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危机叠加，索马里艰难前行

孙红　高群博

2024年1月16日，索马里首都摩加迪沙发生自杀式炸弹爆炸，共造成五人死亡，极端组织“青年党”宣称对此事件负责。

今年以来，东非国家索马里政局动荡加剧。极端组织“青年党”在索境内袭击屡屡得手，重创索政府及其盟友反恐信心。今年初，埃塞俄比亚与索马里兰达成协议，将租借后者港口用于建设海军基地，并承诺将承认索马里兰“主权地位”。对此，索政府十分不满，宣布驱逐埃塞大使。同时邦特兰州强烈反对宪法修正条款，甚至威胁将“独立”，为索马里国家统一蒙上新的阴影。此外，在巴以冲突与红海危机联动发酵背景下，亚丁湾地区现“安全真空”，海盗活动“死灰复燃”，扰乱国际航运安全。恐怖主义、分离势力和海盗犯罪三重危机叠加，将索马里推向漩涡。

反恐陷入僵局

根据澳大利亚智库经济与和平研究所发布的《2023年全球恐怖主义指数报告》，2022年世界上最危险的恐怖组织是“伊斯兰国”及其附属组织，其次是索马里“青年党”、南亚地区的“俾路支解放军”和西非地区的“支持伊斯兰教和穆斯林组织”。长期以来，索马里饱受“青年党”袭扰之苦。索总统马哈茂德2022年5月上台后强力打恐。2022年8月，在美军、非盟维和部队和地方民兵武装的配合下，马哈茂德宣布对“青年党”发起“全面战争”。此轮攻势为索联邦政府近十年以来收效最显著的一次围剿，“青年党”在索中部的势力范围不断收缩，频失战略据点，不断向其南部“老巢”退守。然而，这并没有削弱“青年党”的袭击能力。联合国方面称，“青年党”的袭击导致2022年索平民死亡数量陡增，达到近五年来新高。

2023年8月，索政府军发起第二阶段攻势。战场外，索政府采用新的金融和意识形态策略，先后查封200余个涉嫌资助“青年党”的银行账户，关闭宣传恐怖主义思想的网站和社交群组。不过，本轮反恐行动仅取得了“有限成功”。自2023年12月以来，政府军推进攻势受阻，“青年党”趁机发起反扑，于今年3月重新占领了数个主要城镇，双方“拉锯”倾向明显。

由于索战略位置非常重要，域外国家为索反恐提供重要支持，同时藉此纷纷强化在索军事布局。美国长期助索反恐。2022年，美国重新向索部署500人的特种部队，逐步恢复特朗普时期撤出的地面军事力量。美国还为索军训练一支3000人的“达纳布旅”，成为索反恐的精锐部队。据美国智库史汀生中心的报告，过去十年内索已成为美国在非洲最重要的安全援助对象。今年2月，美国宣布将为索新建五座军事基地，以强化索对“青年党”的打击能力。

欧盟长期为非盟在索马里维和部队提供经费支持。乌克兰危机全面升级后，欧盟将大部分援助投向乌克兰，对非洲安全援助大幅缩水，但对索依然保持投入。4月16日，欧盟理事会通过了对索的新一轮援助计划，将通过欧洲和平基金会向索提供价值4000万欧元的军事援助，并为非盟索马里过渡特派团增补出资7000万欧元。除安全援助外，“巴黎俱乐部”还于今年3月宣布免除索欠其成员国的20多亿美元债务。

除欧美外，中东国家也持续加大对索安全援助，其中以土耳其最为突出。早在2010年，两国就签署了军事协议。2017年，土耳其在索修建了其最大的海外军事基地。2月8日，土索签订“国防与经济合作协议”，决定进一步加深相关合作。

央地矛盾激化

1991年西亚德政权倒台后，索马里陷入部族林立、军阀割据的混乱局面。目前，索采用联邦制，但面临着部族政治根深蒂固、国家认同尚未建立的挑战，统一进程依旧困难重重。索马里兰州长期谋求“独立建国”，与索联邦政府对立。政治上，索马里兰主动迎合西方“政治进步”叙事，设立西式三权分立、全民普选等制度。经济上，索马里兰积极吸引外商投资，力求打造“善治”形象，巩固自身“执政合法性”。外交上，索马里兰主动出击，借自身地缘资源与其他国家开展合作，形成利益捆绑。截至目前，索马里兰虽未获国际社会承认，但也拉拢了一批“伙伴”——美国、英国、土耳其、埃塞俄比亚等在索马里兰设有“外交代表处”；阿联酋在向索马里兰提供大量投资的同时，在当地交通枢纽柏培拉港建有海军基地。此外，索马里兰基于自身“谋独”立场，积极与台当局勾连。

位于索东北部的邦特兰州于1998年宣布自治，但未公开主张独立。但近期邦特兰一反常态宣布“独立”。3月30日，索议会通过新的宪法修正案，规定实行全民普選、强化总统权力等。其中，全民普选几乎颠覆了索长期以来基于部族政治的权力架构，对原有权力格局构成冲击。因此邦特兰认为全民普选系联邦政府“剥夺地方权力”，对宪法修正案十分不满。

海盗“死灰复燃”

2008年国际社会在亚丁湾进行联合护航行动后，猖獗一时的索马里海盗逐渐销声匿迹。但在巴以冲突与红海危机联动发酵的背景下，胡塞武装与美西方的军事对峙使亚丁湾地区产生了“安全真空”，也为索马里海盗实施劫船犯罪提供了可乘之机。自2023年11月以来，索马里海域的海盗劫持案件呈现增势。国际商会海事局4月发布的报告显示，该海域今年一季度发生33起海盗劫船事件，比去年同期增长20%以上，并造成至少四艘船只被劫持，45名船员被扣为人质。3月12日，索马里海盗劫持了孟加拉国货轮“阿卜杜拉”号及其23名船员，直到收到500万美元赎金后才将船员释放。

“阿卜杜拉”号货轮获释后，欧盟曾要求禁止向索马里海盗支付赎金，防止诱发更多劫船事件。但大部分船东更愿意先行支付赎金，再通过所购航运保险进行赔付。缘此，西印度洋水域的航运保费应声而涨。另外，海盗劫船事件频发还引起相关方对安保需求的激增。2月，该地区的水上安保佣金环比上涨50%，最高可达三天15000美元，进一步推高了红海航线的运输成本。

索拥有超过3300公里的海岸线，是非洲海岸线最长的国家，但索海岸警卫队仅有700余名行动人员，可用船只仅一艘，难以有效管辖所属海域。此外，索马里海盗多脱胎于索国内流离失所的民众，其“死灰复燃”的根本原因依然是该国长期的动荡与贫困。

索马里困局既是历史恩怨发酵扩散的结果，也是当下全球安全局势动荡的缩影。

（孙红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非洲研究所所长助理、副研究员，高群博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非洲研究所研究实习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