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闲(组诗)

2024-05-26 17:10:44野苏子
诗歌月刊 2024年5期
关键词:金粉麦冬阳光

野苏子

还来得及往回走

还来得及往回走——

成为一个阿根廷人或挪威人。

拥有一张四岁肖像和红色贝雷帽。

拥有唯一的庙宇——

当阳光透进林中空地,

它们是无患子树、枫树和榆树。

当冬天早晨漆黑,气温骤降,

桂花在冬月隐隐吐露香气。

庆幸成为健康沉默的农人,

田间地头,担心纹枯病、赤霉病和收成,

饮酒、游泳,渴望长生不死,

却又被无可避免的绞痛纠缠。

(唉,苦恼的深宵人人都有。)

要早早捕捉幸福的智慧,

在溫暖的地方思考“一”。

在风雨交加的清晨惊叹爱的新颖无限。

爱人类。爱具体的人。

学习用希伯来语安慰他们,

用拉丁语交朋友。

在死亡的时辰——父亲独自走向太古,

要亲吻他汗湿的额头,

要紧紧地将他拥抱。

金粉

一夜过去。喧闹街巷,

在小摊吃一碗热乎馄饨、煎蛋,

耳机里推荐《孤独小白脸》,

Arno也正唱道:“月亮在你的脑袋里

哭泣,我遇到了阳光。”

哦,怪不错哩!

对街,孩子鼻涕泡被阳光照得又大又亮,

新鲜得过分的橘子、蜜瓜,

不停来去自在的懒人——

又引诱他成为恶棍生活的一枚金粉。

余闲

你说,雪山很好,

戈壁很好,

峡谷、云杉很好。

樊笼很好,

暖阳很好,

水仙、瞌睡很好。

这针鼻大小的余闲!

亲密

来,手指像这样捏住薄荷叶片,

别摘下它,

只轻轻揉,一下,两下,

放到鼻尖下闻一闻……

喜欢吗?

它是所有过往都含有的亲密。

有一阵子,是冬天,

从浦西回浦东,

她选择坐轮渡,

然后转搭地铁。

六点,天已黑透了,

灯火接管阳光领地,

像一滴汗亲近另一滴(汗)。

她缩着脖子,

站在水埠头,

和下工的工人,

几个外国雇员,

等对岸的客轮过来。

物哀·芦苇

不是死了,

而是萎去的大片大片,立在水中。

不日,天气会变得很坏,

有雨雪,水也会结冰。她猜,

它们必是有好的哺育可以倚靠,

有她并不晓得的最好教养,

隔着那片静穆虚空。

桃花

都试过了?当你被一片阴森树林围住,

或春夜在只剩下柱子的庙宇里栖身。

唉,这可憎的无常:

用一整张鱼肚白覆住人的游戏。

(维吉尔称之为命运。)

结果,你熟稔的中世纪诗歌帮你了吗?

还有你写诗的法子,

你唱歌的法子,

你所有固有的天赋,

所有后天的技艺,

你蛛网般紧实的骄傲有什么用呢?

你看身上的肌肤像花瓣在枝头上萎去,

你过于成熟的青春正分泌出苦涩。

而你的睡眠(如果还可以入睡),

是休息还是亲近了沉寂的泥土?

哦,谁能给你一片最后的阿司匹林?

是伊壁鸠鲁吗?

他教人如何得到快乐。

是否也能教你避开阴河的嚎叫,

而去留意长在黝黑、虬曲枝干上的——

一朵桃花。

清明·种草

蜉蝣掠过水面。汽车驶回道路。

大太阳下,有人看见她们除草,挖地,

把许多麦冬分拆开来。

父亲自生病至故去,

女儿们经历了陪诊时的忐忑,

亲人病危时的绝望和治丧时的克制,

“死亡真的随时发生”的忧惧搅得家中秩序大乱,母亲恸哭。

死亡,哪是瞒住甜蜜的故事不使人知道?

而更像石头落入不知名的幽井。

(也是避开万物凶险的唯一办法)

趁有好天,把山谷中野生麦冬移栽到

父亲的坟茔两侧。

不习惯的劳作让她们出汗,腰痛,

在做梦似的不愉快感觉里,

用力抠扯拉拽,最大程度的破坏。

让单薄无依靠的分株自立门户,

让它们在热烘烘带点儿咸的野草腐烂气味里,

维持抗拒死亡的力和执念。

要记得浇水,施肥……

要相信它们未来可期的不可捉摸的绿(不是来自寻常桕柏),

会使父亲的居所有所不同,

即使从不可知的神秘五维或更高维(她时常这么猜想)看它,也莫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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