的新文明,才能克服和超越资本主义现代化的深层困境,进而解决当下全球现代性难题。中国式现代化是党领导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具有社会主义的本质特性,以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为本质,以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协调发展为重点,进一步深化了对社会主义现代化规律、共产党执政规律和人类文明发展规律的认识,集中体现了党和人民的能动创造和能动选择,彰显着党性与人民性的内在统一。面对当前战略机遇与风险挑战并存的时期,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问题依然严峻,只有始终坚持党的领导,坚定社会主义发展方向,中国式现代化事业才能经受住各类风险甚至是惊涛骇浪的重大考验。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指出的那样,“我们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推动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协调发展,创造了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①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 周年大会上的讲话》,《求是》,2021 年第14 期。。中国式现代化破解了“依附”发展与“脱钩”发展的二元悖论,打破了人类文明发展的霸权逻辑及其中心主义束缚,主张“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阂、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文明共存超越文明优越”②《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 年版,第46 页。,开创中华民族现代文明,从根本上推进21 世纪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和平共建、发展共享。
文明形态是一种相对系统的文明状态,往往表现为一种相对稳定的、有内在供给力的有机整体。社会形态揭示了社会演进的历史规律,是与生产力发展阶段相适应的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统一体,集中反映了生产方式的根本属性。在人类文明的演进过程中,社会形态具有相对统一的社会根基,受制于两对基本矛盾的制约,通常以生产方式和社会制度为核心,对社会发展的影响更为根本。文明形态的形成往往具有多重社会根基,既受制于社会发展的两对基本矛盾,也不能脱离每一民族独特的文化特质。一般来看,社会形态制约着文明形态的发展,但文明形态也具有相对独立性,遵循自身发展的内在特质,具有与社会形态变化的非同步性,并对社会形态变化产生着一定的影响。在马克思所划分的五种社会形态中,每一种社会形态都对应一种文明类型,但一种社会形态的形成并不意味着与之相适应的文明形态的形成。因为物质生产和制度形态的变化会直接影响社会形态随之改变,而文明形态的改变则相对独立。当然,这绝不像斯宾格勒或汤因比所说的“文化衰亡”或“文明终结”,而是以生产方式为核心进行根本性重塑,从而实现传统文明的现代转型。社会形态与文明形态并不是彼此割裂的,而是具有内在的契合性。如果说社会形态更加侧重于历史发展的普遍规律,那么文明形态则充分尊重民族文化的内在特质,彰显着历史规律的普遍性与特殊性的内在统一。中国式现代化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引,立足于生产方式的内在要求,遵循社会形态演进的基本规律,同时也并未脱离文明形态的历史传统,因而其从根本上推动了社会形态与文明形态的有机融合与内在统一。中华文明所蕴含的优秀传统文化是民族的根与魂,也是中国式现代化深入拓展的思想沃土,内含解决现代化难题的有益启示。“其中蕴含的天下为公、民为邦本、为政以德、革故鼎新、任人唯贤、天人合一、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讲信修睦、亲仁善邻等,是中国人民在长期生产生活中积累的宇宙观、天下观、社会观、道德观的重要体现。”③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 年版,第18 页。中华文明所蕴含的深厚哲理、学理和道理,不仅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魅力所在,也是中国式现代化进一步深入推进的内在精神需求和价值凝聚力,深刻诠释着社会形态与文明形态深度融合、相互滋养、协调发展的内在机理。我们要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历史性进程中,不断深化文明形态与社会形态内在关系问题的研究,持续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全面提升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建设水平,推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努力将我国建设成为综合国力和国际影响力领先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
现代化是包含社会发展和人的发展在内的制度样态,是社会现代化与人的现代化的内在统一。西方现代化以所谓的天赋人权、社会进化、理性标准为使命,打着“特殊利益普遍化”的幌子,制造了诸多文明进步的“美丽谎言”,但本质上仍然以资本增殖为中心,从根本上割裂了人的现代化与社会现代化的内在关联,它所塑造的工业文明甚至蕴含着将“文明”异化为“野蛮”的基因。卢梭对资本主义工业文明进行了深刻批判,认为它导致文明的退化和人类道德的沦丧。中国式现代化突破了以资本为中心的现代化发展弊端,超越了“丛林法则”的内在局限,在中华文明现代重塑中展现了现代化的民族性和时代性。中国式现代化秉持人民至上的理念,立足于生产方式的内在要求,厚植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历史根脉,在社会实践中不断解决各式各样的发展难题,努力满足人们的精神文化需求,逐步建构中华民族的精神家园。精神家园是意义世界的图式,也是人的现代化的根本旨归,成为个体安身立命之根本。格尔茨的“文化地图”理论为精神家园建构和文明形态的深入拓展提供了思想资源。在他看来,“文化是一套象征体系……是人们认知、情感地图和集体良知母体”①杨生平:《试析格尔茨文化观》,《贵州社会科学》,2014 年第2 期。。作为认知地图,文化提供了认识和改造世界的基本方法,满足主体求真的内在需要,但在求真的过程中也维系着人们的情感所归,具有情感地图的根本指向。这并不意味着精神家园的建构是两张地图的简单叠加或机械组合,而是以优秀传统文化为核心的文化图式的有机融合。中国式现代化蕴含中华文明的内在特质,集中展现了优秀传统文化的内在活力,从根本上推动了认知地图和情感地图的内在统一。“从历史上的佛教东传、‘伊儒会通’,到近代以来的‘西学东渐’、新文化运动、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思想传入中国,再到改革开放以来全方位对外开放,中华文明始终在兼收并蓄中历久弥新。”②《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 年版,第471 页。中华文明饱含优秀传统文化的核心理念、思想传统、人文精神和道德观念,深深浸润在中国人的精神血脉里,物化到其行为方式中,不仅涵养了中国人的道德意义世界,也填补了人们精神家园的空缺,成为中国式现代化深入发展的内在动力,为逐步建构民族的精神家园和促进文明形态的深度拓展提供了丰厚的精神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