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获得一把“改变”的秘密钥匙

2024-05-26 17:10:44胖荣呆呆
诗歌月刊 2024年5期
关键词:改变写诗词语

胖荣 呆呆

1.缘何写诗?

胖荣:因为一个人,因为一本民刊。记得是1999年的暑假,我在县城的一个书店转悠,我看到一本名叫《放弃》的刊物,设计很特别,和《星星》诗刊摆在一起。我翻开《放弃》,全部是诗歌。居然还是宁化诗人编的,顿时来了兴趣,在这样偏远的小县城,居然有人编民刊,写诗。刊物的主编叫鬼叔中,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他。《放弃》给我的启发很大,我给鬼叔中写信,把我自己写的东西给他看,他居然给我回了信,鼓励我创作,而后我的写作就这样一发而不可收。

呆呆:大约是2007年,那年发生很多变故,一个人住在一间小公寓里面。我孤独、痛苦、迷惘,生活被折断了,而我不得不沿着这条折断的路继续走下去;那些年,也是互联网兴起的时代,我认识了一个网络上的朋友,她把我带到一个诗歌论坛(大约是昆仑诗歌论坛),我读到那时很多中国诗人的作品,完全颠覆了学生时代我对诗歌的认知,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不仅仅是阅读的快乐,还有一种对词语奇妙的探索,我想尝试……就是这样,我写下了第一首诗,贴在了论坛。我记得,那是一个春夜,玉兰花在窗前盛开,生活又回来了,因为诗歌。

2.你的诗观是什么?

胖荣:写诗要真诚。在创作过程中,诗人敢于将自身的性情和气血写进诗里,敢于揭示自己。中国是千年诗国,讲究文如其人,更讲究作品和人格的统一,如陶渊明,再如苏东坡,我独爱他们这种诗歌与真性情的融合。我不能接受作品和诗人两张皮的模样。

呆呆:刚开始学习诗歌的时候,我深陷于词语带来的歧义。不止如此,我还追求陌生感的冲击力。我还大胆地说:诗应该无行迹,无形骸,无所求。随着阅读更多诗人的作品,自己的写作也陷入了“越来越难以维系一首诗”,有一天,我读到罗兰·巴特的低喃:作者已死。我似乎明白了,诗可以轻盈自由,如涓涓细流;也可以狂野不羁,如江河奔涌;也可以巍峨壮阔,如渊渟岳峙……诗的态度也应该是自然,无为,热爱,它是乡愁,旅途,爱和恨……也是一切的放下和重拾。

3.故乡和童年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胖荣:太快啦,太快啦,一切都在消逝。故乡正像村口的老枫树,在衰老和凋零。故人不见,河床干枯,祠堂倾斜,老屋长满荒草,门牌锈迹斑斑,那些记忆深处的东西一件件消失不见,我再也寻不回它们。我们经历着时代变化的巨大动荡,这些消逝或即将消逝的都成为我的书写路径,我在诗句当中,将他们一次次擦亮,而我也得以一次次重回梦中。

呆呆:故乡和童年。我的诗大部分都来自于此,那是我的来处,我所有旅途(如果我的旅途是一棵树,那棵树的土壤就是故乡和童年)的开始就在那里,我所有悲欢的归处也在那里。它不是简单的时间和空间,它是时时刻刻的存在,如同一个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它也是时时刻刻幽微的变化。是现实世界里不可思议的言说,这未来的领地,一时落叶纷纷,一时满树花开。

4.诗歌和时代有着什么样的内在联系与对应关系?

胖荣:无论什么时候,诗歌的情感是不会变的,离别、惆怅、开怀、思乡、孤独……但是我们的语言和观念在变。时代催生着许多新鲜事物,古代没有微信、高速公路、房地产,古诗的语言已经无法容纳这些新的事物。那么现代诗就是在反映这个时代的精神道场,揭示这个时代的现状。

呆呆:密不可分。个人觉得,当下诗歌有无限可能。就我个人来说,刚开始写诗时,只是一种简单的情感表达和诉求,慢慢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可能会关注于生命更深层次的(不是水面的涟漪,而是从漩涡、泥沼或更深河床底部)指向,可以跟“任何时代”进行的对话、问询或是和解。

5.对于自己的诗歌创作,你的困惑是什么?

胖荣:我写一首诗,很快就不满意了,经常不敢下笔。我一直在力求简洁、拙朴的创作,但是我做不到,只能努力去接近他。诗人是不是永远在否定自己的路上?

呆呆:如前所说,我的困惑在于“越来越难以维系一首诗”。在某个时候,诗歌变得停滞不前了,从词语那处获得的快乐式微了,由“自身”抒发的情感似乎来自别人,“过去”不足为道。写作是疗愈还是割开伤口?叙事还是抒情?或是涉及哲学问题。在春日清晨听到鸟鸣,和在冬日傍晚听到鸟鸣也没什么不同了,一个如豹子般的月夜也不会再出现了。和词语交谈甚欢,抑或与之陌路,或是进入一个更多维的哲学世界……太难了。我想,唯有保持阅读的激情,卑微着低头赶路的写作态度,才可能获得一把“改变”的秘密钥匙。

6.经验和想象,哪一个更重要?

胖荣:只有经验的诗歌,死气沉沉;光凭想象的诗歌,不食人间烟火。想象和经验相互融合,我认为才是最重要的。

呆呆:都重要吧。纷繁的外界图像,个人亲临现场的体验,直观,深刻,或许更让人共情;而想象力会打开时空的另外一扇门,那是无限的远离和靠近。它因为“不在场”,而拥有更多的“解释权”,有趣的是,那是可以完全无视的。天马行空和负重前行,都是生命的修辞,它来自本源。

7.诗歌不能承受之轻,还是诗歌不能承受之重?

胖荣:有些诗人把诗歌当成名利、消遣、娱乐,这种“轻”包含着对诗歌的轻蔑。优秀的诗人大多是节制的,就像懂得在一首诗中克制自己的表达,他孤独着、沉默着、思考着,认真对待每一首诗歌,这种“重”包含着对诗歌的敬畏与尊重。

呆呆:非常奇妙。那些生命中只发生一次的,或者从未发生的,假如诉之于笔端,会变得悲哀、痛苦甚至会压弯脊背。我想,诗的“轻”是“生”破茧后获得的翅,它可以像蝴蝶般飘忽迷离,也可以如鹰隼试翼,风尘翕张。诗的“重”是“无有之境”,是很年老的师傅对徒弟的殷切叮咛,“看好那盏风中的烛火,不能让它熄灭啊”。雨雪霏霏,陌上花开,都是不可或缺的“轻”和“重”。

8.你心中好诗的标准是什么?

胖荣:我没想过好诗的标准。我认为一首好诗,就是说出了我一直想说而说不出来的那一部分,并且是那样精准、深刻,不能修改,无可替代。

呆呆:真诚,悲悯,自然,也可以像孩子一样有着新奇的天真。

9.从哪里可以找到崭新的汉语?

胖荣:我认为崭新是动态的,而不是结果,崭新的语言就在我们的生活现场,随时会自动更新。这考验诗人的捕捉能力和感受力,这样才不会陈词滥调。

呆呆:“崭新的汉语”,似乎可以这样解释:一个背影进入时代是如此不合时宜。韩国诗人李晟馥说:“诗和人生一样非常茫然,也非常短,虽然知道从哪里出发,但是永远不知道终点在哪里。”没有“崭新的汉语”,唯有“扑面而来猩红的未知”。

10.诗歌的功效是什么?

胖荣:无用之用吧。在加速的时代中,人们学忙迫,学攀比,我认为诗人不仅仅是写诗,更重要是在工作和生活当中有自己诗意的活法,能够慢下来,和别人有不一样的感受,诗歌能够让我们枯燥、坚硬、困顿的生活变得湿润、柔软、新鲜。

呆呆:唤醒,疗愈,或许正如奥登在悼念叶芝的诗中写道的那样:“诗歌不会让任何事发生。”于我而言,诗是美人,美景,一切美的事物,想起來能和一切和解的可能。

11.你认为当下哪一类诗歌需要警惕或反对?

胖荣:玩心机、抒情泛滥、无病呻吟、忸怩作态的诗歌需要反对。

呆呆:要警惕和反对的很多,比如同质化、自我满足、懒汉般的复制……任何时候我们都应该自省、警醒、谦逊,任何时候都要去寻找、学习,保持或天真或愤怒或温暖的诗人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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