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丽宏
一般来说,文人有两个世界:一个大世界,一个小世界。庙堂、江湖、高山、大河、芸芸众生、大千世界,是文人的大世界;一间书房,是他特有的小世界。
小世界,读万卷书;大世界,行万里路。书房,是文人的精神家园。
书房以外,作家扎在芸芸众生挤满问号的社会里;回到家,书房便是他踏实的靠背、心灵的港湾。
古往今来,留名于世的书房很多。刘禹锡的陋室,沈括的梦溪园,赵孟的松雪斋,徐渭的青藤书屋,乃至近现代代高莽的“老虎洞”,胡洪侠的“大侠书房”,朱正的“十全書室”,各有奇趣,寄寓着主人的心志和抱负。
冯骥才的书房名“心居”,如同一方安静之湖,托浮着他的思考和梦想。这位真诚有远见的作家,在传统文化受到冲击时,毅然放下小说创作,走出书房,投身于文化遗产的抢救和保护中。他说:“有些东西我们必须保留,它是我们民族根性的东西。我们保留多少,后代就会享有多少,这是我们这个时代必须承担的使命。”流连书房,却毅然走出书房,展示了一名知识分子的社会责任和担当。
老作家张中行的书房,叫“都市柴门”。内有几大橱书,书橱内陈列古玩;桌上是文房四宝和稿纸。一对石榴、数个葫芦和几串老玉米,给书房带来了浓郁的田野气息。
陈忠实的书房,很朴实。10多平方米,屋里一张带抽屉和柜子的书桌,一把有靠背的椅子,两个书架,一套沙发。书房是在写《白鹿原》时,才在老家西蒋村建起来。那时他辞去职务,在位于白鹿原北坡根下老房子里,辟了一间,设计和建起了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
老家,老房子,出自乡村木匠手艺的木制家具,让他完全浸入了原上的气味里。坐在长沙发的左首,将笔记本放在大腿上,左手扶着,顺着纸页上的暗格写下第一句话。
写作中,他的神思常常超离书房,游荡在那位白鹿村族长的深宅大院里。静穆的祠堂、古老的街巷、飘然而过的白鹿、妖冶妩媚的小娥,共同形成一股强大的气场,驱使着他,爆发出创作的激情。
他用一支笔苦苦探寻,拨开迷雾,穿越困惑,找出道路和力量,也找出使自己不动摇的动力和思想支撑,最终成就了一部传世巨著。
文人书房里,常摆放有文玩奇珍,更多是平平常常的物件儿。有灵魂,有故事,有神韵。不论奇珍还是凡物,它们都是无价的,可以穿越时间和历史。
书房是一己的世界,也是一个放得下整个世界的世界。
有人说,理想书房的模样,应该灌满大自然的芬芳与宁静,春夏秋冬各有其趣。春天东向,就近梅花;夏日面北,面临池塘;秋季向西,西晒熠熠;到冬天了,自然面南背北,接纳微弱的阳光和雪花飞扬。这理想固然美好,可是有几人能实现呢?当我窝在客厅一张小木凳上写字时,忽然想起陈忠实的话:创作就像母鸡下蛋,肚子里没蛋的母鸡,在软绸锦缎铺就的窝里,卧再久也生不出蛋来。
说到底,书房安静就好;书房主人,有安静做事的品质就好。万家灯火、人间风致是美的;宁静书房,展卷阅读,抑或奋笔疾书、凝眉深思,也是很美很美的。
(编辑 高倩/图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