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 巍, 李宜然
(大连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辽宁 大连 116024)
在西方中心主义的话语逻辑下,将现代化等同于西方化,将西方模式描绘为唯一可供参考的样本,已经成为一个突出的现象。但遵循资本逻辑的西方现代化模式存在难以根治的顽疾,在实践中照搬该模式的发展中国家非但没有实现现代化,反而丧失了发展的内生动力,陷入了发展困境。上述问题呼唤现代化发展方式的转变与创新。中国式现代化显现出非凡的实践伟力,在现代观、价值立场和实践探索中实现了对资本逻辑的超越,走出了一条区别于西方的中国式现代化道路。
西方中心主义与以西方为主导的现代化互为表里。在一定意义上,西方中心主义笼罩下的现代观表现为单一现代观,“文明冲突论”和“历史终结论”是其典型观点和论断。随着人类的发展,单一现代观的内在局限性逐步凸显,而中国式现代化的实践成就则集中体现了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和巨大发展潜力。中国文化中开放包容、和合共生的文化基因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辩证综合特征,使多元现代观成为指导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理念,在理论、实践等层面为超越资本逻辑提供了契机。
1. 西方中心主义逻辑下的单一现代观
西方中心主义是以扭曲的形式反映西方国家领先地位的一种政治观念、价值观念、思维方式和话语系统[1]。作为一种思维方式,西方中心主义的思想渊源最早可追溯至古希腊时期。在柏拉图看来,感性世界不断流变,是理念世界“分有”和“摹仿”的结果。柏拉图对“分有”和“摹仿”的阐释俨然为“理念”披上绝对化的外衣并为其确立不可撼动的地位,而人们对理念世界的把握也唯有依靠“理性”这一工具才可完成,“这预示着哲学本体论从此正式拉开了自己在形而上学层面上运用抽象理性演绎‘存在之为存在’的序幕”[2]。在中世纪,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与宗教相结合,基督教中“此岸”与“彼岸”的划分以感性世界和理性世界的划分为依据,作为最终依据的“理念”由全知全能的上帝所替代。虽然神学占据支配地位,但究其根本,其中包裹着的内核仍旧是古希腊形而上学的哲学传统。其中,“普世主义”作为西方中心主义的表现形式,最初与基督教的扩张相伴而生。除却巩固和维护宗教地位外,“普世主义”还为教会的政治、军事目的服务。在数次宗教战争中,“普世主义”在实践中都表现出极强的对抗性。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将人推到历史的前台,教会权威摇摇欲坠,代替宗教信仰的理性悄然而至。启蒙理性的进步观念帮助人摆脱宗教和封建等级的束缚,并逐步形成以理性为核心的信仰体系。该信仰体系在欧洲殖民扩张中被充当为身份认同的工具,成为确证“自我”与“他者”的工具,至此,理性在祛魅中走向“反理性”的一端。
除却深层次的思想基础,工业革命的兴起推动西方文明率先走上现代化发展道路,这种领先地位造成东西方交往中的不平等关系,西方文明将这种不平等关系绝对化,并认为这种领先地位具有不可超越性,从而将其他国家、民族看作西方文明的追随者,并忽视其在世界历史发展中的作用。因而,在西方中心主义笼罩下的现代观呈现为单一现代观,即认为西方国家领先于非西方国家,并将“现代”的全貌呈现给人类社会,肯定西方国家在创制“现代”中的唯一贡献[3]。这种现代观体现在由其主导的一系列实践领域中。在经济、政治、文化等领域,它不仅助推西方构建自身主导的全球文明秩序,也促使“西方中心论”成为持续数百年的西方主流观点。以西方为主导的全球文明秩序基于“文明”与“野蛮”、“先进”与“落后”等二元对立观,划分出世界的“中心”与“边缘”地带,这既是现代资本霸权逻辑的体现,同时也催生出多种理论形态的“西方中心论”,其中“文明冲突论”与“历史终结论”最负盛名。
我们不能否认,西方现代化在多个领域仍处于强势地位,但西方文明所谓自由民主的政治实践频遭质疑,资本的无序扩张带来了全球性危机,世界经济复苏仍缓慢乏力,世界局势深处动荡之中。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危、机并存的情况下,中国式现代化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中国式现代化是在社会主义制度下探索现代化道路的成功模式,具有深远的历史影响。
2. 和合共生理念下的多元现代观
多元现代观即“承认并尊重通往现代化的多元路径,以及对相似问题的不同应对方式”[4]。区别于西方现代化实践,中国式现代化自始至终在多元现代观的指引下前行,并走出了一条具有中国式特征的现代化新路。多元现代观从一开始就根植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之中,在把握马克思“现代”方法论原则以及对现代化的反思与批判中,与尊重多元的文化传统相互辉映,在实践中实现了对西方现代化的反思与超越。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多元现代观得以形成的深厚思想渊源。纵观中国五千余年的发展史,和而不同、开放包容的“天下观”一直是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早在西周时期,先哲就提出“和生万物,同则不继”(《国语·郑语》)的人际交往准则,并在政治实践中演化为“和而不同”的天下观思想。古朴的中华文化勾勒出人类社会未来的文明图景,同时也孕育出开放包容、尊重多元的文化共识。这使中国式现代化在文化根脉上有别于西方现代化,也为多元现代观的形成提供了深厚的历史底蕴和文化根基。
马克思对现代化的批判和反思为多元现代观的形成提供理论指引。“碍于时代特点和语境差异,马克思恩格斯并未明确提出今天意义上的‘现代化’概念。”[5]马克思在研究政治经济学过程中,在晚年阐释东方社会发展、世界历史等理论时,明晰了现代化的相关论点。“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就是一种‘现代性’的批判理论。”[6]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现代化固然带来生产力的跃升,但在资本逻辑下,新的压迫条件的出现也意味着资本主义现代化的弊病和暂时性。在《给〈祖国纪事〉杂志编辑部的信》与《给维·伊·查苏利奇的复信》中,马克思详细阐述了俄国在实力羸弱的前提下跨越“卡夫丁峡谷”的可能性,这不仅批判了资本主义制度下“卡夫丁峡谷”不可跨越的庸俗唯物史观,而且为中国等非资本主义国家破除单一现代观,独立探索现代化道路提供了科学指南。
多元现代观是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滋养下和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科学指导下形成的,并在现代化实践中与时俱进,不断丰富其具体内涵,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举旗定向。从发展模式的选择来看,中国式现代化自始至终都坚持现代化模式的非同一性,认为世界上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发展模式。尽管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企图将西方现代化模式无差别地应用于世界各国,但事实上该模式也仅仅包含“欧美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现代化发展差异性中的共同性、普遍性和一般性,而并不否定其存在的差异性、特殊性和个别性”[7]。因此,中国基于本国现实探索发展路径,站在历史唯物主义的高度上客观评价各国发展道路,在独立自主的原则之下汲取百家之长,走出了一条现代化发展新路,打破了西方现代化模式神圣不可替代的神话,证实了现代化模式多元并存的客观合理性。从对文明交流互鉴的态度来看,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对“文明”作出一系列重要论述,科学回答了“多元文明何以共存”的时代之问。首先,中国始终承认人类文明的多样性。丧失多样性,人类文明就无从谈起,交流互鉴则更是空中楼阁。其次,在承认多样性的基础上坚持人类文明的平等性。文明无高低优劣之分,每一种文明都是国家和民族的瑰宝,这也表明西方现代化道路并非通往现代文明的唯一路径,各国可以创造具有民族特征和时代特征的文明形态。最后,文明间的交流互鉴是人类文明兴盛不衰的重要法宝。只有不同文明间打破隔阂,互学互鉴,才能真正实现多元文明并存。新时代文明观领航中国特色大国外交,推动着中国式现代化朝着和平稳定的方向不断前进,实现了对“历史终结论”与“文明冲突论”的超越。
资本至上的价值立场遵循资本逻辑,在该立场的统摄下,人的主体地位被资本的主体性所替换。而中国式现代化在受惠人群、价值选择和建设方向上均将人民至上作为价值标尺,实现了对资本主义现代化的价值超越。
1. 资本至上价值立场的局限性
价值立场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展现的是一种行为规范或行为边界。一个国家的发展理念和价值立场是由其生产关系的性质所决定的。生产资料私人占有制作为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基础,使得资本主义的价值立场势必与生产资料私人占有相一致。
以西方为主导的现代化所倡导的发展理念和终极目标以资本为根本导向,遵循资本逻辑。资本逻辑“是资本以其本质特性在现实的社会活动中所展现的行为规律与逻辑运动”[8]。资本的本性要求其追求最大价值和利润,在这一目标的统摄下,其他一切事物都成为资本增殖和扩张的工具,资本至上这一价值立场在此过程中逐步形成并成为捍卫以资本为核心的生产关系的价值标尺。在资本至上价值立场的统摄下,资本作为一种异己力量“一跃成为现代社会中统治一切的绝对存在和终极价值”[9]。资本在快速扩张和实现增殖的过程中逐渐具有了独立性和个性,与此同时,人逐渐沦为资本增殖的工具,人的主体性逐渐被资本的主体性所取代,具体体现在社会发展理念和主体发展水平两方面:一方面,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理念呈现出不可持续性。以“新自由主义”为例,作为西方现代化的重要发展理念,在经济社会发展中主张自由化和市场化,但这里的自由并非要彰显主体性的意蕴,而是意味着资本的扩张。因而,“新自由主义”倡导的自由是劳动者出卖劳动力的自由和资本所有者无偿占有劳动者创造的财富的自由,在该理念的统领下,资本主义社会乃至全球贫富分化日益严重,阶级壁垒愈发坚固。“新自由主义”维护的是资产阶级的自由,造成了对绝大多数人全方位的剥削和压迫,导致社会撕裂等一系列问题,由其引发的经济、社会及生态危机避无可避。另一方面,资本主义社会的主体发展水平具有虚假性。在生产领域,资本主义创造的物质财富客观上为产业工人改善生产环境提供了物质基础,产业工人看似有了更为充裕的自由时间、更高的时薪和更全面的福利保障,但实质上却陷入“去技能化”劳动方式的陷阱中,工人在毫无创新可言的工作中丧失了劳动的自主性,丧失了全面发展的可能性。在消费领域,资本主义生产的目的在于尽可能多地获得剩余价值,商品更多地是作为象征身份和地位的符号而存在。购买商品的符号价值而非使用价值成为主流,人们已然服从于资本逻辑,陷入消费主义的陷阱,成为异己力量支配下的奴隶。
2. 人民至上价值立场的优越性
马克思主义科学地指出了人民群众的历史地位,并将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作为理想社会制度的核心指标。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中国共产党在建党之初就将人民作为党的执政之基和力量之源,确立了人民至上的立场。改革开放史作为中国式现代化的建设史,始终贯穿着为人民服务的价值主线,集中体现在现代化的受惠人群、现代化的价值选择与现代化的建设方向三方面,折射出中国式现代化与资本主义现代化在价值逻辑上的本质区别与比较优势。
首先,从现代化的受惠人群进行分析。党的二十大报告将“中国式现代化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10]22作为中国式现代化的首要特征。“人口规模巨大”是我国发展面临的基本国情,也是现代化建设必须考虑的问题。自古以来,实现现代化的国家和地区从未面临过人口超过10亿的巨大体量,因而中国式现代化的艰巨性和复杂性世所罕见,所面临的困难可想而知。在这样的现实条件下,实现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既体现出中国共产党将现代化成果惠及全体人民的勇气和决心,也体现出中国式现代化与资本主义现代化的根本差异,展现出中国式现代化的价值追求。其次,从现代化的价值选择进行分析。共同富裕既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也是中国式现代化的价值选择。中国共产党的百余年历史同样也是努力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百余年奋斗史。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就将共同富裕作为现代化建设的目标任务,党和国家领导人在不同历史时期根据共同富裕推进的实际情况承前启后地作出科学论断。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将共同富裕置于更重要的位置,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脱贫攻坚战大获全胜,全面小康社会最终建成,共同富裕迈上新的台阶。“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11]资产阶级创造社会财富的能力毋庸置疑,但是巨额社会财富并未转化为实现共同富裕的物质基础,反而成为扩大贫富差距的工具。最后,从现代化的建设方向进行分析。与“见物不见人”的资本主义现代化不同,中国式现代化始终与社会主义的建设目标同向而行。
因此,中国式现代化所追求的是全面发展的现代化,是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物质贫困不是社会主义,精神贫乏也不是社会主义。”[10]22这是对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进一步确证,也是对资本主义现代化过于重视社会经济增长而忽视精神世界建设所造成的社会性精神危机和社会价值失序的否定和超越。
资本主义现代化在实践中凸显出领导力量的异化、市场的无序竞争以及私有制下现代化体系的固有矛盾等问题,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为中国式现代化举旗定向、统领全局,高效的经济运行模式规范市场秩序、激发主体活力,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为经济现代化提供基本框架和实施路径,三者在推动中国式现代化的实践中实现了对资本主义现代化的超越。
1. 坚强的组织领导
资产阶级代议制曾对扩宽民众参与政治生活的渠道作出过巨大贡献,但当资本与政治合谋时,资产阶级代议制就显现出不可克服的矛盾。西方代议制民主下的选举不仅要求候选人有极强的演说能力,还要求其拥有雄厚的经济实力。“一人一票”民主选举制度设置的本意是通过政党竞争和民众投票选出理想的领导人,但现实是候选人背后的利益集团诱惑政客,干扰竞选人的资金募集,向选民“赠礼”,就这样,理想中的民主选举成为名副其实的金钱政治。多党制的本意是防止权力的垄断,确保决策的民主与科学。但在现实运行中,垄断集团为获得垄断利润将雄厚的经济资源转化为政治权力参与到政党博弈中,操控着关键问题的决策,以实现资本对政治的绝对控制。不同政党代表不同的利益集团,它们往往目光短浅,难以凝聚共识,也无法为全社会提供一个可以为之共同奋斗的长期目标,在相互倾轧中导致现代化建设成果难以为全体人民所共享。
“现代国家的竞争,背后角力的是各国执政党的领导智慧和执政能力。”[12]相较于资本主义现代化的起伏不定,中国式现代化则迈着稳健的步伐向前行进,究其根本,是因为有中国共产党这一坚强的领导核心。“自马克思主义政党组建开始,马克思就认为共产党既不同于资产阶级政党,也不同于其他无产阶级政党,具有鲜明的政治属性和其他政党无可比拟的政治先进性。”[13]中国共产党是按照马克思主义建党原则建立起来的先进政党,自成立之日起,“除人民利益之外没有自身私利”就是中国共产党铁的纪律,这也决定了中国共产党具有不被利益所困的优势。方向决定道路,道路决定命运。中国共产党是具有科学性、革命性、先进性的政党,并且始终以实现共产主义为最终目标。只有拥有这样的领导力量,才能保证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并产生巨大的实践伟力。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核心地位并不是自然而然形成和延续的,而是在不断自我革命的淬炼中获得并巩固的。正是由于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自我革命,才能在国家发展和建设中抵挡诱惑,举旗定向,开辟出一条中国式现代化新路。
2. 高效的运行模式
资本作为生产资料是推动生产力发展的必备要素,但资本同样具有社会属性,“是一种以物为中介的人和人之间的社会关系”[14]。以资本为核心的生产关系一端为资产所有者,另一端则为受剥削的无产者,因此,资本自身成为创造财富和滋生贫困的矛盾统一体,这在资本主义现代化过程中表现得尤为明显。资本主义现代化以富裕为最高追求,但这一“富裕”的受惠面狭窄且内涵单一,导致资本以非理性形式在社会中无序扩张,在带来财富的同时,其非理性形式在市场经济的温床中进一步扩大,造成市场调节失灵、经济危机等恶果。
中国式现代化实践在多年探索中演化出“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相结合”这一高效的经济运行模式,体现出中国对资本本性的准确把握。在这一运行模式的规约下,资本只能作为经济发展的手段而非最终目的。“有效市场”在市场主体竞争中不断提升市场经济运行效率,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为中国式现代化建设提供物质保障。“有为政府”通过宏观调控使资本以理性形式参与经济建设,在克服市场经济固有弊端、发挥政府功能性优势的同时也积极为市场主体让利,给予市场主体更大的自主性,释放更多的市场活力,创造良好的营商环境。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的结合是对资本主义现代化运行体系的超越,也是推动中国式现代化蹄疾步稳迈向新发展阶段的重要保障。
3. 有力的制度保障
资本主义私有制下的现代化进程以资本逻辑为主导,支配着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在特定历史阶段,资本主义私有制下的现代化体系具有进步意义,但是随着资本主义固有矛盾的进一步激化,资本主义现代化体系不符合生产力发展规律的部分凸显出来,并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领域造成严重危机,随着资本的全球扩张,这些危机也愈发显现出全球性。
与资本主义私有制主导下的现代化不同,中国式现代化在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的规约下构建现代化经济体系,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并将实现共同富裕作为价值旨归。其中,“包含所有制、分配制度、资源配置方式等在内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是一个紧密联系、相互促进、有机统一的制度体系”[15]。所有制决定着现代化发展的根本方向,也对分配制度和市场经济体制具有决定性作用;分配制度与市场经济体制随经济发展状况不断调整完善,共同巩固所有制的基础性地位。三者相互支撑,保障中国式现代化的社会主义发展方向不动摇,在维护社会公平正义和扎实推进共同富裕的道路上规避资本主义私有制衍生出的阶级急剧分化、社会不公等顽疾,“既确保基本经济制度回答中国之问、人民之问,又积极回应全球发展的普遍关切和共同问题,体现基本经济制度在回答世界之问、时代之问上的包容性”[16]。
坚持公有制的主体地位内含经济发展成果由全体人民而非少数人所享有的意蕴,表明国家经济发展以实现共同富裕为目标,而非以剥削底层人民换取资本增殖为目的。因此,这从所有制层面超越了以生产资料私有制为前提的资本主义社会,也决定了中国式现代化与西方现代化之间质的差异。除此之外,在中国式现代化的实践中,正是由于始终坚持以公有制为主体的所有制结构,才为中国共产党全面领导现代化提供了根本制度保障,才能使党有能力、有定力实施调控政策,稳定经济基本盘,真正实现对经济社会发展和保障人民利益的双向驱动。
“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是由我国生产力状况、所有制关系决定的”[17],在分配层面维护了社会公平正义,为推进共同富裕提供基础性制度保障。“改善民生、增进百姓福祉、实现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最重要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收入分配。”[18]多年来,我国收入分配制度改革逐步推进并作出包含初次分配、再分配、第三次分配在内的制度安排。三次分配既尊重市场在要素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又汲取西方现代化发展过程中的经验教训,充分发挥政府在抑制社会财富过度集中以及财富分布不均衡等问题上的作用,积极引导社会力量参与到改善收入和财富分配格局的事业中去,发挥第三次分配的补充性功能。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既包含市场经济原生特色,又立足于本国实际的新型经济体制。这不仅是对西方现代化实践的有益借鉴,也是中国式现代化守正创新的生动体现,与所有制制度和分配制度共同构成中国式现代化的基本制度保障,在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过程中充分展现出中国式现代化的实践伟力。
现代化作为世界历史的发展潮流,自近代以来成为各国最为重要的发展任务。受西方现代化浪潮影响,绝大多数后发国家被纳入资本主义现代化体系中,走上依附型现代化道路。实践证明,照搬他国发展模式、罔顾国情最终导致的是经济停滞和政治失序。中国式现代化之所以拥有可借鉴性,是由于我国与大多数后发国家拥有相似的历史命运和理想追求,中国式现代化凭借自身的超越性“拓展了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的途径,给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发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独立性的国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选择”[19]。
现代化既是世界发展潮流,也是后发国家摆脱困境、谋求复兴的必由之路。在路径选择上,部分国家受发达国家现代化成果的影响,大多倾向于以资本主义现代化模式为蓝本规划本国现代化道路,并先后形成了多种现代化发展模式[20]。其中,以日本、韩国为代表的东亚发展模式和以墨西哥为代表的拉美模式最负盛名。东亚发展模式和拉美模式在取得一定发展成效的同时,也暴露出一系列问题。一方面,从数量上分析后发国家的现代化水平,除东亚的极个别国家,绝大多数后发国家并没有如愿步入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行列。即使是后发国家中现代化发展水平较高的韩国,在迈向现代化的过程中也处处显现出美国霸权的身影,带有浓厚的政治色彩,具有典型的依附性。另一方面,从经济发展状况和政治稳定程度分析,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往往依靠原材料和初级产品出口带动经济增长,在对资本进行配置时,将资本的大部分导向低水平的加工业。这些举措虽然在短时期内促进了经济的发展,但是却造成了严重的环境污染问题,陷入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不可兼得的矛盾中。除此之外,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主导的全球经济格局中,依附于发达国家的后发国家并没有获得公平的发展环境,客观上增加了后发国家实现现代化的难度。后发国家在盲目移植西方现代化模式、追求经济变革之时也出现了国内政局不稳,政府更迭频繁,种族宗教问题频发,国家失序等问题。纵观后发国家现代化发展历程,简单套用西方现代化模式不仅没有实现国家富强,反而日益丧失国家发展的内生动力和创造力,最终沦为资本主义现代化体系的附庸,陷入经济发展停滞和国家治理失序的泥淖之中,显现出依附型现代化道路的局限性。
中国与广大发展中国家有着相似的历史经历、发展境遇与理想追求。从历史经历看,自近代以来,广大发展中国家大多面临帝国主义的侵略,并最终沦为殖民地或半殖民地,丧失了独立性和自主性,遭受帝国主义的剥削和压迫。从发展境遇看,二战后广大发展中国家面临的共同问题是如何快速度过战后阵痛期,恢复经济建设,但冷战序幕的拉开使广大发展中国家不得不选择非此即彼的现代化模式,并在现代化建设中面临“水土不服”的问题。除此之外,在以西方为主导的世界经济格局中,广大发展中国家均面临资金、技术、管理经验、环境污染等问题,西方在关税、贸易规则上的“双重标准”,也为广大发展中国家步入现代化设置了重重障碍。从理想追求看,相似的经历和发展境遇使广大发展中国家具有相似的理想追求,那就是摆脱帝国主义压迫和奴役,在追求现代化过程中保持民族独立性和自主性,谋求经济社会协调发展。中国的现代化征程与广大发展中国家息息相关,相似的历史命运和理想追求,使中国式现代化的探索经验具有重要参考价值和借鉴意义。中国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始终坚持独立自主地探索现代化道路,凭借全体人民的锐意进取,中国式现代化创造了彪炳史册的人间奇迹。中国式现代化的探索历程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特殊规律与人类现代化进程普遍规律的辩证统一,中国实践生动诠释了相对落后的发展中国家独立走向现代化的可能性,并为后发国家的现代化建设提供了中国经验。例如,“以人民为中心”是贯穿中国式现代化的一条主线,在现代化进程中,中国始终注重依靠人民群众的力量,积极发挥人民的首创精神,在现代化探索中不仅追求人民物质上的丰裕,还追求人民精神上的富足。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协调发展不仅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更是促进人自由和全面发展的当代体现。中国脱贫攻坚的全面胜利不仅向共同富裕迈出了坚实一步,而且创造了人类发展史上的减贫奇迹,这也为广大发展中国家摆脱贫困,走具有本国特色的减贫道路提供了有益借鉴。中国用实践生动回答了一个国家的现代化依靠谁、为了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等重大问题,并证明了创造一个全新文明形态的可能性。
中国式现代化不仅为广大发展中国家提供经验借鉴,而且在实践中切实为广大后发国家的发展提供全新机遇。中国用事实证明中国式现代化是成己达人、具有世界情怀的现代化。中国式现代化是世界经济发展的重要引擎,近十年来,中国对世界经济增长的平均贡献率超过七国集团贡献率的总和,脱贫攻坚战的胜利提前完成了联合国减贫目标,并大幅缩小了世界贫困人口的规模。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不仅为广大发展中国家增加资金供给,提供强劲动力,而且在不断完善世界治理体系过程中提高了发展中国家的参与度,推动了公平、普惠的全球化。中国式现代化超越了以资本增殖为主要特征的西方现代化模式,证明现代化没有一成不变的模式,以自身实践生动阐释了经济文化相对落后的国家也可以根据自身发展实际选择符合本国国情的现代化道路,为构建世界现代化新格局贡献了中国智慧。