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潜
组建特殊家庭
我叫李欢,1990年出生,安徽合肥人。2017年春天,我结束了一段伤痕累累的婚姻。那天,我想大哭一场,用豪泪冲净生活之殇。可看到2岁多的儿子撅着无辜的小嘴喊饿,我顿时哭不出来了。一堆琐碎的生存问题摆在面前,哪有时间留给悲伤。
如果可以,没人愿意成为单亲妈妈。既然现实如此,那就勇敢面对。我没有周末,不敢跳槽,还生怕工作出错被炒鱿鱼,断了经济来源。可是疫情之后,我还是失业。逼仄的生活,纵使压得我透不过气,我还得想办法给孩子扒出一些光亮。
之前看过法国电影《全职》,里面单亲妈妈的难堪和挣扎,我切实体验了一遍。单身女人的带娃生活,就是一场长线孤勇战斗。即使我拼尽全力,还是过得兵荒马乱。每当深陷生活包围圈而无力突击时,闺蜜王洁就是我的救兵。我们是大学同学,同龄又同宿舍,总聊得来。始于十几岁的校园友谊,在经历读书、毕业、工作、结婚、生子等一系列社会因素后,依然牢固如初。她能理解我的难处,在我的生活软肋上,力所能及地默默加固铠甲。
我们经常互祝对方一帆风顺,可生活总是充满波折。2022年,王洁的婚姻遭遇变故,成为单亲妈妈。离婚后,她没有了住处、没有了工作,只好带着孩子回到乡下娘家。
父母无条件的爱,给了王洁最大安慰,同时也给了她最大的不安。看到忙前忙后的父母,王洁觉得自己真没用:“帮不了父母,还拖累父母。”沮丧、苦闷、无助等情绪,折磨得她时常流泪到天亮。
“谁说离了婚的女人没光彩,只要自己努力,一样可以靠自己活得光彩夺目。”作为过来人,我明白王洁的苦楚,经常劝她。或许是时间的力量,加之亲友的陪伴,大半年后,王洁逐渐走出阴影。人,受伤时撤退到家乡。就算家鄉再温柔,也不宜久留。王洁想带孩子重新回到合肥,可合肥的工资收入不算高,房租却不低,再加上孩子学费、母女生活费等,负担并不轻。
“要坚强”“要加油”“要活出精彩”……这些话,我对王洁说了很多次。如今,她挣扎着行动起来,不仅需要精神安慰,更需要实际帮助。思考一番,我提出让王洁母女住到我家里,我们一起搭伙过日子。这样,不仅大人能够彼此照应,孩子也有个伴儿。对于这个提议,王洁先是一惊,后是眼圈一红,搂着我的肩头哽咽落泪。我拍着她的后背说:“好闺蜜,不仅仅是用来见证青春,更要用来相濡以沫。”
2023年6月,她们母女俩收拾行李搬了过来。我带着7岁的儿子,她拉扯着5岁女儿,两个闺蜜两个娃临时组建一个特殊家庭。
“组团”,也要讲究章法
一个人的带娃生活,纵使随心所欲,也无妨。可是,两家人组团,即便是好闺蜜,也要讲究章法。
钱,是绕不开的高敏话题。好在,我们都真诚,金钱也就褪去敏感面纱。大的原则是基本生活AA制,孩子教育支出各自承担。我做了几年单亲妈妈,逐渐摸索出一些副业窍门,手头拥有一定资源。经过商议,我在家带孩子,抽空赚些外快,承担每月2000多元的房贷。急需回归社会的王洁,则外出上班,每个月拿出2000元用作家庭生活开销。
生活预算有限,日子过得并不富,但也能小安。我们很少在外吃饭,基本都是自己动手。周末带孩子外出活动,大多选择免费的公园。即便觉得喝杯奶茶也都奢侈,可我们并不失落。因为只要肯花心思,有更多健康的东西,能够替代奶茶。
每天早晨,我做早饭,王洁出门上班时,顺便把两个孩子按时送到学校。我在家抓紧做家务,还要挤出时间处理工作;中午,简单对付一口,稍微休息一下;下午,接回两个孩子后,连忙准备晚饭,确保王洁到家能够吃上热乎饭菜。
“组团”养娃,是一种伙伴关系,和所有关系一样,沟通必不可少。而作为闺蜜的我们,更懂得尊重彼此贡献、体谅对方不易。王洁在外工作,压力比较大,有时回到家,累得让人心疼。我让她歇着,她不肯,坚持帮我干家务。她知道带孩子很耗费精力。我做饭,她抢着洗碗;我洗衣,她必定拖地。我们边聊边做,不知不觉就做完了。即便生活中有再多的累,都敌不过齐心协力、共同承担。
做完家务、孩子睡了,我们还能忙中偷闲,享受难得轻松的闺蜜时光,把一天的苦和累都稀释得干干净净。我们互相试穿衣服,或者窝在沙发上敷面膜、聊八卦,有时兴致来了,还喝点小酒。以前巴不得天天和闺蜜泡在一起,如今实现了。
虽然大人相处得和谐融洽,可刚开始时,两个孩子不习惯突然成为“二胎家庭”的一员,本能地制造出不少摩擦。孩子间的矛盾尽管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如果处理不好,时间长了,或多或少地影响到大人。在这方面,我们出奇地默契。每当“战火”爆发时,我都冲到前线,先分开孩子,让他们各自回屋冷静;摸清事实真相后,分清错误比例,再逐一教育,绝不偏袒。我只对事,不对人,保持客观公正,两个孩子都能尊重我的裁决。在此过程中,王洁虽不插手,但也不当甩手掌柜。她与我保持一致口径,同时默默弄点精致小吃,最终把“争端”化解在食物的馨香之中……
王洁刚搬过来时,两家父母虽不反对,但心里直打鼓。一段时间后,眼见我们的状态越来越好,老人们渐渐也就放心了。
妈妈和孩子都在成长
好的家庭关系,就像和煦的阳光,每个人都在向阳生长。
有了新的开始,王洁虽然忙碌,但性格开朗许多。她很快找回自我,找到价值,那些纷乱如麻的往事已随风而去。生活向前走,她也向前看。闺蜜越来越好,我也有成就感,不然她怎么能做孩子的榜样并让父母朋友放心?
比起王洁的变化,她女儿的变化更值得一提。小姑娘以前在老人的宠溺下有些娇惯,遇到不如意的事,喜欢哭闹。王洁尝试纠正,效果并不明显。在新家庭里,王洁希望我能帮忙教育。我们针对性地制定一些规则,规范孩子的言行。比如,只有周五晚上才能看电视。一段时间后,小姑娘不再天天嚷着要看动画片,而是跟哥哥一起看书或玩耍;小姑娘以前挑食,不喜欢吃绿叶菜,在哥哥的带动下,她开始尝试吃蔬菜,挑食毛病有所改变;更重要的是,跟我们一起生活后,她更愿意沟通和表达了,整个人温顺很多,成了贴心的小棉袄。
我儿子的变化也很明显。以前他显得闷闷不乐,有了妹妹后,开心许多。有一天,我看到儿子在写字,眼睛一瞥,正好看到儿子写上我们四个人的名字。他渐渐进入哥哥角色,会帮着我们照顾妹妹,身上的责任感逐渐凸显。连妹妹幼儿园老师都知道,王洁的女儿有一个很负责的好哥哥。
我拍了一些日常生活片段,发到网络平台,收获了许多关注。有人羡慕说:“与其要一个整天躺在沙发上刷手机的大爷,不如和闺蜜搭伙养娃。”在这里,我想说的是,这种生活方式是一种不得已的选择,并不适合每个单亲妈妈。我们现在之所以没有矛盾,是因为我们有十几年的友情。这么漫长的时光,早已把我们磨合成彼此想要的模样。单亲妈妈如果想要搭伙,一定要慎重。哪怕你没有可以搭伙生活的朋友,也可以认识些一起遛娃的搭子,不要把自己封闭在小世界,也别抱怨生活和婚姻,自己放弃自己,谁都救不了你。
也有网友提示说,要注意对儿子的性别教育。一个小男孩生活在全是女性的环境中,有不利因素。但是,随着儿子长大,我鼓励他独立自主,同时激发他的责任感,让他敢于担当。有时,听到他说“我是男子汉,我来保护你们”,我也感到很欣慰。
再婚问题也会被问到。我们不会妨碍对方再婚,如果一方找到幸福,另一方一定是举手赞成。当然,我们并没有打算永远生活在一起。毕竟,再过两年,王洁的女儿要上小学。按照学位政策,拥有稳定住处才能就近入学。
这段关系,虽只是一程,但对我们一生意义都很大。毕竟,我们抱团取暖、彼此搀扶,摸索出一种生活选择,拥有了改变生活的力量。当有一天我们分开时,会笑着说:“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我们会很好。”人生在世,总有数不清的困难、挫折和意外,但总会找到办法,优雅而坚韧地对抗命运。
编辑/宋凌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