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固战时经济，俄开启夏季攻防

吴阳煜

先是突如其来的电子压制干扰—在北部边境防卫的乌克兰军队发现，过往畅通的星链系统失灵了；然后是呼啸而至的滑翔制导炸弹，对乌军哈尔科夫防线的主要阵地和桥梁目标发起大规模轰炸；再接着是“柳叶刀”自杀式无人机出动，以集群方式现身于乌军头顶，以尽可能多地摧毁敌方火炮。

一番“组合拳”之后，在地面炮火的掩护下，俄军徒步南下，将兵锋推至乌军在哈尔科夫地区的主要防御地带和大型城镇前。

发生在5月10日的这一幕，被外界视为今夏俄军新一轮攻击的序幕。参照英美媒体的描述，俄军正在哈尔科夫方向推进，占领居民点的速度“可能是特别军事行动开始以来最快的一次”；哈尔科夫州此前被认为是乌军铁盘，俄军却实现了局部逆转，这是“乌军在2024年遭遇的最新挫折”。

而在至少50国的防务领导人5月20日开会协调对乌军事支持之后，俄罗斯宣布在南部军区开始了“准备和使用非战略核武器的实际训练”，以“回应西方官员挑衅性的言论和威胁”。

双方再度摩拳擦掌，不但巴黎奥运期间临时停火的希望变得渺茫，甚至战事可能再拖几年。

哈尔科夫攻势的意义

就在俄“北方”集群部队在哈尔科夫地区发起推进5天后，在乌克兰东南部的扎波罗热战场，俄“第聂伯”集团军重新占领了拉博季诺村。这是该州首府梅利托波尔东北约75公里处的一个前线村庄—这个定居点被基辅视为2023年乌军在夏季反攻行动中收获的主要成果。要知道，当时乌军从战略预备队里调用了在西方受训的部队投入战斗，才完成对它的收复。

“现在，俄军能够在哈尔科夫战场顺利推进，与乌军杂牌军过多、各部队相互统领关系复杂、协同作战不力也有关。”俄罗斯问题专家、央视国防军事频道专家团前成员郭宣向南风窗分析称，俄军在上千公里的战线打百营千连大战，迫使乌军在向各地增派预备队时，最大的增援单位也基本上是营级单位。“這样抽调部队增援，虽然船小好调头，人少速度快，但却容易造成主力分散、单个战场上部队番号过多，从而为俄军各个击破提供了机会。”

他表示，如今俄军在南部扎波罗热战场，取得了象征性的局部胜利；在北部，则形成了往哈尔科夫方向伺机推进、往库皮扬斯克方向主攻的态势；中部的顿巴斯战场上，俄军在巴赫穆特方向最近的作战目标应当是恰索夫亚尔，占领这个城市之后，将直逼斯拉维场斯克—克拉马托尔斯克城市群的“南大门”康斯坦丁诺夫卡市，而在阿夫杰耶夫卡方向和马林卡方向的夏季攻势目标，分别为顿巴斯南部重要的补给枢纽波克罗夫斯克和库拉霍沃筑垒区。

在南顿涅茨克战场，郭宣预测称，俄军的主攻方向应为乌格列达尔一线。“俄军下一步向西、向北推进时，就可以起到互相呼应的作用了。”

俄乌冲突将进入第三个夏季，总结当下的战场局势，郭宣认为，俄美双方在乌克兰战场上已经进入“比狠”模式。“美国试图采取一切手段稳住乌东的现状，而俄军大投入的夏季攻势，将彻底改变乌东现在双方胶着的态势。毕竟，只有乌东大城市的陷落，才会对乌军士气造成彻底的打击，并间接影响到美国的大选。对拉博季诺村的再度占领，就是俄军献给新任防长别洛乌索夫的首份大礼。”

经济学者改造国防部

5月7日普京开启第五个总统任期，5天后新一届内阁名单公布，担任防长12年的绍伊古被调离，转任国家安全委员会秘书；新防长别洛乌索夫，是上届政府的第一副总理，也是普京长期的主要经济顾问。

在5月13日俄联邦委员会全体会议上，别洛乌索夫表示，为军队征兵是自己作为国防部长的首要任务。他强调，目前这还谈不上是动员，而要以最低的人员损耗来实现对乌特别军事行动的胜利，关键是前线军人的武器必须得到保障，包括火炮弹药、导弹、无人机和电子战设备等在内，要提供最现代化的装备。

在如今的乌东战场，俄军时有余裕，使用无人机来袭击个别乌克兰步兵；而乌军则更珍惜地使用无人机资源，来攻击敌方装甲车等高价值目标。

“可以犯错，但不可以说谎。”别洛乌索夫此言一出，现场响起了掌声。

2023年，俄罗斯GDP同比增长3.6%，高于全球平均水平。其中有别洛乌索夫的功劳。他熟谙苏联时期的国民经济和宏观管理，在副总理任内落实重大项目、推动军工综合体生产、恢复俄制造业等方面的经验，利于今后更好地组织军工生产。

对于这样一项人事任命，克里姆林宫方面的解释是，如今俄罗斯正在接近上世纪80年代中期苏联的情况，当时军事和执法当局占据了国家支出的7.4%。这样的背景下，确保国防支出符合国家整体利益至关重要—这也是普京希望由一位具有经济背景的文职人员担任国防部长的原因。

“别洛乌索夫能够出任防长，是因为他已经在工作中证明，自己是一个资源管理型人才，可以让俄战时经济潜力发挥到极致。”郭宣表示，俄军在上千公里战线上对乌军打“百营千连大战”，兵员及装备的消耗巨大，这对俄军资源的有效管理提出了严格要求。

“新冠疫情流行期间，别洛乌索夫在统一管理俄国家项目方面，展现了极高的组织力。俄乌战争爆发后，他所主管的金融战、反制裁领域，都有优异表现。”郭宣称，“作为军事领域的陌生人，他可以避开俄军后勤体系及俄军工体系里原有的利益集团干扰；其突出的组织计划能力，则应当可为军事主官接下来的战场行动提供资源保障；而其曾主管太空及原子能部门的经验，则可以为未来战事的升级早做准备。”

F-16终现乌东战场？

就在俄军于哈尔科夫地区启动攻势后，欧盟就向乌克兰提供安全保障的协议草案达成一致。有评价称，这样的举动“亡羊补牢”意味十足。实际上，来自北约尤其是美国的军事援助的迟滞和不确定性，直接反映在了乌克兰的军事计划和作战逻辑之中。一个苦涩的对比是，在如今的乌东战场，俄军时有余裕，使用无人机来袭击个别乌克兰步兵；而乌军则更珍惜地使用无人机资源，来攻击敌方装甲车等高价值目标。

有观察者指出，在这场无人机战术地位愈发突出的局部战争中，俄罗斯尽管有着相对僵化的军工复合体，但一旦确认了某项改进优势对战局有利，其就能发挥更为深厚的工业基础，完成系统性、成规模的作战部署。

美国虽然4月末姗姗来迟地批准了对乌价值610亿美元的军事援助，但其中仅有约120亿美元的部分，属于乌方马上能拿到手的武器。乌总统泽连斯基“诉苦”称，自从俄军5月10日突袭哈尔科夫地区以来，乌军手里仅有守住前线所需的防空武器的25%。

按照泽连斯基的说法，乌克兰需要120到130架F-16战斗机和其他先进飞机，来实现与俄空天军的空中“均势”。但直到5月13日，丹麦首相梅特·弗雷泽里克森才透露称，丹麦提供的第一批共5架F-16，将在6月抵达乌克兰。

毋庸置疑，F-16的加入，对于乌军而言属于货真价实的“重大升级”。早在去年5月，就有荷兰和英国等国牵头组建“国际联盟”，来幫助乌克兰采购这款战斗机，并为其培训飞行员。当时，各国承诺将向乌援助40余架战斗机—丹麦认领的份额就足有19架之多。如今，丹麦仍是能够向乌克兰公开说明F-16确切交付日期的极少数国家之一。

另一方面，由于弹药、零配件等后勤保障因素、机场实际保养情况和相关人员仍在受训等缘故，乌军苦苦等候的F-16迟迟未能投入战斗，以至于今年4月有乌军高官赌气般表示，在该国养护F-16方面存在基础设施困难的背景下，这些飞机可能意义不大，“因为俄罗斯已经采取了相关反制措施”。

此前，乌方武器匹配兼容的问题比较突出。譬如，乌空军在使用苏联时代的米格-29和苏-27战机发射西方援助的反雷达导弹、制导炸弹时，需要借助苹果公司生产的平板电脑—原因是乌军继承自苏联时代的战斗机缺乏可以显示数据的屏幕，必须加装带有GPS导航功能的iPad，才能迅速准确到达射击位置，减少被俄防空系统击落的风险。

F-16装备乌军后，将能与美制的AGM-88反雷达导弹等武器，形成更为流畅的结合运用，给俄防空系统带来更加实质的压力。接下来，这款具备强大对地攻击能力的第四代战机，会对俄本土目标造成极大威胁。

“若是F-16入乌参战变为现实，且不说其1000多公里的作战半径对俄本土是绝对的威胁，就是其配备的射程300到500公里的巡航导弹，也能让俄境内的紧急情况频发。”郭宣向南风窗表示，当北约新近一批军援到位后，乌军对俄本土的杀伤能力将大大提高，战事可能继续升级。

敏感时期乌扩大征兵

乌方估计，俄方在争取“合围”乌第二大城市哈尔科夫之外，仍会集中攻击乌东部的卢甘斯克和顿涅茨克地区，还有可能进攻乌北部的苏梅地区。就在5月20日，久攻过后，俄南部集团军夺下了卢甘斯克地区一个重要定居点，并据此扩充了更多的有利阵地。

乌克兰明确推迟了新一届大选，而由泽连斯基继续履职，但围绕他任职合法性的质疑声，伴随着力度更大的强制征兵法案，有将乌克兰社会撕裂的风险。

战线被进一步拉长到1200公里之后，乌克兰兵源不足的问题遭到了放大。去年9月，乌国家财产基金负责人乌梅罗夫接任防长，试图将更多国家资源带入军队；今年4月，泽连斯基签署了新的《动员法》修正案，将男性公民入伍年龄从27岁下调至25岁，还加大了对拒服兵役的惩罚力度。并且，该修正案还涵盖了延长兵龄的规定，使得乌克兰军中，那些服役逾三年的士兵退役的概率完全变为零，由此在乌国内激起更大争议。

这还不够，泽连斯基又正式签署了此前在乌国会高票通过的罪犯动员法案，让一些罪行较轻的囚犯转到军中服役，为乌军补充最高约两万的兵源。

更有甚者，来自扎波罗热地区的传闻称，基辅计划在康斯坦丁诺夫卡、斯拉维扬斯克、扎波罗热和哈尔科夫等五座乌东重镇，实施全体动员来备战，手段包括设置路障封路、挨家挨户巡视等。

5月20日，泽连斯基的5年总统任期届满。此前，乌克兰明确推迟了新一届大选，而由泽连斯基继续履职，但围绕他任职合法性的质疑声，伴随着力度更大的强制征兵法案，有将乌克兰社会撕裂的风险。

在基辅，人们存在着对于战争“取得胜利”和“不失败”的预期值差异。泽连斯基坚持乌军要战斗至“收回包括克里米亚在内的全部领土”。对于该立场，拜登政府的说法是，不管是让俄军撤回边境，还是在谈判桌上达成有利协议，都将由乌当局来决定战争如何结束。

郭宣则预测，在今年7月北约峰会之前，乌军仍要做好在乌东单独抵抗俄军进攻的准备，应当会从全面防守改为重点防御，有生力量会渐次向大城市和有永久性工事的筑垒区撤退，以求用空间换时间，以拖待变，等待美国对乌克兰的未来做出有影响力的决定。

“只要美国希望美俄关系稳定可控，乌克兰战争就会保持常规战争的特点，控制在欧洲的范围内，虽然偶尔会有核恐怖平衡的特色出现，但不会影响全世界人类的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