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摇摆”:社交平台使用者的惯习演变、动机逻辑与伦理反思

2024-06-03 04:00宋艳丽
编辑之友 2024年5期
关键词:社交平台动机

宋艳丽

【摘要】在社交媒体环境中,用户围绕社交平台进行摇摆,以使用者身份熟练地玩转媒介指尖游戏,从过往的完成场所迁徙需要数月时间,到现在完成“平台摇摆”行为只需一秒,对社交平台与自我需求之间连接的可供性熟稔于心。文章从“平台摇摆”行为出发,深入探索社交平台使用者的惯习演变、动机逻辑与伦理反思。研究认为,“平台摇摆”行为的演变由场景生态占位,继而出现从过度特化到逐渐泛化的摇摆现象。而媒介资源与媒介生态间的相互勾连是使用者产生摇摆行为的主要动机逻辑,使用者在摇摆期间也会发生关系消解、个体时间模糊等脱域问题。

【关键词】平台摇摆 社交平台 媒介化生存 惯习 动机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687(2024)5-065-06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4.5.009

一、研究背景与问题的提出

如今,人们生活在丰富多元的社交平台环境中,有众多的社交平台可供选择,以使用者的身份熟练地玩转媒介指尖游戏,一起“摇摆”在各大社交平台中。媒体调研机构Global Web Index(GWI)发布的《2022年最重要的社交媒体趋势》报告显示,50%的用户每天使用社交平台,青少年平均每天花在社交平台上的时间长达2小时43分钟,平均每位用户拥有8.5个社交平台账号,不间断地进行分布式摇摆。2019年,以新加坡Edson Tandoc等学者为代表,首次提出一个新概念来解释上述现象——“平台摇摆”,即网络用户不断在多个社交平台之间交叉轮换使用的行为。[1]该行为已经成为不同年龄段用户常见的现象,该行为不是简单地放弃使用某个社交平台,它强调的是不断进行跳转和轮换,继而演化成一种在不同社交平台间进行交叉移动的“平台摇摆”现象。可以说,社交平台使用者在各社交平台间摇摆已经成为一种媒介使用惯习,一起“摇摆”也已然成为一种媒介化生存的手段。而在媒介使用中,技术发展让手机、平板、电脑等科技产物都有了分屏操作和后台运行功能,让社交平台使用者一起“摇摆”更加自在。

在国内,学界对于社交平台摇摆的研究较少,尚处于起步阶段,但“平台摇摆”概念未被提出之前,学界已用“社交迁徙、网络迁徙、数字搬家”等词语简单描绘过该行为,Huang提出了“社交迁徙”,指用户使用多个社交平台的现象,[2]迁徙在生物学领域泛指某类生物规律性地沿某条路线进行远距离的往返移居行为,而随着通信技术的发展,线下活动搬移到线上网络环境中,用户在社交平台中的迁徙行为变得逐渐明显。随后,学者Xiao将相关概念从社交领域分离出来,提出“网络迁徙”,熊弈瑶、董晨宇进一步细分了“网络迁徙”的两种模式:“场所迁徙”和“注意力迁徙”。[3]前者指弃用某种社交平台转向其他社交平台,长时间内不会回到所弃用的社交平台,还会出现账号注销、平台数据删除等行为。[4]后者指使用者会根据自身的注意力来选择合适的社交平台对应自我需求,而在短时间内可能会出现多种需求,因此注意力需要在多处迁徙。同时,注意力迁徙在后期也可能会转化为场所迁徙,换言之,前者是后者的激进版,往往要等到一定程度时,场所迁徙行为才会发生。上述研究为“平台摇摆”领域呈现了一个微距视角,使“平台摇摆”现象有了较具象化的表达,但上述概念与“平台摇摆”概念之间有区别也有联系,因此在这里有必要厘清。最近几年国内学界关于“平台摇摆”研究的关注点主要集中在“平台摇摆”动机、“平台摇摆”与自我呈现互嵌以及“平台摇摆”与算法技术互融带来影响三个方面,忽视了“平台摇摆”行为的出现实则是用户惯习在逐步演化的过程,忽略了社会场景生态与媒介技术融合的逻辑,而社交平台装置本身也在迎合及创造用户的无限需求,从而导致社交平台用户迷恋指尖游戏,乃至深度卷入自己精心塑造的媒介王国里,甚至产生自身失常行为等非理性因素。[5]

本文认为,上述现象加剧了媒介技术与社交平台用户互相推诿的声音,从而造成当可触达的意向媒介越多,需求被计算得越精准,用户主体性的削弱与消解越快。[6]社交平台使用者的意识突变、社交进化、空间寄生与共栖现象更加常态化。[7]因此,学界亟须从媒介社会学向度出发,对社交平台使用者为何如此活跃地摇摆在各大社交平台里作出更宏观的阐释,以连接社交平台与用户间的理性关系,促使社交平台使用者能够在数字化生活中拥有相对稳定性、主体性及回归性。本文尝试从媒介社会学角度出发,管窥“平台摇摆”行为这一惯习的演变过程和动机逻辑,在此基础上探讨社交平台使用者在云端一起摇摆发生的脱域问题。

二、惯习演变:从过度特化到逐渐泛化的场景生态

布尔迪厄认为惯习是个体在整个社会化过程中不断学习、锻炼和强化人们所熟知的某种社会性规律,而产生的一种秉性系统,是在特定的环境条件下,个体无意识向社会结构内嵌化而呈现的一种现象影响的结果,形塑着用户各个时期的心态与风格。从梳理国内社交平台发展史来看,社交平台使用者经历了互联网发展早期QQ软件出现时的网络狂欢,2000年QQ占领了中国在线即时通信近100%的市场,成为社交平台使用者在单一平台内进行“疯狂”摇摆的区域。那时,几乎每个网民都拥有1至2个QQ账号,后期上线的QQ空间也成为QQ平台摇摆最灿烂的区域,在这里个体无意识能够得到高度同频。到了互联网发展中期,新浪微博、微信的出现以及发展,后期小红书、抖音、快手等热门社交平台的垂直化入侵,使摇摆行为逐渐泛化,用户流动到一个新垂直社交网络里一起“摇摆”。用户从当初沉浸在单一平台,到如今多个平台间来回自由摇摆的惯习演变,实则是一场被社会场景生态与媒介技术干预了的社会群体性行为,让用户从“综合区”迁移出来,找寻更多的“数字生活”,并适应其他“分散区”社会资本的融入。

1. 过度特化:專注在单一平台内摇摆

关于过度特化问题的研究已经不局限于内容信息作用于个体产生的用户个体偏好性的行为,相当程度上也涉及出现个体偏好性行为背后的“内在心理过程”,[8]从这一视角出发,能够较充分地阐释社交平台使用者为何会专注于单一平台内部的摇摆,而不尝试去多个平台间摇摆,抑或用户主体由于对“媒介不适性”等原因而退出“非线性”的摇摆过程,自然拥抱过度特化的线性摇摆。当然,这要分为媒介技术介入的两种场景来具体阐释。

梅罗维茨认为场景要突破教堂、咖啡厅等物理场所的地点空间,积极呈现信息获取模式,媒介信息能烘托个体行为与心理上的环境氛围,能生产出可感知的区域,该区域不指向空间。而斯考伯和伊斯雷尔在《即将到来的场景时代》一书中指出场景是基于多种智能装置的应用技术而产生的一种在场感。这种在场感能进一步分析互联网传播的场景与社会影响。[9]回忆本世纪初,互联网刚刚兴起,娱乐文化开始呈爆炸式发展特征,网民也正式进入了社交3.0阶段,QQ成为市面上最流行的社交软件,每位网民几乎都有QQ账号,逢人会问一句“加个QQ一起玩”,成为当时一种基本的社交礼仪。在社交平台QQ里,聊天室、QQ空间、个性签名、背景墙、小游戏、音乐、养小宠物等是当时用户过度特化摇摆的区域场景,[10]前一秒用户双方还在聊天室,后一秒我们的指尖可能已经进入对方的QQ空间,甚至一小时内我们可能会打开QQ空间无数次……这也成为社交平台使用者对QQ的古早网络记忆,而这些场景的使用,或仅仅只是通过云端站在这些场景中而产生的在场感都能给用户带来特别的使用与满足。有网友讲述自己在使用QQ时包含了悸动、愉快、羞耻、悲伤、嫉妒、矫情等多种情感,形成了这一代人的情感记忆。[11]“除了QQ,我们能打开的社交平台软件也只有QQ”,这一无奈的话语在当时2000年的场景中,决定了用户只能专注在单一平台内摇摆。从本质上来看,用户仅专注于QQ平台内部的摇摆,主因是QQ垄断了整个社交媒介市场。除此之外,当时没有其他更好的新型社交媒介技术平台可供选择。

但在如今新型媒介技术加持的情况下,为何还会有少数社交平台使用者专注于单一平台进行线性摇摆呢?如格尔森所言,媒介意识形态在发挥中介作用,社交平台使用者会对每一种新型媒介进行个性化定位,而这种定位又决定了用户使用不同媒介的方式。如果过滤掉即时通信类社交平台微信和QQ,在满足基本即时通信的条件下,受个人精力所限,用户往往会根据垂直类社交平台挑选一个符合自己定位的社交平台进行特化摇摆。举例来说,浏览短视频已经成为现代人消磨碎片时间的主要娱乐方式,但用户很少会选择在多个社交平台里一起刷短视频,反而在单一社交平台内部浏览短视频是大多数用户的选择。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不外乎社交平台使用者对每一种媒介都进行了定位,进而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短视频平台。而在场景升级的新媒介技术中,多数社交平台采取了用户操作性条件高反射行为机制,将内容信息以“瀑布流”方式推给用户,刺激用户的信息心流,促使用户频繁地浏览与之类似的信息,[8]这就造成了用户在单一平台内部过度特化摇摆的现象。

2. 逐渐泛化:流动在多个平台间摇摆

波多利亚指出被堆积丰盛的景观社会容易内爆,即各事物之间的边界感逐渐消融,各种物质以及事物的发生处在崩溃混杂状态中。这也预示着媒介指尖游戏的跳跃及落地没有了边界,用户可以流动在多个社交平台间,而在碎片断裂化的时空场域中,社交平台使用者的摇摆行为也开始逐渐泛化,场景流动得更加频繁,受流行度偏见和集中偏见的影响裹挟,社交平台使用者的摇摆目的地也被全新规约。

用一种形象的说法来讲,一些新社交平台的出现是对旧平台的重塑。以往,我们在社交平台QQ里能获得的使用与满足现在可以迁移到其他社交平台场景中,一些新技术的普及与应用使得社交平台数量增多,进一步提高了用户在多个平台进行泛化摇摆的可能性。而在社交场景愈加复杂化的环境下,用户对这些新社交平台建立了某种特殊的关系——与社会文化协同产生“平台文化”保护感,即社交平台使用者通过参与广泛的“平台摇摆”,能感知到在哪些平台上做何种行为是可以被接受的,而在哪些社交平台上做出某行为不能被接受,转而摇摆到新平台中去做在另一平台可能会被反对的事。用户能感知和校准自己在社交平台的行为,也就是说一些社交平台无意中给用户强加了一定的期望,而这些期望反过来成为每个平台独自发展起来的“平台文化”,并被用户有意识或无意识地遵守,这种牵制与推动是由社交平台与使用者之间在社会文化的基底下共同酝酿达成,最终形成了一些具体化的操作行为。在移动传播时代下,以人的本体为中心、以场景为单位,能及时保证场景与人之间的连接体验,概言之,新型社交平台开始满足每位用户在不同场景下个性化的需求与体验,[12]继而让用户自觉打破以往群体性行为的惯习,从特化中脱离出来,逐渐泛化摇摆到关注于自身兴趣和注意力的生态环境中,从而出现当用户需要口碑流行性意见时会打开小红书,想追星吃瓜了解时事时会打开微博,想追寻文化工业带来的快乐时打开B站……当然,一些新的社交平台的可供性已相互交叉,社交平台使用者的指尖游戏范围也将被无限扩大。

社交平台使用者经历了从早期单一平台到现在多个平台摇摆的过渡,从具有普遍意义的群体行为进入具有特殊意义的个体行为,惯习开始解塑,出现演化,其中嵌入了用户每个时期对媒介技术融入所带来的可感知区域的变化,让社交平台使用者的惯习在整个社会化过程中不断学习、强化与媒介的连接。

三、动机逻辑:媒介资源与媒介生态的双向勾连

探究社交平台使用者为何热衷于一起摇摆需要了解其中的动机逻辑,而这涉及全社会无法躲避的数字环境问题——媒介化生存。作为生活在媒介中的社交平台使用者,感知不同媒介环境生产出的不同主体需求,抑或主体主动适应媒介化生存,主动拥抱不同社交平台带来的媒介资源与媒介生态,而不是被迫,以此为动机让自我在社交平台中更愉快地摇摆。

1. 媒介资源赋能用户平台参与摇摆

媒介资源是自然性和社会性资源映像的总称,具有相对客观性,可分为信息资源、物质资源、技术资源、关联资源等。当社交平台使用者出现多社交平台一起摇摆场景时,用户调动了自身对媒介资源的利用与分配,并发现了该社交平台媒介资源的可供性或优越性,使用户对该社交平台有强烈的参与感。举个生活中的场景来讲,一些社交平台使用者会选择使用邮箱或QQ的方式来向朋友传输大量文件、照片或视频,而较少选择使用微信发送,因为微信向朋友发送大文件時会有体积限制,而要突破这一限制需要一些其他操作化手段,但在QQ平台里没有该门槛,于是用户自然地摇摆到了QQ平台上。对于社交平台使用者来说,每一次切换到新的社交平台中,其中都带有了一定的想象目的性和可期待性。而在情感感知系统内,用户会认为在多个平台间摇摆比只在单个平台中摇摆获得的价值更多。[13]由此可见,当该社交平台的媒介资源不能满足用户的多元需求时,用户会转而摇摆到其他能替代自我暂时性需求的平台,而不仅仅只是局限于单个平台。

除此之外,用户还会根据媒介资源的其他文化属性来发布信息,以助力用户自我管理。社交平台的基础功能就是让用户进行有效的社交沟通与分享,然而,在众多新型社交平台迭代的过程中,每个平台似乎有了自己专属的调性,比如网络上不乏“微博上蹦迪,微信上装死”的调侃语言,指有人在微博平台非常活跃地发言互动,但在微信平台却鲜少出现。该现象也反映出用户受社交礼仪和角色期待的影响难以自在地表现自我,继而通过在多个社交平台间摇摆这一行为,将不同的社会关系分配到不同的社交平台中,通过弱关系—强关系社交临时切断的方式来实现某具体社交平台上的社交联结。如此一来,用户便可以在不同社交平台中扮演不同的人设以应对不同的社交关系,并使用印象管理来得到社交平台上自我呈现的满足感。

2. 媒介生态吸引用户空间流动“摇摆”

媒介生态即媒体在一定社会环境中生存并发展的状态,包括各媒体间相互形成的一种平衡化结构,以及整个媒体群落在社会大系统中的相对位置。它强调媒介和它生存社会环境间的相互关系。按拉图尔关于社会性的说法,社会上不同的主体聚集关联在一起,形成了多种媒介技术物,彼此之间相关联相转译。当这一现象嵌入网络社会中,媒介技术物的功能和生态将被放大。于是,用户流动到各式各类的社交平台实现日常的云交往,利用不同的社交媒介生态实现自己与平台、商家、服务者、熟人及陌生人的关系连接,并在不同的社交媒介生态下摇摆,以获得更加贴切的数字生活体验。具体而言,用户使用微信,是为了与朋友亲人保持密切联系或进行工作交流;使用抖音或快手,是为了浏览娱乐视频;使用微博是为了了解当天时事热点和自己感兴趣的领域;使用小红书是为了了解一些穿搭、学习以及生活上的分享;使用Keep是为了观看运动锻炼视频或记录自己的运动日常……上述每个社交平台独有的媒介生态吸引了用户进行空间流动,不同社交平台之间的功能差异性也得到互补,进而催生了用户在多个社交平台间的不断流动和摇摆,且在所属的媒介生态圈里摇摆得更加融洽。除此之外,考虑到跨国因素,还有些许用户愿意选择合适的社交平台与不同国家的朋友在相同的网络公共空间相遇,比如使用微信是为了与中国朋友方便联系,使用其他社交平台是为了与其他国家朋友联系等。在此过程中,某些社交平台也充当了一些文化桥梁,拉近了各国社交平台使用者之间的距离。

基于上述阐释,社交平台使用者的摇摆动机会伴随用户自身对媒介资源的合理利用与分配、对媒介生态与自我需求之间连接的可供性而相互勾连,促使社交平台使用者在多个平台间来回摇摆。而当身处一个流动多变、靠媒介化生存的时代时,能够突破用户停留的短暂性使其保持相对耐久性成了一种战略上的优势。[14]用户渴望的东西最好能立刻享受到,不符合此刻需求的媒介早已失去对用户的诱惑力。对很多用户而言,最好的结果就是打开某个自己需要的社交平台,完成自己的指尖心愿——疯狂地摇摆它。

四、伦理反思:摇摆轨迹中的关系消解与时间模糊问题

社交平台摇摆的确有助于用户维护多元化的社交关系,但当用户沉浸在自己营造的媒介王国里,疯狂地玩转媒介指尖游戏时,也会带来一些语境关系的坍塌。真实生活的体验将沦为表演秀,虚拟空间里的“我”将附和平台塑造自己的人设,故作的仪式感也将成为资本的乐土,个体被数字生活以赛博化的方式解构,人类可能失去了反连接的需求与自由,这让人感到忧虑。

1. 人设消解关系:交流界限的窄化

社交平台摇摆为使用者提供了自我展演的机会,使用者可在多个社交平台中,比如微博、微信等采用大众化表达性手段来修饰自我,隐藏内心的恐惧、想法或屏蔽所有不美好的事物,从而更好地塑造自己在每个平台中的人设。在现实中,用户基于不同平台所呈现的人设,对应不同平台的好友,展开不同的交流,如有人在微信上与朋友聊天较少,但在社交平台抖音上互动聊天甚多;很少为朋友的微信动态点赞,但朋友的微博动态点赞一条不落。由此,可以从中窥视到平台人设正慢慢消解用户与朋友间的关系和交流方式,即平台人设给朋友间的关系交流设置了一定门槛,需要双方在扮演相同人设的平台环境下进行交流。而朋友间交流的“开关”更容易基于平台所产生的有趣话题所引发,从而触发聊天框页面,这使得交流的界限变窄,加重了交流在平台摇摆环境下的控制与异化,[15]也让交流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使双方之间的交流产生了隔阂,更加消解了双方的关系。

此外,在平台的保护下,社交平台使用者对自我形象和想要塑造的人设也有了更多的掌控力。而当用户对自我人设的掌控力逐渐脱域,当用户在社交平台上自我美好精致的一面被无限放大,真实复杂的一面被逐渐缩小,当社交平台上的用户都追随雪莉·特克尔所述的以“自我中心主义的单薄社交”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将更加肤浅化,将出现现实空间和虚拟空间中物我与身心的二元区分对立问题。

2. 个体依赖平台:时间流逝的模糊

社交平台摇摆行为已经构筑了我们日常生活的景观范式,从“游玩导航”到“美食测评”,再到“微信點赞”“小红书分享”“抖音短视频”,用户个体的日常活动已深深嵌入各种各样的社交平台中,使用者从中能感知到每个平台带来的快乐与满足。但与此同时,使用者在平台之间的不断轮换,也造成了其对于时间流逝的模糊。

当使用者轮换使用社交平台时,社交平台凭借着高度的渗透力以及“强烈互动性”“视听刺激性”等无限的诱惑,驱动使用者疯狂卷入社交平台中,使之出现“怎么才看了一会儿,就过了几个小时”的后知体验,这种对时间流逝的模糊感来源于平台间的频繁轮换,使原本整块化的时间被割裂开来,以零碎又短暂的片段流向多个社交平台中。此外,笔者访谈了16位社交平台使用者关于摇摆行为所延伸出的其他状况,在访谈中发现,平台摇摆次数越频繁的用户,沉浸在社交平台中的时间越长,对时间流逝的感知越模糊,而当用户观看平台的信息越多,焦虑也会随之变大。这一观点也在A.Primack的研究调查中得到了证实,他发现处于焦虑状态的社交平台使用者有更大的可能性进行“平台摇摆”,想以观看信息的数量和时长来转移自身的负面情绪。[16]反之,平台摇摆次数越少的用户,往往沉浸在单一平台中,由于单一平台的信息量较容易达到巅峰,此时用户的疲惫感也会随之而来,用户迎来了第一个观察时间流逝的契机。概言之,个体依赖于平台的信息量,当用户感到疲惫和厌倦时才会关注到时间,继而进行第二次决定,是否再摇摆到另一平台中。但每个人的时间都是恒定的,过度流连于社交平台间,多少会挤压现实生活中的沟通与交往时间,长时间沉浸在平台摇摆中,也会导致社交平台使用者迷失自我,加重生活焦虑,异化自我主体性对于时间流逝的感知。

结语

社交平台使用者将自我空间寄生于“平台摇摆”行为中已成为媒介化生存的常态。在当下,社交平台使用者更像一位游牧者,早期率先进入新鲜的社交场域中,而现在又在场域中脱域,去寻求下一份精致完美的短暂快乐。这种游牧式的社交行为,不仅反映了数字时代社交平台使用者对持续新鲜体验的渴求,也揭示了现代人心理状态与社会互动模式的深刻变迁,即社交平台摇摆催生了一种新的社会参与形态,即“轻参与”。用户倾向于以低门槛、碎片化的方式参与公共议题讨论并表达意见,但往往缺乏深入思考和持续关注的动力。这种现象在增加公众话题曝光度的同时,也可能削弱了公众议题讨论的深度与质量,影响社会共识的形成與公共领域的健康发展。

此外,在用户“平台摇摆”的过程中,游牧文化所带来的主体性消逝也让社交媒介、赛博格人类与生物人类的关系难以达到理性状态,让数字生活变成了一种可被拼凑和剪贴的观赏性巨作,使社交平台使用者的身份界限更加模糊,进一步挑战了传统意义上“人类”概念的内涵。当个体的线上行为更多地受到算法引导和数据塑造时,人的行为选择、情感表达乃至价值判断,都可能在不知不觉中被外界力量所左右,导致真实自我与数字化自我的割裂。而如何抵抗社交平台对人类真实的过分侵蚀,让使用者在数字生活一起摇摆中拥有反连接的能力和自由,是未来需要考虑的价值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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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atform" Swing of Social Media Users: Evolving Habits, Motivational Logic and Ethical Reflection

SONG Yan-li1,2(1.College of Literature and Media, Hubei Minzu University, Enshi 445000, China;2.Eco-cultural Tourism Research Center of Western Hubei, Hubei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 Enshi 445000, China)

Abstract: In today's social media platform environment, users swing frantically between different social media platforms, skillfully playing the medium's "fingertip game". It takes just one second for users to complete the migration of places now while it takes them months in the past. The act of "platform swinging" happens frequently because users' familiarity with connections affordance of social platforms and the needs of individual user. The article explores the evolution of social platform users' habits, motivational logic and ethical reflection on "platform swing" behaviors. The study concludes that the evolution of "platform swing" behavior starts from the occupation of scene ecology, and the subsequent swing from over-specialization to gradual generalization. The interconnection between media resources and media ecology is the main motivational logic of users' swinging behavior, and users will also experience the problems of relationship dissolution, individual time blurring, and other delocalization problems during the swinging period.

Key words: platform swing; social media platform; mediated survival; habitus; motiv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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