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川
春 节
新的一年,像散步一样轻轻来到,最后的冬季在云雀的翅膀边溜走。
孩子们瞪大眼睛看着节日和酒宴,大人们点燃炉火围炉酌酒,千家万户都说着吉利的话语,映衬出全家的笑容,摇曳多少欢乐,驱走多少愁绪……
残存的记忆怎么也捂不住岁月的钟声,黑夜被爆竹和烟花装扮得富丽堂皇,欢笑声从严实的门缝挤进又挤出,就连孩童也拍响小手,就连鞭炮也叫响腊月。
歌之不足舞之,舞之不足蹈之。
一枚枚硬币掉进陈年的水中,伸手捞起,贴在墙壁上杨柳青的年画,贴在玻璃窗上的剪纸,贴在门上的春联。
当漫天的烟花如流星般闪过,一曲温馨的阳春小调与麦芽糖一起堵住了灶王爷的嘴巴,这样的彩年要有龙灯、狮子、礼花相伴。
新年的夜晚走在路上,一不小心就会被星星击中,像是有人忽然喊了我的名字,转身时却是空空的。我知道,闭上眼睛,新年的幸福就会布满星空。
中 秋
月泊中秋,幽幽清辉,灼亮满天星辰,照你漫漫归程。
月光一泻千里,她照耀,她渗透,以水一样的明净洗涤新生的稻谷。亲人围坐在月饼似的场院里,围坐着渐凉的时间和风里,用过来人的口吻预见千里之外的婵娟。
月光流过她明净的额,滋润细腻的皮肤,浇灌出眼里一束小小的光亮。
夜鸟的叫声掠过天河,挂在院里蓬松的树冠上。亲人啊,除去鸟的叫声,还有什么能把你们引进高高的天穹。
月光反复叩问过的窗前,我的婵娟对镜而坐,她姣好的面容增添了一种柔美。月光挽着秋天静立肩头,我的婵娟一言不发,划过头顶的梳子将她凌乱的幸福梳理进西湖的镜子。
尝月饼,烧斗香,点塔灯,放天灯,走月亮,舞火龙。亲人围坐月饼似的场院,时间和风像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孩子,谷穗和苹果的香味阵阵袭来。亲人站起身,扭头看一眼远处,沉甸甸的田地,忍不住畅快地活动一下四肢,亲人啊,这是月光多少次满脸慈爱地目送你们回家。
今夜,清白的月色濯身,瓣瓣花骸覆蓋我们纯洁的肉体。
冬 至
冬之将至,在这寒冷的季节,你的手冰凉冰凉的,掌上的老茧也将消退。
黄昏突然明亮,黄叶,来不及离开枝头的黄叶,将与风雪俱下,但冬天雪地上的一只乌鸦比一片叶更能将人吸引。
在水边,我已提前看见了冰的寒光,一只不存在的乌鸦,在不存在的冰上真实地跳跃,远方是光秃裸露的田地。我不曾在这里耕种,但我将与这里的农民一起度过这寒冷的夜晚。
人们都说,这个夜晚有些瘆人。一个人的脚步流向黑色的风景线,终于凝固了,一粒粒汗珠缀满额头,凝固的脚步开始融化了。一个人唱着一首歌壮胆,但你听不到他的声音,直到脚步进入峡谷,直到寒冷的冬夜出现动人的风景。我看不见是雪还是花,在冰凌的冬日,都纷飞在遥远的北方,隐约听见你的歌声,回荡在风的深处,那么悠远,那么空旷,像是飘浮在头顶的一朵白云。
冬之神来了,这冬至的寒雪淹没我,让我静静地唱,让雪花淹没这歌声,淹没这痛苦,也淹没爱,在那寒冷的冰雪夜里,想起那向日葵开放的花季。
一只蝴蝶从树开始最后的起舞,是在寻找自由的方向,还是和我一样流离失所?
这冬至的寒雪,还阻碍我去向春天,春天还会永远离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