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菁,苏俭生
(同济大学口腔医学院,同济大学附属口腔医院口腔修复科,上海牙组织修复与再生工程技术研究中心,上海 200072)
慢性牙周炎(CP)是牙周病原菌感染所导致的宿主过度免疫炎症反应性疾病。作为机体防御系统的感受器,炎性小体是一类可识别细胞内病原相 关分子模式(pathogen associated molecular patterns,PAMPs)或宿主来源的损伤相关分子模式(damage associated molecular patterns,DAMPs)的多蛋白复合物,可激活固有免疫并调控炎症反应[1]。目前的研究热门为核苷酸结合寡聚化结构域(NOD)样受体家族含pyrin 结构域蛋白3(NLRP3)。本文对CP 常见病原菌活化NLRP3 炎性小体的机制进行综述,旨在为深入探索CP 的发病机制提供新思路,对于临床预防和治疗具有重要意义。
模式识别受体(pattern recognition receptors,PRRs)高表达于免疫细胞表面,充当固有免疫防御的第一道防线。PRRs 具有多个家族成员,包括NOD 样受体家族(NOD like receptors,NLRs)、Toll样受体家族(Toll like receptors,TLRs)等[2]。其中NLRP3 在识别病原微生物后,其作为上游分子,可招募CARD 结构域的凋亡相关颗粒样接头蛋白(apoptosis associated speck like protein containing CARD,ASC)和无活性的半胱天冬酶-1 前体(procaspase-1)聚集,共同组装一种多蛋白复合体,即NLRP3 炎性小体,使其参与调控机体多种疾病的炎症性反应[3]。
NLRP3 炎性小体在免疫细胞及组织细胞中均有表达[4-5],活化NLRP3 炎性小体需经过2 个连续的环节,即启动和激活后,才得以参与调控炎症反应。①启动阶段:细胞感染后,微生物病原菌的致病成分,如脂多糖、肽聚糖等,可作为一种外源性微生物毒力因子(可视为PAMPs),被细胞膜上的TLRs 识别,从而激活核转录因子-κB(nuclear transcription factor-κB,NF-κB),诱导无活性的NLRP3、白细胞介素-1β 前 体(pro-inter leukin-1β,IL-1β))生成;②激活阶段:细胞由于感染或损伤可释放宿主来源(内源性)的危险信号分子(可视为DAMPs),例如钾(K+)外排、线粒体来源活性氧(reactive oxygen species,ROS)的过产生、钙(Ca2+)内流等[6],继而被DAMPs 受体识别,诱导NLRP3、ASC 和pro-caspase-1(无生物活性)在胞质内聚集成NLRP3 多蛋白炎症复合体,此后pro-caspase-1被激活为caspase-1(有生物活性),继而裂解pro-IL-1β,最终产生成熟的炎性因子IL-1β,因此多以检测IL-1β的表达水平来间接评估NLRP3 炎性小体的表达。
研究[5,7-8]表明,与牙周健康者相比,在CP、侵袭性牙周炎患者的龈沟和唾液中,NLRP3 炎性小体和IL-1β表达水平均升高。对比野生型小鼠牙周炎模型,在IL-1β基因敲除小鼠的CP 模型中,破骨细胞增殖缓慢,牙周组织破坏较少。Xu 等[9]的研究发现,牙周炎环境下,间充质干细胞中NLRP3 炎性小体的表达上调,抑制了成骨细胞的分化。故NLRP3炎性小体可促进炎症反应的发生,诱导牙槽骨吸收。Lian 等[10]的研究也证实在CP 小鼠模型中,小鼠牙周膜成纤维细胞中的NLRP3 炎性小体表达水平较高,从而证明了NLRP3 炎性小体是调控CP 发生发展的关键因素。
Socransky 等[11]将牙周炎龈下菌种分为不同细菌“复合体”。“红色复合体”(第一复合体)由牙龈卟啉单胞菌(Porphyromonasgingivalis,Pg)、齿垢密螺旋体(Treponemadenticola,Td)和福赛坦氏菌(Tannerellaforsythia,Tf)组成,其具有较强的致病性,与促炎细胞因子的表达水平、CP 病变的严重程度存在显著的正相关性。而具核梭杆菌(Fusobacteriumnucleatum,Fn)作为“橙色复合体”的一员(第二复合体),可协同、支持“红色复合体”,共同促进CP 的发生、发展。研究[12]表明,这些主要致病菌均可通过上调免疫细胞和组织细胞中NLRP3 炎性小体的表达水平,诱导牙周炎的发生、发展。
2.1.1 Pg 在牙周健康人群的龈沟中,Pg 的检出率为10%~25%,而在牙周炎患者中的检出率高达79%~90%[13]。Pg 已被证实为CP 最主要的致病菌,因此在体内、体外模型构建中,诱导实验性牙周炎的病原菌大多采用Pg[14-15]。Yamaguch 等[16]构建的Pg 诱导的小鼠牙周炎模型表明,在野生型小鼠的牙龈组织中,caspase-1、IL-1β的蛋白表达水平增加,而在NLRP3 基因敲除小鼠的牙龈组织中,上述因子的表达水平在感染Pg 前后无明显差异,说明Pg 可通过激活NLRP3 炎性小体诱发牙周炎症反应。Pg 的毒力因子作为第一信号,被TLRs 识别后,激活NF-κB,介导无活性的NLRP3、pro-IL-1β的产生。新的研究[13,17-18]表明,Pg 只可诱导IL-1β的产生,而并没有促进IL-1β分泌和成熟的作用,即Pg的感染仅可为NLRP3 炎性小体的活化提供第一信号,若无第二信号的刺激,如三磷酸腺苷(adenosine triphosphate,ATP)、ROS 等,Pg 便无法诱导牙周组织炎症。在Cheng 等[7]的体内研究中,缺氧诱导因子α、NLRP3 炎性小体在人牙周炎组织中高度表达,提示牙周袋内缺氧的环境可能作为第二信号参与NLRP3 炎性小体的激活。Lv 等[2]证实,常氧环境下,Pg 感染的小鼠牙龈成纤维细胞中,NLRP3炎性小体和IL-1β的蛋白表达水平虽有所下调,但较未感染组差异无统计学意义,而在缺氧的环境下,上述因子的表达水平出现了显著上升。综上所述,Pg 作为最主要的牙周炎致病菌,常与缺氧环境协同作用,活化NLRP3 炎性小体,从而促进CP 的 发展。
2.1.2 Td 和Tf “红色复合体”中,Td 和Tf 主要 起协同、支持及增强主要致病菌Pg 毒性的作用。由于Td 独特的形态和密螺旋体的高致病性,其已被视作评估牙周炎进展程度的指标。Td92 是Td最常见的外膜蛋白,其可作为第一信号分子与巨噬细胞膜表面整合素α5β1相互识别,诱导免疫细胞中IL-1β的表达,同时导致细胞ATP 的释放和K+的外排;其作为第二信号,能够活化巨噬细胞中NLRP3 炎性小体,促进牙周组织的炎症反应[19]。此外,Td 和Tf 的外膜囊泡(outer membrane vesicles,OMV)作为另一种毒力因子,由于其纳米尺寸、黏附性和可蛋白水解的特性,能够在宿主的上皮组织中迁移,破坏上皮分子层的紧密连接,并将细菌毒力因子从龈下菌斑释放到龈下结缔组织中,诱导中性粒细胞和巨噬细胞招募,激活宿主的炎症反应。研究[20]表明,“红色复合体”的OMV 可与单核细胞和巨噬细胞相互作用,活化NLRP3 炎性小体,促进细胞中IL-1β的分泌,诱导细胞凋亡。
作为“橙色复合体”的一员,Fn 是最早建立在牙菌斑生物膜上的细菌之一,其可促进“红色复合体”的定植和聚集,如Pg 的感染有利于牙龈上皮细胞中Fn 的存活;Fn 的感染又有利于Pg 对牙周细胞的黏附和侵袭;Fn 可激活NF-κB,活化牙龈上皮细胞中的NLRP3 炎性小体,诱导显著的炎症反应[17]。在Bui 等[18]的Fn 与人牙龈上皮细胞共培养的实验中,Fn 可激活人牙龈上皮细胞中的NF-κB 转录信号,利于IL-1β基因的转录和pro-IL-1β蛋白的合成,促进caspase-1 的成熟和IL-1β炎性因子的分泌。与此同时,在培养液的上清液中检测到了ASC 含量的增高,这提示与Pg 的感染只能为活化NLRP3 炎性小体提供第一信号而无法提供第二信号不同,Fn的感染本身就足以同时提供2 种信号,即Fn 的毒力因子可作为PAMPs,Fn 诱导的由细胞内分泌到细胞外基质的ASC 可作为DAMPs,从而启动和激活NLRP3 炎性小体[13,17-18]。
综上所述,CP 是多种细菌微生物共同协同、相互拮抗作用的结果,NLRP3 炎性小体在牙周炎各种致病菌的发病机制中均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有望成为诊断CP 的生物标志物。进一步研究牙周致病菌及其他新出现的感染性细胞因子调节NLRP3 炎性小体的机制,对于预防牙周致病菌感染、寻找牙周病治疗新方法具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