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泽宇 贺柯玮 曾鹏
地处鄂渝湘黔四省市交界的咸丰县,全境以喀斯特地貌为主,境内苍山如海、百溪争流。
刘家坨、鱼塘坎、兴隆坳……古时为了御匪御盗、防火防兽,在自然和历史的选择下,咸丰早已形成星罗棋布、各具特色的自然院落,后被村民以姓氏、地势、职业等特征而命名。
然而在这样的山区乡村,版图面积较大,农户居住分散,传统的治理模式难以适应日益复杂、任务繁重的治理形势。
近年来,咸丰县以乡村自然院落为治理载体,优化村民小组治理单元,推动治理重心下移、力量下沉、服务下探、资源下放,在党组织领导下做实做细院落治理工作,把党建引领院落治理作为“金钥匙”,打开乡村振兴的“幸福门”。
空间重构 山上山下分院落
谁曾想,红军当年在“忠堡大捷”战役中的防线制高点——忠堡镇高笋塘村,因地形特殊成了治理难点。该村有8个村民小组,每个村民小组的近百户人家,却“同组难同心”。
4组内,既有村民伴山而居,还有村民依水而住,各家田地也在平原地带犬牙交错。此前有人提议在山下建文化广场,但山上的居民纷纷摇头:“占我们家的地不说,广场就算建好了,也只会便宜了你们。”
2022年,咸丰县创新推进村级网格化治理模式,以行政村为单位,按照“就近就便、规模适度、有利治理”的原则,根据地理地势、交通区位、人口数量的情况,把自然院落确定为乡村治理的重要载体。
2023年3月,一张全村卫星遥感地形图,高高悬挂在村委会议事厅内。党员干部、村民代表齐聚一堂,将面积19平方公里、高差300多米的山村,以聚居带散居的形式现场划分成21个院落,每个院落平均25户。
地理形态的解构,让乡村治理更为精细。
2022年底,第4村民小组的党员刘明桂和杨诚期望打造美丽庭院,但宣传动员后并不乐观。“本来门口小院就不大,还要再建一堵院墙?不干!”
“我没那个闲心思,要搞你们自己搞。”“我家的钱你能出吗?你不出就别来劝我!”……全组近百户村民,众口难调。
而在两人所在的大树峡院落,这一想法得到了支持。“院落的事,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材料就地取,用工院里找,资金自己筹,方案轮流试。”大家共情、共心、共力,院落26户村民一拍即合。
白墙黛瓦,鲜花盛开,整洁大气……以大树峡院落的华丽蝶变为起点,全村以院落为单位,纷纷焕发自治活力——
村容村貌的维护,再也没人“踢皮球”。院落的公共区域划片而治,村民轮流值日,清杂草,扫垃圾;
田地荒废的难题,再也没人“装马虎”。刘家院子村民扩渠导水,让久遭水患的190亩良田重获新生,户均增收5000元;
村里建设的规划,再也没人“唱反调”。山上的院落提议“建观景平台”,山下的院落构想“办研学营地”。
“我们村‘两委班子只有4人,如果没有把治理工作延伸到院落,乡村治理根本无法提质增效。”高笋塘村党支部书记刘衡说。
目前,咸丰县以农村自然院落确定的治理载体共有3238个,推动乡村网格设置精细优化。
力量下沉 家事族事有能人
“力量不能沉下去,问题就会浮上来。”咸丰县委组织部相关负责人说,“院落之中,大家同风同俗、同族同姓。群众身边的治理力量,是凝聚人心的关键纽带,也是最紧密、最合理、最有效的治理基因。”
在党建引领乡村治理工作中,咸丰县健全“村党组织—村民小组院落党小组—党员中心户”组织体系,设置党小组704个,确定党员中心户1989户。8921名农村党员普遍联系农户,推动党的组织和工作延伸到户到人。
确定院落为重点后,每一名群众的身边都有了组织,为治理力量的下沉成功“引流”。
2023年,在朝阳寺镇鸡鸣坝村的马家营院落,一个8人的党小组和一个22人的院落理事会相继成立,院落中的5名党员交叉任职,充分发挥山区乡村的组织体系在治理中的纽带作用。
马家营曾是唐崖土司的驯马营地,现有的63户均为唐崖土司覃氏分支。近400年来,一代代覃氏村民在此繁衍生息,宗亲关系连接紧密。
如今,马家营面临着老龄化带来的问题。八旬老人覃子文是低保户。2023年秋,老人因身体虚弱不便整理,院里堆满的柴火即将围住房屋,既不安全,也不美观。
“我们都是‘子字辈的,子文比我年长许多。老人家里有困难,大家不能坐视不管。”院落理事会上,理事长、党小组长覃子端提议为覃子文新建一间柴房。
理事会成员共同决议,拿出理事会共管资金购买建筑材料,党员带头出工出力修建。10天后,一间20平方米的宽敞柴房迅速建成。大家你一捆、我一担,将柴火搬进“新家”。
走进马家营院落,吊脚土楼错落有致,朝门古井修缮一新,一汪“同心池”清澈而宁静。
在村党支部带领下,该村探索“支部引领、党员带头、乡贤推动、村民参与”模式,曾经“脏、乱、差”的山区院落,已变身为“古、净、美”的特色村寨。
“我捐款2万元。”“我让出自家田地扩建道路。”“我先把自家改造出来,给大家打个样。”……一件又一件院落小事中,党员都在用行动作表率,用乡情聚人心。
机制完善 话里话外促治理
2018年,在礦场被关停后,曲江河小流域综合治理试点工作重点村——曲江镇湾田村,因一条穿村而过的旅游公路而“升温”。2022年,位于河边的赵家楼院落,“嗅”到了绿色发展的新路子。
“没了矿场,我们总得再谋一个饭碗呐?”“我看好多游客来了,都在河边停车拍照。”“搞一个小景点未尝不可。”院落村民踊跃抛出“金点子”。
想法是有了,谁来建景区?在村党支部的领导下,院落搭建起“院落党小组+乡贤理事会+乡风文明理事会+志愿服务队”共谋协商平台。乡贤能人力量调动起来了,引入旅游运营主体和农业合作社,集休闲、旅游、娱乐为一体的曲江茶谷茶旅田园综合体逐渐成形。
景区建好了,怎样引客来?打造卡通亲子游船、甩甩过河桥、水中鱼鳞坝等文旅产品;码头旁的小凉亭接上电源,粉饰一新成了集市小摊,旅游业态不断丰富。
文旅产业化,如何促治理?将景区发展和乡村治理相结合,制定院落积分制度,倡导村民参与景区卫生清理、秩序维护、河道巡查等志愿服务行动,定期予以奖励,激发群众治理动能。这片院落“微景区”,正朝国家3A级景区的目标迈步升级。
有了常态议事机制、激励保障机制和积分治理机制,治理难题和发展难题被一一破解。该县183个村党组织成立458个院落理事会,有力推进宜居宜业和美乡村建设。
“作为脱贫地区,咸丰的经济相对较弱。在乡村治理中,我们必须始终坚持党建引领,建强组织体系,发挥党员作用,找到成本较低、群众自发的治理模式。”咸丰县委组织部相关负责人说,“其中的关键,就是把院落作为重点,以情感、风俗、文化为根基,让院落小群体形成利益共同体,自下而上激活治理细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